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发展正如夜猫子预料的那样,谢占魁带兵搜索了附近的山头,结果一无所获。无奈之下,谢占魁只得抬着几具尸体回了城。
得到消息的熊谷浩二对皇协军遇袭事件非常重视,将谢占魁狠狠训斥了一通。多年的特工生涯让熊谷浩二敏锐地感觉到此事非同小可,他所担心的倒不是那个使用德国造二十响快慢机的枪手,而是那个逃脱掉的共产党交通员。
种种迹象表明,县城内隐藏着共产党的地下交通站。国军表面上虽然凶悍,但对于皇军而言,真正致命的是共产党。如果坐视共产党武装壮大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思忖再三,熊谷浩二决定采取外松内紧的策略,在全城范围内展开排查。
而特务机关的那些人,能派上用场的并不多。最合适的人选无疑是赵吉安,但是赵吉安正在执行筹备秘密基地的任务,无法分身。剩下的人当中,似乎只有六子可用了。
对于六子,熊谷浩二始终不太放心。这家伙虽然投靠了皇军,但时至今日他仍然没用实际行动来表示对皇军的忠诚。
思前想后,熊谷浩二决定启用六子。一则六子熟悉各种江湖路数,对于刺探侦缉这些活儿可以说是得心应手,二则正好借这个机会考验一下他的忠诚。
让熊谷浩二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命令还没有下达,六子便摊上事了。
所谓闲则滋事,六子这段时间过得实在惬意得很,每天领着几十号行动队的兄弟吃吃喝喝。除了偶尔在县城周边转悠转悠勘察一些古墓,熊谷浩二也不另给他加派任务。时间久了,六子的心便不免痒痒起来。
六子心里面很清楚,这个临时组建的所谓特别行动队,说白了就是一支盗墓团伙。其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寻找状元墓的确切位置,从而得到稀世珍宝状元卷。
古墓看了不少,但大多是没有什么价值的老坟。看着手下那几十号人跟着自己四处瞎晃悠,六子心里面一个劲地偷笑。
找状元墓?脑子进水了吧?几百年过去了,盗墓高手数不胜数,但从来没有人能探得状元墓的具体位置。就凭这些个草包,也敢白日做梦?再者说了,就算找到真墓,老子能让你们这帮孙子得手?日后老子亲自出马,岂不快哉?
状元墓虽然不好找,但六子却发现了另外几处可疑地点。根据地理位置和对应的星象判断,这几个地方下面应该藏着价值不菲的古墓。如果所料不错,起码是一些达官权贵的葬身之所。
出于职业习惯,六子又产生了盗墓的念头。无奈刘旭东这小子像只苍蝇似的,整天在自己跟前嗡嗡乱转。六子想动手也没有机会,只好将这几个地点默默记在心里,待日后再寻个时机独自下手。
傍晚时分,六子领着行动队的兄弟悠哉游哉回了县城。
经过南城的时候,发现街面上乱哄哄一片。许多店铺来不及收拾便上了门板,地上一片狼藉,仿佛经过一场洗劫。城头明显增加了兵力如临大敌,路人也是行色匆匆,着急忙慌地赶着回家。
这是咋回事?六子一脑门官司,不晓得出了啥事。
他一把揪住从身边急火火经过的一个小伙子,问道:“喂!出啥事了?”
小伙子满脸惊慌地说道:“城外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谁跟谁打起来了?”
“不知道!”小伙子说着挣开六子的手,一溜烟儿跑了。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一所宅院嘎吱一声敞开了大门,一个贼眉贼眼翘着山羊胡的家伙走了出来。他翻身骑上卫兵牵来的马,不紧不慢向六子他们走来。
六子瞅了瞅,认得这家伙是保安二团的副团长夜猫子。看着那所阔气的宅院,六子心里又犯起了嘀咕,这不是和秉章家的宅子吗?这小子到这儿来干啥?
夜猫子也看到了六子等人,不由得一怔。旋即冲着六子一抱拳,满脸堆笑地说道:“哟,这不是六哥么?咋有空到南城来了?”
六子嘿嘿一笑抱拳还了礼,说道:“这个夜……副团长这话咋说的?俺们奉了熊谷太君的命令出城执行任务,这南城是必经之地。副团长的意思是这南城的路俺们走不得?”
“哪里哪里?六哥是熊谷太君跟前的红人,这县城的犄角旮旯还不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夜猫子不阴不阳地说道,“兄弟还有公务在身,告辞了!”
“哎,等等!”看到夜猫子急着要走,六子连忙喊住了他。
“还有啥事?”
六子指了指路上匆匆而过的行人,问道:“这街面上咋这么乱?出啥事了?”
“这个啊,没啥事!”夜猫子捋了捋山羊胡,“县城里发现了抗日份子,谢团长带人追去了。”
抗日份子?六子“哦”了一声,刚想再问下去,夜猫子却自顾打马走了。
看着夜猫子的背影,六子撇了撇嘴。他明白这个当年卸石山的土匪二当家是个阴险毒辣的主儿,以后自己需要尽量离远一点才是。
自从和秉章死后,和家大院便荒废了。这小子到这儿来干嘛呢?
六子指了指和家大院,疑惑地问身边的刘旭东:“这宅子……”
“你说这所宅子?”刘旭东神秘兮兮地凑到六子跟前,“这宅子原来是和家的,和家得罪了皇军,统统被杀了!现在成了谢占魁养小老婆的地儿。”
“嗯?”六子没听明白刘旭东的话,“那这小子跑这儿来干嘛?”
此言一出,随行的人都忍不住偷笑起来。夜猫子与谢占魁的两个姨太太私通,这是公开的秘密,只有谢占魁本人还蒙在鼓里。
刘旭东咧着嘴笑道:“六哥,您刚来不知道,夜猫子跟谢占魁的两个小老婆那个……”说着,用两根拇指在六子面前做了个欢好的手势。
六子恍然大悟,一拍脑门说道:“姓谢的是个王八呗!”
“对,活王八!”刘旭东眼睛里透着兴奋,仿佛看到了谢占魁那两个如花似玉的姨太太。
对这些男女之事,六子向来不感兴趣。他挥挥手冲大家说道:“跟咱没关系!走,喝酒去!”一行人跟在六子屁股后面,高高兴兴往北城走去。
醉仙酒家是六子吃饭喝酒的固定场所。虽然每次香秀都不给她好脸色看,但六子还是乐意有事没事来这儿逛逛。自己虽然当了汉奸,但香秀毕竟是和青山未过门的媳妇,总不能让自己的兄弟媳妇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
兵荒马乱的生意并不好做,此时醉仙酒家稀稀拉拉的只坐了四五个客人。看到六子他们进来,几个客人慌忙会了帐溜之大吉。
有时候六子很是怀疑,如此清淡的买卖,赵老栓为何还要苦苦支撑?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看似寻常的小店,实际上是新四师设在县城的秘密联络站。新四师所有获取的有关县城日伪军的情报,都是经过赵老栓的手送出去的。
郑玉梅与周大胡子逃下仰天山的消息,自然也传到赵老栓的耳朵里。王建业估摸着郑玉梅十有八九会到县城寻找六子,于是指示赵老栓随时注意县城的动静。一旦发现郑玉梅的踪迹,立刻将她保护起来。
当然,这一切六子都蒙在鼓里。对他而言,汉奸的日子简直妙不可言。腰里挎着王八盒子,身后跟着一帮人,出入前呼后拥。更重要的是,再也不用担心有人暗地算计自己。在青州县城,除了熊谷浩二和那些皇军,谁见了自己敢横眉竖眼?
赵老栓依旧脸上带着微笑,热情地招呼六子等人坐下。
“香秀,六子队长来了,泡壶茶上来!”
香秀端着茶壶,气呼呼往六子跟前一放,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道:“把客人都吓跑了,喝得哪门子茶?”
“香秀妹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六哥可是来给你送钱的,哪有这样子对待客人的?”六子一点也不生气,自顾倒了一碗茶喝了。
一口茶刚喝到嘴里,“噗!”旋即又喷了个满天开花。
“你这泡的啥茶呀?咋是凉的?”六子指着茶碗,拿眼瞪着香秀问道。
香秀将头发一甩,撂了句“爱喝不喝!”得意地走了。
“这孩子!咋这样呢?”赵老栓慌忙拿了块毛巾,替六子擦拭胸前的茶水。
六子推开他的手,不耐烦地说道:“得了得了,赶紧上酒上菜,老样子!兄弟们饿了一天了!”
“中!众位兄弟稍等!”赵老栓将毛巾往肩上一搭,一溜小跑去后厨张罗酒饭。
等菜的工夫,刘旭东从桌子上的筷筒里随手拿了双筷子,无聊地在手里把玩着。忽然他想起了什么,便笑嘻嘻地凑到六子跟前,问道:“六哥,你是不是看上这妮子了?”
“放你姥姥的屁!老子不近女色你不知道吗?”六子眼睛一瞪说道。
“那你怎么见天的到这儿来逛悠?”
六子顺手抽出一根筷子,在刘旭东脑门上敲了一下,骂道:“你懂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