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江天雪同志提供的信息,我们按照王海的曾用名‘王雪飞’在全市范围内进行了彻查。结果发现,王海确实利用‘王雪飞’这个名字办了一张假身份证,并利用这张身份证,在西虹路电池厂家属院租了一套房子,成了除自有的那套别墅之外的另一个住所。狡兔三窟,没想到王海这小子还这么狡猾!”跟在顾向阳的身后一边往办公楼外走,张斌一边对顾向阳说道。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王雪飞就是王海的?又是凭借什么证据证明王海真的用王雪飞的名字办了一张假的身份证?就凭郝建成的儿子郝雷那句话吗?”顾向阳一边大踏步的往楼外走,一边头也不回的问道。
“王海利用王雪飞这个名字办了一张假身份证这件事,是西虹路派出所民警在接到我们的协查通报之后通过比对发现的。为此,我还专门去了一趟西虹路派出所,用王海身份证上的照片和王雪飞的身份证照片进行了比对发现,除了名字不一样之外,照片和所有的信息都是王海一个人,王海就是王雪飞,用王雪飞的名字办的这张身份证就是假的。”听了顾向阳的追问,张斌不敢怠慢,赶紧回答道。
“你们去过王海租住的这间房子了没有?”站在办公楼门外,顾向阳接着问道。
“去了,我们换上便衣,和西虹路社区的工作人员以登记出租屋信息为由去了王海在电池厂家属院的出租屋,但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开门。为此,我们找了他对门的邻居,出示了王海的照片。他的这位邻居说,照片上的这个人就住在这里。得知我们是社区工作人员后,他的这位邻居又向我们反映,虽然这个人在这里已经住了一年多了,但并不经常来,偶尔来的时候,不是带着女人就是和一帮穿的花里胡哨的年轻人一起来,而且在房子里听音乐、跳舞、喝酒、打麻将,声音很大,为此他还和王海吵了几次架。”说到这里,张斌停下话题,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递给顾向阳,并点燃打火机帮顾向阳点上火。
“这位邻居跟你说过没有,王海最后一次来这间房子大概是什么时间?”抽了两口烟,顾向阳看着张斌问道。
“据这位邻居讲,最近这段时间他正在休年假,所以一直在家,但一直没有见到王海,也没有听到对门像以前那样那么闹腾的声音。根据这位邻居反映的情况,我觉得王海现在不会在这间房里。为此,我已经安排重案大队、西虹路派出所民警协同社区居委会,对这间房子实施24小时监控,一经发现立即抓捕。顾局,这边的事情你就放心吧!”看着顾向阳,张斌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时,门口的保安搬来一把椅子递给顾向阳:“顾局,您请坐!”
回头看看一直看着自己憨笑的保安,顾向阳笑了一下,说了声谢谢,然后坐在椅子上看看张斌说道:“我本来是想去现场看一下的,可看你安排的这么细致我就不去了,这边就交给你了。张斌,‘12.11’案件还没有头绪,今天又发生了汪梅被杀案。你是重案大队的大队长,现在肩上的胆子有多重你应该清楚。加油吧,我看好你!”
说到这里,顾向阳站起身来拍了拍张斌的肩膀,然后冲着郭涛和江天雪招招手,三个人一起上了停在门口的警车。
望着顾向阳坐车远去的背影,张斌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心里暗暗的想:现在这个情况下,作为重案大队大队长,我肩上的胆子有多重我自然清楚,但我最清楚的是你管理部下的一贯作风。如果这两起杀人案不能限期破案,我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不让你顾局骂的狗血喷头才怪呢!
想到这里,张斌叹了口气,然后转身疾步走进了办公楼。
“顾局,我们去哪?”警车驶出办公楼停车场,司机小廖扭头看看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顾向阳,然后轻声问道。
“去郝建成的玉石矿。”顾向阳没有抬头,一边低着头从烟盒里拿烟,一边闷声闷气的回答道。
“顾局,您是要见郝雷吗?需不需要我给他打个电话?别我们去了他又不在,耽误了我们的工作。”往前欠欠身子,坐在后座上的江天雪看着顾向阳的后背说道。
“不,你带我去见你今天见过的、在郝建成的矿上开挖掘机的那个杨师傅,我找他聊一会儿去。”点燃了香烟,顾向阳一边抽烟一边望着车窗外的街景对江天雪说道。
“哦,好的。”似懂非懂的冲着顾向阳的背影哦了一声,江天雪再也没有说话。
坐在江天雪身边的郭涛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过话。他知道,在整个边城市公安局,最看不上自己的就是顾向阳,如果不是看在自己在省公安厅当处长的舅舅的面子,他郭涛可能早就被顾向阳“晾”起来了。所以,平时如果不是实在躲不掉,他从来没有主动地找过顾向阳,更别说单独出来跟他工作了。
江天雪带顾向阳去的是郝建成的2号玉石矿,该矿位于距离边城市三十多公里的大山里。由于地处偏远,附近也没有其他的企业,所以,政府一直没有修建正规的道路,目前正在使用的简易公路还是郝建成投资开发玉矿的时候修建的。
山高路远,道路崎岖不平,只有30来公里的路,顾向阳的车跑了快两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下了车,站在修建在山坡上的停车场上,看着被郝建成命名为“建成玉石矿2号矿”现场一片繁忙的景象,顾向阳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只见诺大的矿区内,十几台挖掘机、推土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几十辆大吨位翻斗车穿梭往来,选矿机几百米长的链条上,从地下被挖掘出来的石头经过层层筛选之后,纷纷掉落在几百米远的坑道内,而几十名头顶安全帽、戴着大口罩的选石工站在坑道口外,拿着顾向阳叫不上名字的工具,在纷纷掉落的石头中选着符合要求的观赏石。
“郝建成,一个没有上过几天学的‘大老粗’,却做成了一般人做不到的大事业。边成玉这种原本连走路都嫌绊脚的石头,却被他一个文盲赋予了深厚的赏石文化,变成了比黄金还要值钱的宝贝疙瘩,为边城市的经济发展、解决边城人的就业和致富做出了多大的贡献?边城人民的功臣呐!”想到这里,顾向阳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
“可现在呢?身家过亿、富甲一方,为边城人做了很多善事、年纪还不到60岁的郝建成却莫名其妙的死了,撇下一大盘家业去了阴曹地府,几十年的努力变成了无尽的遗憾。人啊,真的说不准!”往前走了几步,顾向阳再次无奈的摇摇头。
“顾局,您先到前面那一排白色的钢结构房里坐一会儿,我现在就去找杨师傅!”看着顾向阳一边走一边叹气,跟在他身后的江天雪对着他的背影说道。
冲着江天雪点点头,顾向阳在郭涛的搀扶下走下山,向着前面的一排白房子走去。而江天雪则一溜小跑,去找那个被汪梅委任为现场主管的杨师傅。
当杨师傅走进来的时候,顾向阳正在对着窗户看风景。听到开门的声音后,他转过身来,看看江天雪身边站着的一位胡子拉碴但慈眉面善的中年人,赶紧走了过去对着他伸出了手:“你就是杨师傅吧?我是边城市公安局局长顾向阳。杨师傅,辛苦了!”
杨师傅显然是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看着面前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脸上透露出一种不怒自威的表情的顾向阳,他有些紧张又有些惶恐的把双手在裤腿上蹭了蹭,不自然的笑了笑之后才把手伸向顾向阳:“顾局长好,顾局长好!”
“杨师傅请坐!”拉着杨师傅的手坐在板房里的两张椅子上,顾向阳一边说话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香烟递给他:“杨师傅,不好意思,因为工作的原因影响您干活了,还请你理解啊!”
“顾局长这是哪里话?你是政府领导,配合政府工作是我应尽的责任,谈不上影响干活,谈不上!”诚惶诚恐的接过顾向阳递过来的香烟,杨师傅赶紧站起身来冲着顾向阳鞠了一躬。
“杨师傅,您别客气,坐下说,坐下说!”见杨师傅一个劲的冲着自己鞠躬,顾向阳也赶紧站起身来把他按坐在椅子上。
“顾局长,我叫杨万年,今年58岁,山西陇县人,是汪梅汪总手下的一名挖掘机驾驶员。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我保证实事求是,有啥说啥,没有一句谎言,如果……”
“杨师傅,您别紧张。汪梅遇害的消息我们的警官已经告诉了您,我今天来就是找您了解一下情况,您照实说,就当我们两个聊天就是了!”见杨万年由于太过紧张,浑身发抖甚至说话磕磕巴巴,顾向阳赶紧打断了他的话劝慰着。
“好的,好的!”也许是抽了两口烟起到了镇静作用,也许是顾向阳平和的语气打消了顾虑,冲着顾向阳点点头后,杨万年的紧张情绪才得到了些许缓解,脸上的表情慢慢的变得自然起来。
“杨师傅,您是汪梅女士聘用的挖掘机驾驶员,您对这个人的了解多吗?能不能把您知道的详细告诉我们?这是我们破案的需要。谢谢您!”轻轻的拍拍杨万年的手,顾向阳一脸微笑的看着他说道。
“好的,好的!”冲着顾向阳连点几下头,杨万年欠欠身子往面前的一个用扑克牌做成的简易烟灰缸里弹弹烟灰,然后接着说道:“不瞒顾局长说,我和汪梅不仅仅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我们两个还是远房亲戚,她是我一个姨姨家的女儿,按照辈分,我们两个是表兄妹,我是表哥,她是表妹。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我们来边城施工之后,她把我任命为现场主管,替她处理施工现场的琐碎事情。唉,本来是到边城挣大钱的,可没有想到,钱没有铺挣多少,命倒是扔在了这里。汪梅这个孩子,命苦啊!”
说到这里,杨万年停下话题,然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杨师傅,有件事情我一直搞不明白,所以想向您请教一下:根据我的了解,您的老家陇县是山西省的产煤大县,像您们功率这么大、功能这么齐全的挖掘机应该不愁没活干。而山西陇县距离我们边城有四千多公里的路程,您们为什么要跑这么远的路到这里来干活?是郝建成郝先生给您们的劳务费价格高还是别的原因?”看着杨万年一边叹气一边摇头的样子,顾向阳有些不解的问道。
“唉,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啊!”随着聊天的不断深入,杨万年完全没有了刚开始的紧张,变得异常从容起来,不但语气轻松,竟然还有了些许幽默的成分:“如果我没有记错,汪梅今年应该37岁,她是我们县为数不多的女企业家,手下有两家建筑公司和一家建筑机械租赁公司,身价有几千万。顾局长您可能想不到,就是这样一个外表倩秀却内心狂野的女人,不知为什么竟然喜欢上了一块块冷冰冰的石头,成了她自己所说的那种‘奇石收藏家’。为了收藏观赏石,她卖掉了正在增值的房产和正处于上升期的两家建筑公司,把所有的钱财和精力全部用在了收藏观赏石上。因为观赏石,她与结婚八年的丈夫离了婚,也正是因为观赏石,他认识了你们边城的大老板、我们现在干活的这个玉石矿的矿主郝建成。之前我和汪梅聊天的时候问起过为什么要来边城干活这件事情的时候汪梅告诉我,去年在我们山西举办的一次观赏石大奖赛上,她认识了带着奇石去参展的郝老板并成为了朋友。当听说她有一家建筑机械租赁公司并且有十几台大型挖掘机的时候,郝老板力邀汪梅带着挖掘机来边城他的玉石矿干活。也许是郝老板给的价钱好,也许是出于对同样喜欢观赏石并且在赏石界鼎鼎大名的郝建成的敬仰,亦或是因为我们所不知道的原因,汪梅硬是把我们从别的施工现场拉了回来,跟着郝建成来到了边城。唉,可能连汪梅自己都想不到,不到两年的时间,结果竟然是这个样子!唉……”
说到这里,杨万年再次停下话题,一边叹气一边把手中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
这时,坐在一个钢丝床上做记录的江天雪站了起来。她从身边的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到杨万年面前,看着杨万年说道:“杨师傅,您喝点水,慢慢说,不着急!”
“谢谢,谢谢小江警官。虽然上午只见了一面,但我就发现您是一个好人,好警官!”接过江天雪递过来的矿泉水,杨万年笑着对江天雪竖了竖大拇指。
江天雪没有说话,只是不好意思的冲着杨万年笑了一下,然后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笔记本。
顾向阳也笑了。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一边给杨万年递烟一边把身下的椅子往他面前挪了挪,然后看着杨万年说道:“既然这样,郝建成先生和汪梅女士的关系应该非常好。可我听说,前段时间,他们两个却因为施工土方量的问题发生了矛盾,而且矛盾很深,几乎到了翻脸的地步,有这回事吗?”
冲着顾向阳笑了笑,杨万年点点头:“因为土方量的问题,郝老板和汪梅确实有些不愉快,但还没有发展到有矛盾甚至矛盾很深、快要翻脸的地步。”
说到这里,杨万年往门口看了看,然后把脸往顾向阳面前凑了凑,压低嗓门说道:“顾局长,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不是郝老板的老婆和儿子跟您说的?”
杨万年的一句话让顾向阳一愣,他看看同样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江天雪和郭涛,然后默默地冲着杨万年点点头。
“我想就是。顾局长,郝建成的老婆和儿子说了假话,他们是骗您的!”说完这番话,杨万年拉起顾向阳的手并且在他的手上狠狠的拍了两下。
“啊?”杨万年的一句话就像一个长长的钢针扎在了郭涛的屁股上,即便是强忍着,但还是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