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警官，现在我该交代的事情已经全部交代完了，带来的奇石也全都交给了你们，就连陈洪涛走的时候给我的几千块钱我都准备交给您们。所以，我是不是可以回边城了？您要知道，从小到大，我一个快40岁的人了，从来没有干过一件违法乱纪的事情，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连偷税漏税的事情都不干。现在突然出了这档子事儿，丢人现眼不说，您让我怎么向家人交代？吕警官，咱们都是边城人，在厄河市这个地方咱们两个就是实实在在的老乡，所以请您……”

“杨天军，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当然也知道你目前回家的心情有多么的迫切。但是，事情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吗？”见杨天军站在他的面前喋喋不休、着急的抓耳挠晒的样子，吕长江一脸严肃的冲着他摆摆手，然后接着说道：“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可以确认，你们带到厄河市来的这些观赏石来路不明，并且与边城市发生的三起杀人案有直接关系。你们现在的行为不仅仅是销赃，而且有其他犯罪嫌疑。现在，张晓梅和陈洪涛在逃，作为同案犯之一的你，即便是你再说你没罪又有什么用？在没有抓住他们两个、取得全部口供并且证明你无罪的情况下，我怎么能放你走？在厄河市，咱们两个是边城的老乡，但是，我是执法人员，就因为你是我的老乡我就把你放了，我是违法纪律甚至有脱衣服走人的可能。杨天军，你也是个中年人了，我说的这些话你能听明白吧？”

说到这里，吕长江和马全恩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个人又把目光落在杨天军身上。

听完吕长江的话，本来就很紧张的杨天军马上慌张起来。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几步走到吕长江和马全恩面前，一脸惊恐的说道：“吕警官，马警官，难道你们抓不到张晓梅和陈洪涛，就不会放我回边城吗？我是真的无罪的呀！”

冲着杨天军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马全恩放下手中的笔看着他说道：“并非完全如此。我们可能会放你走，但不是让你一个人走，而是由我们的办案民警‘送’你走，地点是边城，但不是你的家，而是边城看守所。因为在没有把全部问题调查清楚之前，你就是‘12.11’、‘12.18’、‘12.29’三起杀人案的犯罪嫌疑人。你说你没罪我们就相信吗？”

听完马全恩的话，杨天军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嘤嘤的哭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坐在厄河市公安局提审室门外长椅上的王海、杨凯和乔恩三个人也格外的紧张，特别是乔恩，虽然在官场上混迹多年且又是级别不低的局级干部，但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局势。没有退休之前，他不止一次的来过公安局，但来的目的不是参观就是指导工作，而今天到这里却是被传唤。所以，此时的他要比王海和杨凯紧张的多。

“小王啊，你原来是检察院的干部，侦破过不少的大案要案，对法律也是特别的精通。你说说看，我这样的情况是不是犯了错误？公安机关会不会因此追究我的法律责任啊？”哆嗦着双手抓住王海的胳膊，乔恩脸上的肌肉都哆嗦起来。

看看乔恩，王海轻轻的摇摇头：“乔会长，不会的。因为您此前并不知道张晓梅和陈洪涛他们带来的奇石是赃物，也没有造成购买赃物的事实，按照我国法律，你是没罪的。但是，在公安人员面前，你一定要把陈洪涛和你联系的全过程，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部告诉办案人员，这样对于你的后期处理是有利的。”

“好，好，我一定会配合公安机关办案，只要我没有犯法就好，否则，这件事如果传出去我的老脸往哪里放？我一生清正廉洁，两袖清风，当局长这么多年，连一般的警告处理都没有过，如果在退休的时候出点事儿，晚节不保，会是多么的可惜啊！”听完王海的话，乔恩有些放心的点点头，一边说话一边兴奋的在走廊里来回走着。

看着乔恩一脸侥幸的在走廊里来回走着的样子，一直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的杨凯微笑着摇摇头，然后他轻轻的拍了一下王海的肩膀，悄声问道：“小王，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啊？都出来半天了，我害怕你张姨在家担心。”

“杨叔，咱们两个是见证今天上午这件事的证人，需要在公安机关做一个笔录。现在吕警官和马警官正在审杨天军，一会儿他出来之后给咱们做个笔录，咱们就可以回家了。”看看杨凯一脸焦急的样子，王海笑着说道。

“好，好，那我们就再等一会儿。我出去抽支烟去。”冲着王海点点头，杨凯站起身来向大门口走去。

“杨先生，杨先生，请您稍等！”正在这个时候，吕长江推开审讯室的门走了出来，见杨凯正在往外走，便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回头看看吕长江，杨凯赶紧走了回来，看着吕长江问道：“吕警官，还有什么事情吗？我正想出去抽支烟呢！”

“哈哈哈哈，杨先生，谢谢您协助我们公安机关破案。现在我们按照规定做一下笔录，您就可以回家了。走，到办公室去，咱们边抽烟边谈事儿！”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看乔恩和王海，然后微笑着说道：“王先生，乔先生，您们二位稍等一会儿，等会儿我和杨先生谈完就叫您们！”

说完话，吕长江和杨凯一起走进了吕长江在厄河市公安局的临时办公室。

“杨先生，今天真的十分感谢您和王先生。在您们的协助下，我们成功的抓到了杨天军，缴获了犯罪嫌疑人利用非法手段获取的郝建成先生和汪梅女士的奇石藏品。因此，我代表边城市公安局全体办案民警向您，向王先生表示衷心的感谢！”进了办公室，吕长江一边给杨凯倒水一边笑着对他说道。

听了吕长江的话，杨凯赶紧站起身来冲着他轻轻的鞠了一躬，然后一脸谦卑的说道：“吕警官客气了，配合公安机关破案是每一位公民应尽的职责，我和小王今天的行为是应该应分的，何来感谢之说？”

说到这里，杨凯一边伸手接过吕长江递过来的茶杯一边看着他接着问道：“吕警官，我有一件事想问您一下，不知是否合适？”

坐在杨凯对面的椅子上，吕长江冲着杨凯点点头，然后笑着说道：“杨先生，您是不是想问一下您的徒弟张鲁的情况？”

杨凯一愣，赶紧点点头。

“张鲁已经解除了犯罪嫌疑，目前正在边城市交警支队处理车祸的事情，等那边一处理完他就可以回来了。而且我已经和交警支队的朋友说好了，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尽量对张鲁进行照顾。这件事您就放心吧！”说完话，吕长江欠欠身子，亲切的拍了拍杨凯的肩膀。

“好啊，那就好啊！我总算放心了。谢谢吕警官，谢谢吕警官！”听完吕长江的话，杨凯笑容满面，一边说话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双手递到吕长江的面前。

接过杨凯递过来的香烟，吕长江认真的看着杨凯说道：“杨先生，您是厄河石鼎鼎大名的奇石收藏家，对奇石市场的现状以及赏石理论颇有研究。因此，我向您请教一个问题：我们缴获的这些奇石真的是精品吗？张晓梅和陈洪涛、杨天军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跋涉几千公里把这些奇石运到厄河市销售，值吗？”

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杨凯先是帮吕长江点燃香烟，然后又点燃自己的香烟，一边吸烟一边冲着吕长江点点头：“吕警官，您刚才对老朽的一番褒奖有些过了，我实在承受不起。但对于奇石、观赏石，我可能比您接触的多一些，所以，我回答一下您刚才提的问题，不一定正确，仅供参考。”

吕长江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对杨凯点点头。

“从边城这三个人带来的这些奇石来看可以说都不错，但能称得上精品的只有十几方，特别是那几方和田玉，堪称精品中的精品。新疆和田玉有近5000年的历史，自古以来就是文人墨客和收藏家最为青睐的藏品。进入现代以来，特别是2008年北京奥运会之后，和田玉作为奖牌的主要原材料而享誉全世界。近年来，随着和田玉资源日渐匮乏，和田玉的价格一路飙升，特别是有画面的和田玉画面石，更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在张晓梅、陈洪涛和杨天军三人带来的几方石头中就有好几方和田玉画面石，确实难得呀！”说到这里，杨凯有些嫉妒的一边叹气一边摇起头来。

听完杨凯的话，吕长江冲着他竖了竖大拇指，然后又问道：“杨先生，您在赏石圈里已经几十年了，应该对这个圈子里的很多事情都明白。现在我有点想不通的是：厄河市是我国最北方的城市，地域偏远，经济欠发达，即便是从观赏石的角度来看，厄河市除了出产一种叫做厄河石的奇石之外，并不产别的石头。从奇石的交易来讲，厄河市也与比较有名的广西柳州、河北石家庄相差甚远。在这样的情况下，张晓梅和陈洪涛这些人为什么要奔波几千公里把石头运到厄河市销售？您如何看这个问题？”

说完话，吕长江欠欠身子往面前的烟灰缸里弹弹烟灰，然后面带不解的看着杨凯。

冲着吕长江笑了笑，杨凯把手中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然后看着杨凯说道：“首先，他们的这些奇石来路不正，这一点连我这个放羊的羊倌都能看的清楚，您们公安人员不会不清楚吧？在当地偷的石头在当地卖肯定不合适。所以，他们必须选择一个离边城市较远的地方才不会暴露；其次，对于他们为什么会选择厄河市，那就更简单了。”

“哦？请杨先生明示！”听了杨凯的话，吕长江饶有兴趣的往前凑了凑，然后有些着急的催促道。

“您刚才说过，在观赏石的交流、销售等各个方面，厄河市与您所说的广西柳州、河北石家庄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张晓梅他们之所以做出这种常人难以理解的决定，原因只有三个。”见自己的话已经吊足了吕长江的胃口，杨凯颇有些成就感。他端起面前的一次性纸杯轻轻的抿了口茶，然后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第一，在张晓梅和陈洪涛、杨天军带来的这些奇石中，大多数都是郝建成郝先生和汪梅汪女士的藏品，特别是我说的那几方精品和田玉，非大收藏家郝建成莫属。郝建成是什么人？全国有名的奇石收藏家、中国观赏石协会的高级顾问，他的名声谁不知道？他的藏品包括张晓梅手里的这些藏品大都参加过全国各地的石展，只要是对奇石有研究、经常参加石展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广西柳州、河北石家庄是奇石销售的集散地，藏龙卧虎且大部分人都认识郝建成和他的藏品。现在郝建成死了，如果他的这些藏品突然出现在这些地方，会不会引起人们的怀疑？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谁又敢出手买呢？我刚才说过，张晓梅手里的奇石来路不正，他们哪来的合理解释？怎么解释？”

说完这番话，杨凯竟然有些兴奋起来。他往前欠欠身子，并且用手轻轻的拍了一下桌子。

看看杨凯，吕长江没有说什么，只是认真的对着他点点头。

“第二，厄河市虽然地域偏远，经济欠发达，奇石的石种也比较单一，但是，随着厄河石特别是厄河虎皮石在全国赏石领域逐渐被人们认可，厄河市的名声越来越大，卖奇石的石商、捡奇石的石农和以收藏奇石为业余爱好的收藏者越来越多。近年来特别是今年，厄河逐渐成为全国奇石爱好者卖宝和淘宝的圣地。在这样的情况下，张晓梅他们把石头运到厄河市来卖就不足为怪了。”说到这里，杨凯笑着看看杨凯，并亲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吕警官，可不要小瞧了我们小小的厄河市，不远的将来，这座城市一定会超越柳州和石家庄，成为全国赏石圈的福地、宝地！”

看看一脸得意的杨凯，吕长江笑了笑，然后拿起一支烟递到他的面前，一边帮他点烟一边说道：“杨先生，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天听了您的一番教导，我是受益匪浅啊！快，说说您的第三点，我都急得不行了！”

“哈哈哈哈，吕警官，说实话，我特别佩服您的学习精神。如果您在厄河市，咱们两个一定会成为忘年交，无话不谈的忘年交，就像现在的我和王海、张鲁一样。”接过吕长江递过来的香烟，杨凯并没有点火，在说完上述话之后，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看看杨凯，面有难色的说道：“对于我要说的第三点，我想了半天，但还是有些犹豫，不敢妄言啊！”

“哦？杨先生，您有什么难言之隐吗？”听杨凯这么说，吕长江一愣，然后看着他接着说道：“杨先生，在我们来到厄河市之后，给您添了很多麻烦，您义无反顾的支持了我们的案件侦破工作。在我们的眼里，您不但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而且还是我们在厄河市的坚强后盾。所以，对于我们之间，没有该不该说、能不能说的话。有什么事情您尽管说吧！”

猛猛的抽了两口烟之后，杨凯看了看吕长江，犹豫再三，他还是面露难色的对吕长江说道：“其实，我之所以犹豫不决，因为我要说的这件事和这两个人都是我的知己、好朋友。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万一我的这些怀疑出了问题，我怕对不起他们呀！”

冲着杨凯点点头，吕长江把身下的椅子往他面前挪了挪，然后看着他说道：“杨先生，我们是公安部门的办案人员，侦办任何一起案件，一是靠我们的侦查手段和警力，二是依靠每一位合法公民的积极配合和支持。对于您们提供的线索，我们会认认真真的去查，在有了确凿的证据之后才能对犯罪分子定罪。所以，您尽管把您的怀疑说出来，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就是了。请您放心，我们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抬头看看吕长江，杨凯点点头。他先是把手中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然后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茶，之后才看着吕长江说道：“吕警官，我刚才听您说，张鲁马上就要放回来了，是吗？”

“是啊，我也是刚刚接到局里的电话，说张鲁的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他正在处理新买的那辆越野车车祸的事情，等处理完了就可以回来了。”冲着杨凯点点头，吕长江笑了笑：“严先生，我听说您和张鲁的关系不错啊，他能在赏石圈里混出点名堂都是您带出来的，应该算是您的徒弟吧？刚才我已经跟您说了他的事情，您现在又在问，是不是很想他，盼着他回来呀？”

从办公桌上拿起茶壶，吕长江一边帮杨凯的茶杯里添茶一边笑着看看他。

冲着吕长江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杨凯的面部表情特别的复杂：“其实，从张鲁跟着汪梅汪女士去了边城到现在，我一直在纳闷：汪梅和张鲁只有一面之交，可汪女士却如此费心的帮他，这是为什么？最最关键的是，从他走的那一天到现在，他已经去边城半个多月了，带去的奇石卖完了，车也买了，可他却一直没有回来，这个期间他在边城都干了些什么？吕警官，我向您透露一个您可能不知道的事情：张鲁可是个手脚不干净的人啊！为了金钱，他可以不择手段做任何事情。他刚开始玩奇石的时候，看上了我的一方起名叫做‘国宝大熊猫’的奇石，我毫不犹豫的送给了他。可是，他却瞒着我把这方石头卖了25万元。事后，他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说。吕警官，仅仅从这一点上您就可以看出这个人的人品。所以……”

“所以您觉得这个张鲁有参与三起杀人案的犯罪嫌疑？”见杨凯说到最后犹犹豫豫的看着他，吕长江便接着他的话说道。

“哎，哎，吕警官，请您不要断章取义，我可没有那样想，只是善意的提醒您一下。”吕长江的话刚一落地，杨凯便有些着急的站起身来，一边冲着吕长江摆手一边着急的辩解道。

“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见杨凯着急了，吕长江赶紧站起身来，一边说话一边亲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吕警官，还有一件事情我要提醒一下您，您看……”坐在椅子上，杨凯抬头看看吕长江，有些为难的说道。

“杨先生请讲！”冲着杨凯点点头，吕长江一脸认真的说道。

“张晓梅和陈洪涛他们三个人来到厄河市之后，首先找的就是厄河市观赏石协会乔恩会长，并且密谋策划销售他们那些不义之财。吕警官，据我所知，在此之前，张晓梅、陈洪涛和杨天军没有一个人认识乔会长，他们却在第一时间找到了他，这是为什么？”把身子往吕长江身边凑了凑，杨凯压低嗓门说道。

“为什么？”见杨凯如此神秘，吕长江也饶有兴趣的往他面前凑凑，然后轻声问道。

“我听说，厄河市一个叫王海的人和乔会长关系很好，而这个王海就是郝建成先生的儿子郝雷的好朋友。其他的吗，还需吕警官调查……”说到这里，杨凯站起身来看看吕长江：“吕警官，该讲的事情我已经讲完了，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呀？已经出来大半天了，担心家里人…..”

“好，好，谢谢杨先生对我们工作的大力支持。您可以回家了，今后有事咱们再联系！”冲着杨凯笑了笑，吕长江一边说一边和杨凯握了握手。

站在办公室门口，望着杨凯转身而去的背影，吕长江冷笑了两声，心里暗暗地想：杨凯啊，你心里那点小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