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你会不会是老眼昏花看错了?”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张斌把身下的椅子往陈思江面前挪了挪,几乎是贴着他的脸说道:“郝建成是土生土长的边城人,对于他的情况我们还是知道一些的。他20岁结婚,对象就是他现在的妻子康晓梅,两个人的儿子已经快三十岁了。你现在突然说在郝建成的密室里发现了郝建成与汪梅的结婚证,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郝建成犯了重婚罪?再说了,如果说郝建成与汪梅的结婚证是真的,可在边城市的地盘上,谁都知道郝建成的妻子是康晓梅,民政局的办事人员头被门挤了还是怎么着,敢违反规定给郝建成和汪梅办理结婚证?”
看着张斌急的脸红脖子粗的和陈思江争辩,坐在一旁的顾向阳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看着陈思江。
等张斌把话说完,一边对着他摇头一边恶狠狠的抽烟的时候,陈思江微笑了一下,然后打开公文包,把一个红本本放到张斌面前:“张大队长,这张结婚证我已经证实过了,不是伪造的,是从咱们民政局的办事窗口名正言顺的拿到的。”
一把把陈思江递过来的红本本抢到手上,急不可耐的打开,张斌左看看又看看,最后有些不相信的把郝建成的结婚证推到顾向阳面前。
顾向阳看也没看,而是抬头看看陈思江,并且冲着他挤挤眼睛。
陈思江笑了笑,再次拉开公文包的拉链,把另外一本红本本递到顾向阳面前:“这是从汪梅的保险柜里取得的证据,事实证明,郝建成和汪梅才是是合法夫妻,而康晓梅则不是。”
“我靠,这算哪门子事儿?”看了看陈思江递过来的汪梅的结婚证,张斌竟然忍不住爆了粗口。
端详着面前的两本结婚证,顾向阳眉头紧蹙,但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一如既往的看着陈思江。
陈思江当然知道顾向阳眼神里透露出来的信息,于是重新打开笔记本,看着顾向阳说道:“看到这两本结婚证之后,我也是不敢相信,于是便亲自找了郝建成的‘妻子’康晓梅。当然,郝建成刚刚遇害,康晓梅的心情很差,在这个时候我不可能直接把郝建成和汪梅拿结婚证这件事告诉她,而是以聊天的形式跟她聊起了她平时和郝建成之间的关系。聊天过程中,康晓梅毫不避讳的跟我说,在她17岁那年,在父母的逼迫下,相貌出众、还在读高中的她不得已嫁给了‘文盲加流氓’的郝建成。当时,她是极不情愿这门婚事的,所以就没有打算和郝建成好好过日子,总想着一旦有了机会就离开郝建成。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想法,再加上当时人们对结婚证这件事看得不是很重,所以,和郝建成结婚时一直到几年之后,他们一直没有办结婚证。后来,随着郝建成事业上的成功,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经常围着郝建成转,郝建成对她的态度也大不如从前。直到这个时候,康晓梅才意识到结婚证的重要性,所以就催着郝建成到民政局补办结婚证。但对于康晓梅的请求,郝建成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告诉她:都老夫老妻了,还要那张纸干嘛?于是这件事一直拖到郝建成遇害时都没有办成。为此,康晓梅懊恼至极。”
说完这番话,陈思江停下话题,冲着顾向阳和张斌摊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市民政局那边怎么说?”看看陈思江,顾向阳终于说话了。
“随后我就到了民政局,通过系统记录找到了当时为郝建成和汪梅办理结婚证的工作人员。面对我的问题,这位工作人员理直气壮的告诉我:郝建成未娶,汪梅离异,一个愿意娶,一个愿意嫁,为他们办理结婚证合理合法。顾局,您认为这件事情有这么简单吗?”说到这里,陈思江看着顾向阳问道。
“郝建成是边城市最大、事业做的最成功的的企业家,而且还是市政协委员。要钱有钱,要势有势,如果连一张结婚证都办不了,他还怎么在这个世界上混?对于郝建成来讲,结婚证这样的小事根本就不是个事儿,信手拈来。别说他和康晓梅没有结婚证了,即便是有,再和汪梅办一张也不是做不到,所以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冲着陈思江无奈的摊摊手,顾向阳接着说道:“这件事先放下,说一下你其他的发现。”
“好的!”冲着顾向阳点点头,陈思江继续说道:“郝建成的保险柜有三层,在最下面一层,我发现了十几本颜色、大小、样式一样的笔记本。我把这些笔记本拿出来,在郝建成的办公室里看了整整一个晚上。由于本子太多、太重,我没有拿过来,如果二位领导想看,可以到证据科调阅。”
“我们就不看了吧?你看了就行了,有什么发现你说就是了!”冲着陈思江摆摆手,顾向阳微笑着说道。
冲着顾向阳点点头,陈思江说道:“郝建成的这十几个笔记本,记录了他开始收藏观赏石至今,每一方他所珍爱的石头的收藏过程。他给每方藏品都标注了号码,建立了档案。从收藏经历到石头的特点,从石头的买入价格到未来他所估计的预期等等,详细、周全,字迹工工整整。我们大家都知道,郝建成是一个只有初中文化水平的人,放在当下,应该是个‘半文盲’。但他能在20多年的时间里坚持为每方藏品做如此细致的记录,说明了他对于奇石收藏这个行业的热爱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而也正是因为他的这种痴迷,他才能在繁纷复杂的赏石领域做出如此傲人的业绩,取得令人羡慕的成就。通过翻阅郝建成的笔记,我有一个深切的感触:任何人的成功都不是偶然的,而是长期坚持、不断奋斗的结果。比如郝建成。”
说到这里,陈思江若有所悟的叹了口气,一边自顾自的摇头一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见陈思江说了半天没有说到重点上,张斌有些着急了。他皱着眉头看看顾向阳,却见顾向阳一脸轻松,面带微笑的看着陈思江,心里暗暗的想:顾局,我就不相信你现在的心里能如此的淡定!
把茶杯放到桌子上,陈思江转而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先是拿出两只烟毕恭毕敬的递给顾向阳和张斌,然后才拿起一支叼在嘴上,点上火,一边吸烟一边接着说道:“郝建成一共有十三个笔记本,截止到凌晨6点钟,我仔细的看完了十二本,但没有发现与郝建成被杀案有关的线索。我准备放弃,但又不甘心,拿起最后一本笔记本翻看了一遍,而就是这本笔记本让我睡意全无,甚至有了些许兴奋的感觉。”
说完话,陈思江像变戏法似的从自己那个随身携带的有些破旧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黑褐相间、做工讲究的笔记本放在顾向阳和张斌的面前。
看看陈思江拿出来的笔记本,顾向阳和张斌看了一眼,但两个人谁也没动,也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用眼睛看着陈思江,等着让他揭开谜团。
“这本日记是距离我们发现郝建尸体的24日最近的一本,开始日期是今年1月份的12号,截止如期是今年的10月18日,距离我们发现郝建成尸体的20号只有短短的6天时间。通过这本日记,我发现了三处疑点,现在一一向二位领导汇报。”见顾向阳和张斌看着自己不说话,陈思江微笑了一下,转而又一脸严肃的翻开自己的笔记本,一字一句的汇报道。
顾向阳和张斌知道,铺垫了半天,陈思江的“干货”要来了。于是两个人再也没有跟他开玩笑,而是同样认真的打开笔记本,拿起钢笔,一副随时做记录的样子。
“第一,从郝建成的第八本笔记也就是五年前开始,郝建成一直在‘追’一块石头。据郝建成在第一次提到这块石头的一篇日记中记载,这块石头是产自于东北厄河市的厄河虎皮石,石头的名字叫‘钢铁战士’,石头的主人名字叫‘老羊官’。在之后的日记中,郝建成时不时的会提起这方石头,所有的文字充满了对这方石头的赞美之词并且不止一次的提到,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拿到这方石头。从涉及到这方石头的22篇日记中,郝建成完整的记录了‘追’这方石头的所有过程,包括如何与收藏者讨价还价、如何劝说收藏者把石头‘让’给他等等。给这方石头的报价也从当初的20万元提高到最后的120万元。但我从郝建成的日记中发现,这方石头的收藏者似乎对郝建成的屡次报价不感兴趣,始终没有同意把石头卖给郝建成。通过上述材料可以证明,郝建成对这方叫做‘钢铁战士’的厄河虎皮石倾心已久并且有得不到石头绝不善罢甘休的的决心。”说到这里,陈思江咳嗦了两声,然后停下话题,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茶。
“你刚才的讲述和对郝建成日记的分析,只能证明郝建成对一方叫做‘钢铁战士’的厄河虎皮石极度感兴趣,这是一个赏石爱好者或者赏石收藏家在发现了一方极具收藏价值的观赏石之后的正常反应,但与郝建成被杀案有什么联系吗?你凭什么断定郝建成被杀与这方石头有关?”借着陈思江喝水的机会,张斌有些不解的问道。
放下手中的茶杯,陈思江冲着张斌点点头:“张大队长的问题问得好,这正是我接下来要向二位领导汇报的事情。”
“你接着说!”把手中的钢笔放在桌子上,顾向阳拿起面前的烟盒,一边说话一边拿出两支香烟分别扔给陈思江和张斌,然后才把一支烟叼在嘴上,点上火,一边吸烟一边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陈思江。
“在郝建成的日记中,第一次提到这方名字叫做‘钢铁战士’的厄河虎皮石的时候,收藏者叫做‘老羊官’。可以肯定地说,这个名字绝不是收藏者的真实姓名,而是郝建成给他起的或者是在赏石圈里大家统一叫的一个人的绰号,从字面上分析,这个人可能是一个放羊的。但到了第二篇涉及到这方石头的日记里,郝建成注明的收藏者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王海。这个名字和名字里两个字的写法与我们在郝建成尸体上发现的那张纸条上的一模一样。是巧合还是真的与郝建成被杀案……”
“你去叫一下外联处负责郝建成案子的同志,我马上要见他。”不等陈思江把话说完,顾向阳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题,然后看着张斌说道。
“是!”放下手中的笔记本,张斌一边应答着一边急匆匆的走出办公室。
“老陈,关于王海这个人,郝建成的笔记本上有没有其他的资料?比如这个人的职业、联系方式等等?”等张斌走出办公室,顾向阳站起身来走到陈思江身边,看着他问道。
陈思江毫不犹豫的摇摇头:“在所有涉及到王海这个人的文字里,郝建成表达的只是王海这个人如何睿智、聪明,对赏石文化如何的有研究等仰慕致辞,同时对他迟迟不愿把‘钢铁战士’这方石头卖给他耿耿于怀,甚至有些埋怨,说他不识抬举,是个实打实的‘石疯子’ 等等,但从来没有说过这个王海是干什么的,更没有记录他的联系方式。更让人伤脑筋的是,郝建成被杀后,我们一直没有找到他的手机,所以就无从获悉这个叫王海的人的联系方式。但通过郝建成的日记我们可以断定,这个王海和郝建成此前提到的‘老羊官’应该都是东北边城市人,最起码是关系非常不错的朋友。至于为什么收藏人从老羊官变成了王海,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说到这里,陈思江看看顾向阳,眼神有些无奈。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张斌带着一名女民警走了进来:“顾局,对外联络处的毛霞警官来了。”
“毛警官,关于在全国范围内调查王海这个人的事情,外省兄弟单位有什么新情况?”不等毛霞说什么,顾向阳便看着他问道。
“郝建成被杀案发生后,我们按照局领导和专案组的指示,在全国范围内调查郝建成尸体上遗留的那张纸条上的名字叫做王海的这个人。在外省各兄弟单位的配合下,截止到昨天上午12点,我们已经获得了1789名王海的个人资料。刚才张大队长和我讲了陈警官调查到的情况,我大概看了一下,在这1789名王海中,有三个人是东北边城市人,而其中的一个与观赏石有关,而据边城市公安局一位与王海相识的民警反映,郝建成想要得到的那方叫做‘钢铁战士’的观赏石,其藏主就是这个王海!”看着顾向阳严厉的目光,毛霞一字一句的汇报道。
“这个王海的基本情况搞清楚了吗?”毛霞的话刚一落地,顾向阳便追着问道。
冲着顾向阳点点头,毛霞从手里拿着的文件夹里拿出一张纸,冲着顾向阳晃了晃然后说道:“这是边城市公安局发来的传真,传真上讲,王海,男,48岁,大学本科学历,原边城市检察院档案科科长,六年前不知什么原因辞去公职,下海经商,专门做起了观赏石收藏……”
“好了,不说了!”冲着毛霞摆摆手,顾向阳粗暴的打断了她的话,然后回头看看站在身后的张斌:“马上安排人去边城深入调查这个王海,要搞清楚他与郝建成之间每次联系的细节,特别是他在郝建成被杀前后这段时间的所有动向。事不宜迟,马上派人!”
“是!”张斌响亮的回答了让一声,然后和毛霞一起疾步走出了办公室。
“老陈,在郝建成的日记里,你还发现什么可疑之处没有?”等张斌他们走出办公室,顾向阳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一边猛猛的吸烟一边看着陈思江问道。
“郝建成在被杀前两个多月的8月21号写过一篇日记,记录了他以120万元的高价从王海手上买下‘钢铁战士’的全过程,其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但时隔10天后的8月31日,郝建成的一篇日记却让我大惑不解:一篇纸上写了不到十个字:钢铁战士、黑心女人、汪梅。其余的全部是问号和感叹号。从字迹上来看,写这篇日记的时候,郝建成的情绪很不稳定。要么是愤怒至极,要么是激动不已,因为整张纸被笔尖捅的都是洞!与以往不同的是,在这篇日记的后面有一方石头的照片,这方石头有可能就是郝建成从王海的手里买到的‘钢铁战士’。”回答完顾向阳的话,陈思江把一张照片递到顾向阳面前。
看了看陈思江递过来的照片,顾向阳看着陈思江问道:“然后呢?你又做了什么?”
“拿着这张照片,我们搜查了郝建成所有的石馆、展厅,但没有看到这方石头。再后来我们去了郝建成的家,郝建成的妻子康晓梅告诉我,这方叫做‘钢铁战士’的石头是两个月前郝建成花费120万元巨款从外省买回来的。但买回来之后并没有放在家里,而是放在汪梅的办公室里,之后,汪梅和郝建成就去外地参加石展去了。可等他们出差回来之后,这方石头竟然在汪梅的办公室里不翼而飞了。康晓梅怀疑,是汪梅监守自盗,利用和郝建成出差的机会遥控指挥。让人‘偷’走了‘钢铁战士’而据为己有。顾局……”
“这就对上号了!”没等陈思江把话说完,顾向阳便有些兴奋的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一边默默的嘟囔着一边背着双手在办公室里转起圈来。
“报告!”就在这时,办公室外传来了一声响亮的报告声。
“进来!”回头望望办公室的门,顾向阳应答道。
这时,刑警大队大队长郭涛和民警江天雪提着一个大大的资料袋走了进来。
“报告顾局,有情况!”站在顾向阳面前,郭涛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
“讲!”看看江天雪手中提着的资料袋,顾向阳看着郭涛说道。
“在王海的情妇张晓梅的配合下,我们搜查了王海在西虹路客车厂家属院的出租屋,并且发现了王海去呼图壁县穿的那套皮尔卡丹西装。西装上有大片的我血迹。我们把衣服送到检验科做了化验。但化验结果显示,王海衣服上的血迹与郝建成、汪梅的血迹都不吻合。但是,在他洗手间的柜子里,我们发现了这个东西!”说到这里,郭涛拿着一个装着一部手机的塑料袋冲着顾向阳晃了晃。
“什么东西?手机?谁的?”看着郭涛手里的塑料袋,顾向阳不解的问道。
“我们一直在找但始终没有找到的郝建成的手机!”不等郭涛回答,站在一旁的江天雪兴奋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