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雷要杀汪梅?就因为汪梅勾引了他的父亲吗?”惊愕过后,张斌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看着郭涛问道。
郭涛正想回答张斌的问题,顾向阳的手机突然“叮咚”响了一声。他抬手打开手机,看到了陈思江在微信上给他发的一条信息:顾局,知道您正在审讯郭涛,如果方便,请通过郭涛了解一下,“12.18”杀人案的被害人汪梅与郝建成、郝雷之间是否存在“三角恋”之事。
看到这条信息,顾向阳心里也是一惊。他知道,此时此刻,陈思江正在呼图壁县审讯“12.29”杀人案被害人王大玲的儿子耿爽,刚在在微信里说的情况一定是耿爽供述的。陈思江之所以向他求证,是因为这件事情太过离奇,他想知道这个情况的真伪。
把手机放在桌子上,顾向阳点燃了一支香烟,然后眯着眼睛看看郭涛:“郭涛,郝雷想杀汪梅不会是记恨他的父亲郝建成抢了他郝雷的情人汪梅吧?郝建成和郝雷与汪梅之间是不是存在‘三角恋’的关系?”
顾向阳的一句话一下子震惊了三个人。
首先是郭涛,他把一双眼睛瞪的跟灯泡一样大,张着嘴巴看着顾向阳,然后吞吞吐吐的说道:“顾局,连这么隐秘的事情您都知道啊?是谁告诉您这个情况的?”
其次是张斌和江天雪,两个人,四只眼,齐刷刷的看着顾向阳。特别是在郭涛的话说完、证明确有此事之后,两个人更震惊了,心里禁不住暗暗的想:顾局是从哪里搞到的这么离奇的消息?之前为什么一直没有听他说过呢?
“瞪着一双像牛卵一样大的眼睛看着我干嘛?回答我的问题!”见郭涛一直看着自己不说话,顾向阳有些生气了,气哼哼的看着他说道。
“是,是,我现在就回答您的问题!”顾向阳的一句话让郭涛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赶紧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看着顾向阳继续说道:“郝雷和汪梅‘有一腿’是事实,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但是,郝雷想杀汪梅一不是像张大队长说的那样是为了给他母亲康晓梅‘报仇’,二不是像顾局刚才说的那样是因为和他的父亲争风吃醋,而是另有原因,而他想找我‘帮忙’的目的就是要达到杀害汪梅的目的且掩盖这一事实,从而逃脱法律的惩罚。”
“看来今天的提审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了。”听完郭涛的话,顾向阳冲着他点点头,然后看了看张斌:“张大队长,麻烦你到外边买几罐提神的饮料,然后到我的办公室柜子里把我的咖啡拿过来,咱们做好长期战斗的准备。”
说完这番话,顾向阳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递给已经站起身来准备往外走的张斌,一边看着郭涛说道:“接下来你就详细的给我讲一下下面四个问题:第一,郝雷年轻帅气有文化,又是个名副其实的‘富二代’,他为什么会看上虽然风韵犹存、但已经快四十岁的汪梅?第二,对于郝雷来讲,他肯定知道他的父亲郝建成与汪梅的关系。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却故意靠近汪梅,从中插上一腿,目的是什么?第三,根据你刚才的说法,郝雷企图杀害汪梅一不是为他的母亲康晓梅‘报仇’,二不是跟他的父亲郝建成争风吃醋,真实原因是什么?第四,郝雷想尽千方百计靠近你并且设下圈套掌握了你和张晓梅‘鬼混’的录像,最终的目的是想让你在他杀害汪梅的时候给他‘帮忙’,这个忙你帮了没有?怎么帮的?都帮了些什么?”
说到这里,顾向阳砖头看看江天雪:“江副大队长,请您做好笔录!”
“是!”听了顾向阳的话,已经精疲力竭的江天雪突然来了精神。她坐直身子,摊开笔录本,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
“那好吧,顾局,我下面就来详细的回答您刚才提出的四个问题。但是,我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睡觉了,实在瞌睡的不行了。您看能不能……”说到这里,郭涛有些难为情的微笑了一下,然后用手指了指面前已经空了的烟盒。
顾向阳当然明白郭涛的意思,于是一边无奈的摇摇头拿起面前的香烟,一边冲着站在郭涛身后的一名民警说道:“把我这盒烟给他吧。”
站在郭涛身后的民警赶紧应了声“是”,然后快步走到顾向阳面前,拿起香烟盒放到郭涛面前,一边往回走一边小声的嘟囔道:“第一次看见如此‘摆谱’的犯罪嫌疑人,哼!”
尴尬的挤出一丝笑容冲着身后的民警点点头,郭涛赶紧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点上火猛猛的吸了两口烟之后才看着顾向阳和江天雪说道:“就像顾局您刚才说的那样,郝雷三十岁不到,年轻帅气,名牌大学毕业的本科生,又是个名副其实的‘富二代’,他为什么会看上比他大十几岁的汪梅呢?原因会让您们感到吃惊:郝雷有很深的‘恋母’情节,特别喜欢比自己大的女人,而对和他年龄相近或者比他小的女人不感兴趣甚至拒绝接触。也许您们不知道,郝雷并不是只有汪梅一个女人,而是有很多,但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年龄都比他大,而且不是一般的大。对于他的这一‘嗜好’,他的母亲康晓梅知道,并多次求我和与郝雷关系好的朋友,劝劝他改掉这个不良嗜好,找个年龄相近的女人结婚。但是,对于所有人的规劝郝雷置若罔闻,从来没有当回事,依然我行我素,跟那些‘阿姨’们打的火热,这就是他周围有无数的年轻女子追求、但他至今没有结婚的原因,也是他爱上父亲郝建成的情人汪梅的原因之一。”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如果不是你说出来,我还真的不相信他郝雷原来是这种人。唉,这个郝雷我见过一次,是在朋友的一次生日聚会上。在我的意识里,他年轻帅气,低调谦逊,言行举止中无不透露出一个有素质、有教养、有内涵的男人魅力。但万万没有想到,私下里的他竟是这个样子。唉……”郭涛的一番话竟然惹得正在做笔录的江天雪发了一顿感慨,言语之中透露出些许惋惜。
冲着江天雪笑了笑,顾向阳看着郭涛说道:“你接着说,说重点,不要啰里啰嗦的没完。把你叫到这里是让你交代情况的,不是让你来说书的。”
“是,是,顾局!”不好意思的冲着顾向阳笑了笑,郭涛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即便是郝雷有一个异于常人的嗜好,但还没有到饥不择食的地步,因为他有钱,只要需要,身边会有无数女人蜂拥而至。他之所以在明明知道自己的父亲郝建成与汪梅不清不楚的情况下还要插上一腿,拿郝雷的说法就是汪梅一是狡猾有心计,用一种策略攻陷了他的心理防线,二是用一般女人没有的‘技术’征服了他。这些事情是我和郝雷的关系越来越好、在一次他喝醉酒后借着酒劲告诉我的。我想可信度很高。”
“技术?一个男人勾搭一个女人或者一个女人勾引一个男人除了感情之外还需要专业技术吗?简直是无稽之谈。还可信度很高,我看就没有什么可信而言,完全是胡扯!”郭涛的话刚一落地,正在做笔录的江天雪边放下手中的笔,冷笑了两声之后看着郭涛说道。
看着江天雪一副完全不相信甚至有点鄙视的样子,郭涛笑着摇摇头,刚想解释什么,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妥,于是便闭上嘴,把求援的目光投向顾向阳。
顾向阳笑着看看江天雪,然后扭过头来看看郭涛:“你说的我明白了,不需要解释的太清楚,因为有些事情太过龌龊,我不想听,担心脏了我的耳朵。你刚才的一番话回答了我提出的第一、第二两个问题,现在说第三个问题吧:郝雷想杀了汪梅一不是为他的母亲康晓梅‘报仇’,二不是跟他的父亲郝建成争风吃醋,那真实的原因是什么?”
“郝建成、汪梅被杀的三个月前的一个傍晚,下班之后的我正在陪着老婆、女儿散步,突然接到了郝雷的一个电话,让我到益阳咖啡厅的10号包厢等他,说有重要的事情跟我商量。接到他的电话之后,我开车把老婆和女儿送回家,然后就往益阳咖啡厅内赶。也就是在那个晚上,郝雷和我讲了顾局您刚才提出的第三个问题。”说这番话的时候,郝雷的脸上没有了刚才轻松甚至有些调侃的表情,而是一脸严肃的看着顾向阳、江天雪和刚刚走进审讯室的张斌说道。
“郭涛,我打断你一下,有个问题想问你,而且你肯定知道。”把从顾向阳办公室拿来的咖啡和在楼下超市买的几罐饮料交给江天雪,张斌坐在椅子上看着郭涛说道:“在调查我市连续发生的三起杀人案的过程中我们发现,益阳咖啡厅内的10号包厢是你们这些股东的专用包厢。这个包厢里没有按照要求安装摄像头,而且专门开了一个后门,这个后门直接通到了益阳咖啡厅的后院,而从这个后院则能直接进入通往外界的一条小巷子。如此一来,在这个包厢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进入或者走出这个包厢的人都是谁、干了些什么,就连大街上的监控设备都无法知晓。我想问一下,一个咖啡厅,设置这样一个神秘的包厢和秘密通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还干了些我们公安机关所不知道的违法行为?这个问题是我再次给你的一个立功赎罪、争取宽大处理的机会,希望你能珍惜。”
说到这里,张斌看了看顾向阳,见他神情平静的冲着自己点了点头,于是便把目光投向郭涛,神情严肃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老张,不,不,张大队长,我能不能纠正您刚才的一个说法?”见张斌盯着自己不动,郭涛有些紧张的请求道。
“如果我错了,你随时可以纠正,你虽然是一个犯罪嫌疑人,但有权据实说出自己的所有主张。”冲着郭涛点点头,张斌脸上的表情冷若冰霜,说话的语气中包含着勉强才按捺下去的火气。
原来,从办公室回到“小红楼”的时候,在楼下的院子里,张斌看到了神情慌乱、衣衫单薄、躲在一棵树下瑟瑟发抖的郭涛的妻子乔红和女儿郭娜。在市财政局工作、本本分分且不善言辞的乔红看到从车上走下来的张斌之后,拉着女儿跑到张斌面前,两个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死死的抱着张斌的腿,那压抑的哭声就像一把刀子捅在了他的心脏上一样的疼。
郭涛没有犯罪之前,由于都是边城市公安局重要部门的领导,经常在一起开会、破案且年龄相近,张斌和他的关系相对不错,两家人也经常走动。由于乔红的厨艺不错,再加上张斌的妻子在市检察院工作平时较忙,所以张斌不止一次的到郭涛家蹭过饭,对于乔红这个年轻的嫂子非常尊重。现在,看到乔红因为郭涛的犯罪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特别是看到郭涛的女儿郭娜因为惊吓脸色苍白、神情呆滞、连哭都哭不出声来的可怜样子,张斌的心里又疼又恨,恨不得冲到楼上,抓住郭涛狠狠的揍一顿!
安抚了一下乔红,安排一位民警把巧红和女儿送回家之后,张斌怒气冲冲的冲到楼上。可当他推开审讯室的门,看到顾向阳异常严肃的表情,再想一想自己的身份、职责和工作制度,张斌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没有动手打郭涛,但看郭涛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却充满了愤怒。
此时的郭涛却没有看出张斌的变化,于是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我听您刚才那番话的意思,在益阳咖啡厅的10号包厢设立秘密机关是我和郝雷等人的共同行为,您这种说法是错的。益阳咖啡厅是三年前创办的,我是在一年前入的股,成为了公司的股东。所以,对于咖啡厅前期的情况我一点都不知道,即便是现在,我也不是很清楚。在我认识郝雷、王海和汪梅等人之后才知道了些10号包厢的秘密。所以说……”
“就算是张大队长在这件事上冤枉了你,但你们在10号包厢都干了些什么你应该知道吧?”不等郭涛把话说完,江天雪便打断了他的话,然后皱着眉头问道。
“我知道一些,但不是全部。”冲着江天雪点点头,郭涛接着说道:“和郝雷等人关系越来越好之后,我经常参加他们的聚会,而聚会的场所大多是在咖啡厅的10号包厢。时间长了之后我才知道,郝雷他们之所以在咖啡厅内设置了这样一个秘密的包厢,其用心良苦,是经过多方考虑之后才这样做的。不过,这个包厢确实帮了郝雷等人的大忙,因为这个包厢,郝雷和他的父亲郝建成办成了好多正常情况下几乎不可能办成的事情,为郝建成挣了不少见不得人的钱。当然,其中的违法行为是肯定存在的。”
说到这里,郭涛停下话题,端起一次性纸杯喝了口水,然后接着说道:“近年来,随着国家反腐倡廉形势的日趋严峻,官场上贪污腐化、公款吃喝、国家公职人员接受请吃等现象有所收敛。但同时也出现了一系列的不正常现象:有些领导干部既不收礼,也不办事,相互推诿,能拖就拖,而这种现象让很多需要找政府办事的人很头疼。在这样的情况下,郝建成和郝雷就想出了在益阳咖啡厅设一个秘密包厢的办法,把接待政府官员的场所搬到了这个包厢里,需要行贿或者请政府领导吃饭的时候就把他们请到这里来。由于没有监控设备又设立了秘密通道,来这个包厢的人来无影去无踪,很难让纪检监察机关的人抓住证据。因此,受邀的领导也放心。据我所知,在益阳咖啡厅这个神秘的包厢里,郝建成、郝雷、王海等人累计接待了数百人次,接受邀请的有百分之九十以上是边城市政府的领导或各局、委、办的头头。而这些人在接受了请吃、收受了贿赂之后,帮助郝家办了不少的事情,这也是郝建成在边城的事业如日中天、郝雷小小年纪就在边城呼风唤雨的重要原因。”
“你算不算这些人当中的一个?应该算吧?”看看郭涛,江天雪冷笑了两声之后说道。
看看江天雪,郭涛没有说话,默默的低下了头,用一双有些颤抖的手摆弄着衣角。
“这些年都是哪些人特别是哪些边城市的领导干部来过这个神秘的包厢,接受过郝建成父子的宴请?你不可能知道全部,知道多少说多少。”郭涛的一番话引起了顾向阳的注意。作为边城市市委常委,市政法委副秘书长、边城市公安局党委书记兼局长,他不可能对郭涛交代的事情闻而不问,否则就是他的失职。
“顾局,说实话,对于您刚才提出的问题我无法回答,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哪些政府领导来过这个包厢吃过饭、在这里接受贿赂。因为郝建成、郝雷等人做事谨慎,如果需要宴请领导,他是绝对不会让我这样的人知道甚至参加的。但是,如果您需要掌握这方面的材料,可以直接找郝雷。豪不夸张的说,从益阳咖啡厅开始营业、10号包厢开始启用至今,有哪些人进过这个包厢、在包厢里都干了些什么,他有一本帐,而且是有声、有字、有图像,详细的甚至可以和执法机关的侦查案卷相媲美。”看看顾向阳,郭涛一本正经的说道。
“什么意思?说明白点,你以为我们在这里是和你猜谜语的吗?”皱着眉头看看郭涛,张斌没有好气的说道。
看着张斌冰冷的脸上透露出来的极度厌恶的表情,郭涛不由自主的在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十几年的公安工作经历中,他和张斌应该是关系最好的同事和哥们儿。但随着自己身份上的改变,张斌对他的态度出现了180度大转弯,特别是刚才从外边回来之后,对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让他心里很是难受。
“自作自受,咎由自取。自己种的瓜,再苦也要吃下去呀!”想到这里,郭涛冲着张斌点点头,默默地叹了口气之后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郝雷是个特别有心计的人,办什么事情都会留一手。他知道,那些当官的‘大爷们’外表看起来西装革履,说起话来振振有词,收受贿赂的时候没有丝毫的客气,但一到办正事儿的时候往往最爱‘掉链子’,找出各种理由推脱不办,有的甚至光拿钱不办事。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从10号包厢正式启用的那一天起,每当有重要的事情请领导们吃饭的时候,他都会随身带一个针孔摄像机,把当时所有的情景都录制下来,作为‘证据’保存,并在遇到‘不给面子’的领导时作为杀手锏使用。就凭这一手,他把边城市很多打过交道的领导都牢牢的握在手里,让这些人拼了命的帮他办事儿。我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唉……”
说到这里,郭涛停下话题,无奈的摇摇头。
“把这些情况详细的记录下来,下去后马上转告李厅,让他安排省厅秘密调查组的同志重点查一下这件事!”从烟盒里拿起一支烟夹在手上,顾向阳把头往江天雪身边凑了凑,悄声安排道。
“顾局,不用专门汇报了,李厅来了。”这时,张斌轻轻地拍拍顾向阳的肩膀,一边说话一边冲着门口努努嘴。
省公安厅副厅长、边城市政法委书记李勇穿着一身崭新的警服,一脸严肃的推开审讯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