从餐厅回到顾向阳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深夜11点多了。

坐在沙发上，接过张正初递过来的香烟，李勇并没有马上点烟，而是拿在手里一边把玩，一边看着正在忙着泡茶的顾向阳问道：“让同志们休息去了吧？”

正在泡茶的顾向阳扭过头来看看李勇，然后点点头：“刚才开饭的时候您不在，我和张处商量了一下，就暂时休会让同志们回去休息了。连着开了整整一天的案情分析会，除了中午吃饭的那半个小时之外，大家就没有离开过会议室。让大家休息吧，接下来还有两天的会呢，休息不好怎么能工作好？”

冲着顾向阳点点头，李勇接着问道：“陈思江那边还没有消息？”

把泡好的茶递给李勇，顾向阳摇摇头：“还没有，他们那边应该不是很顺利。说实话，我真的没有想到，郝雷和王海这些人会这么狡猾，计划的如此周密，在陈思江这样的老公安面前上演了一出近乎完美的‘金蝉脱壳’大戏，像极了我们平时看得警匪大片。出乎意料啊！”

说到这里，顾向阳挨着张正初坐在沙发上，一边点火吸烟一边有些不可思议的摇摇头。

“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聪明的猎手。再说了，郝雷和王海现在就是瓮中之鳖，惊弓之鸟，他们能跑到哪里去？我相信陈局和张大队长是不会让我们失望的。我们就等着郝雷、王海这两个犯罪分子被绳之以法的好消息吧。”看着顾向阳一脸沮丧的样子，张正初笑了笑，然后接着说道：“问题的关键是，陈局和张大队长通过今天的行动能获得什么。如果能按照我们之前侦查到的情报，在郝雷的别墅里发现了汪梅的藏品特别是那方在汪梅的办公室里丢失的厄河奇石‘钢铁战士’，他郝雷就是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楚了。罪证确凿，人赃俱获，他还能干什么？但如果我们缴获的都是郝建成的藏品问题可就来了：郝雷是郝建成唯一的儿子，现在郝建成死了，作为继承人，他出售他父亲留下来的东西并不犯法。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我们怎么办？”

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李勇冲着张正初和顾向阳笑了笑说道：“这就要看我们之前获得的情报是不是准确了。如果情报准确无误，郝雷真的盗取并私藏了很多汪梅的藏品，他郝雷百口难辩。同时，还要看陈思江他们的出击时间和对时机的把握。还有啊，这可是陈思江升任副局长之后的第一次带队行动，如果失败了，我看这个老家伙的脸往哪里放！”

他把手中的茶杯放在茶几上，然后看着张正初和顾向阳，李勇神情严肃的接着说道：“对于郝雷，我们目前掌握了他两项犯罪事实和证据：一是盗窃厄河奇石‘钢铁战士’，二是蓄意谋害知情人杨万年，企图杀人灭口。就凭这两项犯罪，我们现在把他‘收’进来就没有任何问题。至于他做的其他犯罪行为，在我们强大的政策攻势和确凿的证据面前，他郝雷能坚持多久？因此，对于这一块，我还是心中有数的。”

说到这里，李勇停下话题看了看正在聚精会神的听他说话的张正初和顾向阳：“现在我想的是：郝雷归案后，畏罪潜逃、躲在青岛的康晓梅怎么办？什么时候‘收’她？这件事情不能耽搁啊！根据我掌握的情况，在郝建成被杀后，康晓梅通过市委那位关系较好的‘老领导’办理了两个国家的出国护照。我担心的是，一旦得到郝雷被捕的消息，这个狡猾的女人会借机溜掉，一旦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再想抓她可就难了。而如果抓不到罪魁祸首康晓梅，即便是我们把三起杀人案如期侦破也是有遗憾的呀！”

听完李勇的话，张正初点点头说道：“李厅的忧虑很有道理啊！如果没有什么意外，郝雷、王海今天晚上必定归案。在我们还没有对‘有些人’采取措施的时候，康晓梅明天早晨就能知道这个消息，外逃应该是她的第一选择。所以，我们必须马上对康晓梅的犯罪事实进行论证，一旦确定无疑，迅速通知在青岛的同志请求青岛警方配合，逮捕康晓梅！”

说到这里，张正初扭头看看顾向阳：“顾局，我来通知省厅秘密调查组的李密和赵江，您通知江天雪，咱们连夜开会，对康晓梅的犯罪事实和证据认真的捋一遍，如果没有什么问题，马上对康晓梅采取措施，以防不测。”说到这里，张正初停下话题看了看李勇，然后接着问道：“李厅，您觉得呢！”

“非常好，就这样来。”冲着张正初竖了竖大拇指，李勇又转头看了看顾向阳：“向阳，在通知江天雪的时候别忘了把马全恩同志一起叫来。”

“是，李厅！”冲着李勇点点头，顾向阳一边答应着一边掏出手机，分别给江天雪和马全恩打了电话。

这时，已经给李密和赵江打完电话的张正初走了过来，看着李勇说道：“李厅，您是不是有点喜欢那个爱‘抬杠’的马全恩警官了？”

“哈哈哈哈，确实有点。由于在厄河出差办案，马全恩警官可能对康晓梅、郝雷的犯罪情况不是很熟悉，但他那种‘鸡蛋里面挑骨头’的劲头和他在案件分析过程中特殊的思维方式却是我最为看中的。现在我就要把马全恩当做法庭上的郝雷和康晓梅等犯罪嫌疑人，让马全恩对于我们的办案过程和证据从他们的角度去辩驳，如果他真的无话可说了，证明我们的办案程序和所获得的证据没有了问题。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有充分的把握将所有的犯罪分子绳之以法，把案子办成铁案，进而接受法律的惩罚！”看看张正初，李勇的脸上挂满了欣慰的笑容。

听完李勇的话，张正初和顾向阳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冲着李勇竖了竖大拇指。

由于对参加案情分析会的民警实施了封闭管理，所有民警都统一吃住在民警宿舍楼，所以，打完电话没有几分钟的时间，省厅秘密调查组的李密、赵江、边城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江天雪、副大队长马全恩便一起来到了顾向阳的办公室。

“同志们，因为案情紧急，不得不把大家从被窝里拽出来，实在不好意思。大家先喝杯茶醒醒盹，我们马上开会！”等李密他们坐在椅子上，顾向阳看着大家说道。

“顾局，您不用不好意思，因为您并没有把我们从被窝里拽出来。”看看顾向阳，江天雪一边说话一边笑了起来。

“哦？刚才在开饭的时候顾局就通知大家饭后休息，现在离开饭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你们还不睡觉，不累啊？”见江天雪边说边笑，张正初好奇的问道。

“从餐厅回到宿舍之后，马全恩大队长说还有几个问题没有搞明白，非要拉着我和李警官聊一下案子的事情，这一聊就是一个多小时。刚才顾局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们还在我的宿舍里激烈的辩论呢！这个马副大队长竟然装扮成郝雷，对我们侦查到的郝雷等人的犯罪事实和掌握的证据提出质疑，一条一条的和我们辩论。如果不是顾局给我打电话，这场辩论还不知到什么时候呢！”看看张正初，再看看坐在一旁不好意思笑着的马全恩，江天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江天雪的一番话把顾向阳、李勇和张正初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既然大家不瞌睡，咱们就马上开会。李厅，您先给大家讲两句？”笑声过后，顾向阳冲着众人摆摆手，一边说话一边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李勇。

“好吧，那我就啰嗦两句。”在沙发上坐直身子，李勇一边把玩着手中的那支香烟一边看着众人说道：“大家都知道，今天的案情分析会开了一半的时候，陈思江副局长和张斌大队长就出去了。如果没有意外，天亮之前，我们的两个重要的‘客人’郝雷、王海就会依法归案。接下来，我们就要对另外一个重要的犯罪嫌疑人，郝雷的母亲康晓梅进行抓捕。大家都是专案组成员，对于康晓梅这个人应该十分了解。这个貌似憨厚、没有多少文化，又是郝建成出轨劈叉受害者的女人，其实是一个心计狡猾、心狠手辣且凭借着郝建成这么多年来在边城组成的关系网，在整个边城如鱼得水、手能通天的‘能人’。大家可以想一想，如果现在躲在青岛的康晓梅知道了儿子郝雷被捕的消息，她第一个动作是什么？那就是‘跑路’。从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康晓梅是我市发生的三起杀人案的重要犯罪嫌疑人，如果让她跑了，对于我们接下来的案件侦破工作极为不利。因此，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将我们已经掌握的有关康晓梅的犯罪事实仔细的捋一遍，厘清线索，完善证据，在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迅速将其抓捕归案。这就是让大家半夜三更来加班的原因。”

说完这番话，李勇停下话题，然后神情严肃的看了看众人。

“我看这样吧。”李勇的话刚一落地，张正初便看了看顾向阳，然后接着说道：“对康晓梅的监视一直是由我们秘密调查组负责的，而赵江同志又是主要负责人。所以，接下来的案情分析由赵江同志负责汇报，江天雪同志根据专案组汇总的情况予以补充，马全恩同志专门负责挑毛病，对他们二位提出的线索和证据提出质疑，知道疑惑解除、证据无可辩驳为止！”

说到这里，张正初停下话题看看顾向阳：“顾局，这样安排可以吧？”

“完全同意！”冲着张正初点点头，顾向阳一边说话一边打开面前的笔记本，一脸的认真。

“张处长，我......”这时，马全恩突然站了起来，两只眼睛看着张正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马警官，怎么了？您有什么问题吗？”看看马全恩，张正初微笑着问道。

“报告张处长，对于领导的安排我十分赞同，坚决拥护更没有任何意见，只是有一点我要澄清一下：我这个人还是比较注意与同事之间的团结的，也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并不是专门给人挑毛病、找人‘抬杠’的。所以......”

“哈哈哈哈哈！”坐在顾向阳办公桌后面的沙发上的李勇听明白了马全恩这番话的意思，于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马全恩警官，你的话我听明白了，你是对张处长刚才安排给你的任务不是很满意是吧？”

用手摸摸头，马全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冲着李勇点点头。

“其实在我看来，你这种爱挑毛病、喜欢‘鸡蛋里挑骨头’的态度用在工作上就是优点，别人可能不具备的优点。”看看马全恩，李勇一脸认真的说道：“喜欢挑毛病而且能从别人身上找到毛病，说明你心细，考虑问题周全；而喜欢‘鸡蛋里挑骨头’则证明你对工作负责，善于思考，能够从别人不易察觉的地方找到问题。所以说，你不应该对此背上思想包袱，而是应该感谢张处知人善任，从你的身上发现了你的优点。你要从一个犯罪嫌疑人的角度去发现我们所收集证据存在的漏洞，逼着江天雪和赵江两位警官想尽办法满足你的‘合理要求’，把所有的证据完善到我们的对手心服口服、无力辩驳的地步。如果能做到这一点，你马全恩这个‘假想敌’的功劳可就大了。所以......”

“哈哈哈哈哈！”李勇的话还没有说完，顾向阳、张正初和在座的几个人都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时间不早了，咱们赶快进入正题吧？”冲着人们摆摆手，张正初一边说一边看看正在拿着餐巾纸擦眼泪的赵江：“赵警官，先从你开始吧！”

听了张正初的话，赵江赶紧放下手中的餐巾纸，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打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看着众人说道：“在随张处长来到边城之后，我们秘密调查组根据边城市公安局前期侦查工作中发现的问题和疑点，马上将‘12.11’郝建成被杀案受害人郝建成的儿子郝雷和妻子康晓梅纳入了我们的秘密调查范围，监听了他们两个人所有的电话号码，对他们在边城市所有的住房进行了监视，同时，在边城市公安局的协助下，对郝雷和康晓梅实施了24小时跟踪和监视。按照分工，省厅秘密调查组由我带领一个小组专门负责对康晓梅的监视，调查她在三起杀人案中的犯罪事实，搜查犯罪证据。在近20天的工作中，虽然康晓梅特别狡猾，具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而且有众多的‘内线’向她提供情报，让我们在跟踪和监视的过程中遇到了不少的困难，但还是取得了非常大的成果，基本掌握了康晓梅在三起杀人案中的犯罪事实和犯罪证据。为此，我个人认为，就凭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就达到了依法逮捕康晓梅的法定条件。”

“康晓梅是不是达到了依法逮捕的条件，这要看我们所收集到的证据情况而定。你先不要这么早下定论，把你们掌握的情况详细的说一下，我们要认真的过一遍，在确保没有任何漏洞的情况下才能动手，以免康晓梅特别是那些被犯罪分子收买、隐藏在我们内部伺机帮助康晓梅等人开脱罪责的那些人乘虚而入。”听完赵江的话，原来坐在顾向阳办公桌后面椅子上的李勇，一边说话一边端着茶杯走到顾向阳和张正初坐着的长条沙发上坐下，然后一脸严肃的看着赵江。

“是，李厅！”冲着李勇响亮的回答了一声，赵江习惯性的咳嗦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然后打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看着众人说道：“今天上午的案情分析会上，我们已经确定康晓梅和儿子郝雷以参加奇石博览会为由去了广西柳州，然后虚晃一枪，杀了一个回马枪回到边城，策划并实施了‘12.11’、‘12.18’、‘12.29’三起杀人案的事实经过，人证物证聚在，毋庸置疑。随着郝雷马上伏法，这一证据链将会得到充分完善。但是，在策划和实施轰动边城的三起杀人案中，一直躲在犯罪团伙身后、狡猾的如狐狸般的康晓梅到底做了什么？在整理康晓梅的犯罪材料的这段时间里，随着调查线索的逐渐清晰，犯罪事实的进一步落实和犯罪证据的不断完善，康晓梅留给我的印象只有八个字：阴险狡猾，心如毒蝎！”

虽然只是短短的八个字，但赵江的一番话还是让在座的所有人感到了惊讶。大家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赵江，急切的等待着他接下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