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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石破天惊(十)

2020-01-04发布 5470字

从一名威风八面的检察官到一名普通老百姓,王海“换一种活法”的决心和勇气让整个勒布人大跌眼镜。那段时间,王海的家里因为他辞职下海捡石头的事情闹得鸡飞狗跳:父亲被他气得心脏病加重住进了医院,妻子一赌气带着12岁的儿子回了娘家,而勒布市的大街小巷,只要认识或者是听说过王海这个人的,所有的话题都是他的事情,而且众说纷纭,把王海辞职这件事情说出了九九八十一种说法。

对此,王海并没有惊慌失措更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意。在他的意识里,检察院那份半死不活、让他看不到丝毫希望的工作对他来讲就是一个奇耻大辱,如果在这个职务上混到退休,就是对自己生命的极度不负责任。所以,对于辞职下海这件事,他非但没有感到后悔,反而有一种解脱的感觉,面对人们异样的目光,他在心里笑的很坦然,即便是在父亲指着他暴跳如雷的时候,他的心里也没有慌过。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一时兴起作出的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但他隐隐约约的感觉到,“玩石头”这个行业似乎能开启他一段新的人生旅程。

在王海辞职下海开始玩石头的那些年,勒布市观赏石收藏和交易还处于萌芽状态。从事这一行业的人,除了一些资深玩家、书法、美术、文学爱好者等文人骚客之外,再就是那些已经退休闲着没事可干的老人们。像王海的小舅子那样以此为生的石商少之又少。所以,那个时候,勒布市捡石头和收藏石头的人并没有像现在这样,有一个什么民间协会组织,有专门的管理机构,而是一些话能说到一起、平时能在一起玩耍、关系比较好的人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利用周末或者其他闲暇时间去勒布河边捡石头,或者几个人凑在一起围绕着石头讲故事、谈心得,天南地北,海阔天空,倒也是乐得其所。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一直到现在,当观赏石收藏、销售已经成为一种商业行为并且达到顶峰的时候,这个圈里还保留着一个和其他商业实体店不一样的现象:在每一家赏石、玉石经营店里,无论店面大小,都会有一个做工考究的茶台,与客户谈生意或者闲暇无事的时候,一群玩石头的“石友”们会凑在一起,喝着茗茶,聊着石头,那种悠闲的生活状态让其他行业的人们感到羡慕和不解。但是,在这些“石友”看来,赏石是一种文化,而喝茶也是文化,当石文化和茶文化恰如其分的结合在一起的时候,“玩石头”的最高境界才会得到完美体现,而在喝茶聊天的过程中,说不定就达成了一种意向,一方价值上万、十万、百万的石头生意也许就在谈笑风生中形成了交易。

我们把视线再回到王海身上。

父亲被自己气进了医院,妻子一赌气带着儿子回了娘家,一向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王海一夜之间成了没人管、没人问的孤家寡人。面对家里因为自己而发生的“巨变”,王海很无奈,但他并没有就此后悔,而是全身心投入到自己选择的这个全新的行业中来。

王海是重点大学毕业的文化人,四年的大学生活和十几年工作经历的历练,让他在自己所要从事的这个当时还算不上“行业”的行业面前清醒的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他知道,在赏石、奇玉石收藏方面,自己虽然一腔热忱,但对于这方面的知识近乎空白。他必须从头学起,就像当年高考前的自己。

于是,在小舅子张鲁的介绍下,他认识了当时在勒布市比较有名的赏石收藏者。他提着一包好茶,拿着一条香烟,走遍了勒布市为数不多的几家奇玉石店铺,和一帮对奇石收藏痴迷到近乎疯狂的石友们聊了一个月。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对奇石特别是勒布市的奇石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勒布市地处我国边境,最有名的就是那条离勒布市只有8公里、被勒布人称作“母亲河”的厄河。厄河水深浪急,常年不结冰,水击河岸和水浪相撞时发出的咆哮声由远及近传到市里时,那种刺耳的声音奇妙的变成了一种悦耳的啼鸣声,就像一首24小时不间断播放的舒缓、美妙的音乐,伴随着一代又一代的勒布人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平凡但悠闲、惬意的日日夜夜。

厄河傍勒布市而过,流入与勒布市一山之隔的B国。河的右首是面积30万平方公里的勒布市,左首则是闻名全国甚至在世界上都小有名气的勒布山。勒布山山高峰险,虽然没有南方山峰绿树参天的峻美,但提拔的身姿、错落有致的山峰以及如星星般点缀在山体上的松柏,却彰显出像大西北人性格一样的直爽和豪放。

勒布山绵延数十里,从外边上看虽然有些荒凉和贫瘠,但它却是一座名副其实的“金山”,以盛产黄金和各类宝石而闻名天下。自50年代开始,国家便投入巨资,派出大批专业队伍和专业人员对勒布山进行开发。据有关部门统计,勒布山所生产的黄金占全国年生产黄金数量的百分之三十,而只有勒布山才有的、一种蓝色的被人们叫做“海蓝宝”的宝石更是以其超乎寻常的硬度、梦幻般的色彩以及诗一般的传说并被人们作为幸福和永保青春的标志而闻名天下。

但是后来,让勒布市享誉全国的却是勒布山的山上和厄河边上随处可见的石头,也就是王海小舅子张鲁所说的那种“厄河石”。

王海真正认识和了解“厄河石”并非是通过历史名家的解析,也没有求助无所不能的“百度”,而是通过勒布市郊区一个以放羊为生的老汉,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老农民。

说起这件事,王海现在想起来都想笑。

这天早晨,王海起床洗漱完毕后草草的吃了点早餐,然后就百无聊赖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

父亲住院,母亲陪护,为了让两位老人吃好喝好且不要太辛苦,王海在医院的食堂里办了一张卡,两位老人可以根据自己您的喜好到食堂里吃饭。人民医院是勒布市最大的医院,不但医生的医术高明,而且食堂的饭菜质量也很好。所以,帮父母办了这张卡之后,王海既避免了父亲见到他时气不打一处来的尴尬,又可以放心的干自己想干的事情。在他看来,他办的这件事可以用两全其美来形容。

因为他辞职的事情,妻子一赌气带着12岁的儿子回到了同样在勒布市居住的娘家。对于妻子‘离家出走’这件事,王海的心里最想不通,他觉得,妻子不应该这样。同样作为勒布市检察院的干部,妻子应该十分清楚他的处境。因为得罪了领导,升职的希望几乎没有,而现在的这个岗位纯粹是混老等死,简直就是对他王海的侮辱。与其这样备受煎熬的混下去,何不找一个重新证明自己的机会?所以,作为妻子和知情人,就应该理解和支持他的决定,而不是在他最需要支持和安慰的时候离家出走,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守着100多平方的房子尝尽寂寞和孤独。

“过几天想通了就好了,我还不相信你不回来!”想到这里,王海嘿嘿一笑,然后从茶几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支烟,点上火,悠然的吸起烟来。

“当,当,当”就在这个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几声敲门声。刚刚点上火吸烟的王海一愣,心里暗暗的想:自从自己辞职之后,除了几个平时比较要好的同事和朋友来看了看自己之外,还没有多少人到家里来。今天这是怎么了?会是谁呢?

王海一边想一边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打开门:小舅子张鲁笑嘻嘻的走了进来。

“哎吆姐夫,一个人呆在家里干嘛呢?享受久违的单身贵族生活啊?”看看王海,张鲁一边换拖鞋一边笑嘻嘻的看着王海说道。

“我也想享受妻儿绕膝的天伦之乐,可你姐不给我机会呀!跟我赌气回娘家已经好几天了,到现在连个电话也不打。唉!”一边说话王海一边唉声叹气的往沙发旁边走,继而又转过身来看着正在端着茶杯喝茶的张鲁说道:“怎么了大富豪,把李毅李总送走了?你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富豪啊,心里是不是有一种不可言状的幸福感?”

拿起茶杯自顾自的连喝了两杯水,张鲁把茶杯往茶几上一放,然后笑着看看王海:“哈哈哈哈哈,瞧姐夫你说的,还富豪,还不可言状的幸福感,说的都是什么啊?现在啊,我的心里除了后悔没有别的!”

说到这里,张鲁先是从茶几上拿起一支烟点上,然后一扭身斜躺在沙发旁边的贵妃床上。

“后悔?人心不足蛇吞象。一块破石头买了20多万,这无异于天上掉下来一个大馅饼,一个人一辈子能碰到几件这样的事情?身在福中不知福,和你姐一个德行!”看着张律大咧咧的躺在沙发上的样子,王海一撇嘴,气哼哼的说道。

“哈哈哈哈,姐夫,你别把我姐赌气回娘家的气撒在我身上好不好?如果需要小弟的帮助,我现在就回一趟爸妈家,只要我一句话,我姐就会乖乖的回来,你何必在这里生闷气呢?”看着王海不屑一顾的样子,张鲁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站起身来往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弹弹烟灰,然后一本正经的看着王海说道:“至于我卖给李毅李总的那块石头,完全是看你和马哥的面子才以那么低的价格卖给他的。刚才来你家之前,我碰到了咱勒布市的玩石大家、厄河石的发现者杨凯,我跟他说起这件事,他把我狠狠的骂了一顿,按照他的说法,我那方精品厄河石‘国宝大熊猫’应该能买到50万元,以25万元的价格出手,亏了差不多一倍呢!我说的话你不相信,杨凯叔的话你也不信啊?”

张鲁说的这个杨凯,王海是知道的。杨凯是勒布市郊区的一个农民,以放羊为生。是他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首先发现了厄河石上精美的图案并进行收集,然后凭借着一己之力让厄河石走出勒布,享誉赏石界的。对于勒布,特别是勒布玩石头并因此发财的人,杨凯应该是大恩人。

为此,若干年后,当杨凯去世之后,已经成为勒布市观赏石协会会长的王海组织勒布市所有的赏石爱好者,为杨凯了举办了一场场面浩大的祭奠活动,并力主将厄河石更名为“杨凯石”以示对杨凯的纪念——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哎,对了,你今天提起杨凯这个人了,我一直想见一下,向他请教如何识别精品厄河石的问题,但因为不认识人家,一直没有机会。如果你是他的朋友,能不能帮我引见一下?我可听说过,这个杨凯架子大得很,关系一般的人是不会剪的!”听张鲁提起了杨凯,王海马上来了兴趣,看着张鲁问道。

“想见杨凯啊?这件事不仅仅是对你,对于大多数玩石头的人来讲可能都有些难度。”听完王海的话,张鲁微笑着点点头。

“我只听说过见杨凯不容易,但没想到会这么难。这个杨凯架子这么大吗?”听张鲁这么说,王海一脸不解的问道。

张鲁摇摇头,先是把手中的烟头撂进烟灰缸里,然后才看着王海:“厄河石虽然石质一般,但它的画面特别美,花鸟草虫,人物动物,栩栩如生,上千万年的风吹雨淋,大自然用它的鬼斧神工把这些普普通通的石头打造成一方方艺术精品。这正是厄河石为什么值钱的根本原因。但是,好的厄河石特别是精品石并不是遍地都是,所处可见,而是藏在一些特殊的地方不被人所知。杨凯叔放了十几年的羊,他的足迹几乎遍及厄尔河和勒布山的每一个角角落落,对厄河石藏在什么地方了如指掌。所以,他才能捡到别人捡不到的精品厄河石。毫不夸张的说,截止到目前为止,杨凯大叔是厄河石收藏数量最多、精品赏石最多的人。没有之一。据内地来的一些专家评估,按照现在的价格,杨凯的藏石价值应该在一亿元人民币之上!也正是因为如此,杨凯大叔成了喜欢收藏厄河石的人所注意的目标。这些人想尽千方百计接近杨凯,希望从他的嘴里得到厄河石‘藏身’的地方。但是,杨凯对此闭口不谈。为了躲避这些人穷追不舍的追问,他老人家基本采取避而不见的方式,不是关系特别好的人,他基本上不见。姐夫,我的话听明白了吧?”

说到这里,张鲁停下话题,故作神秘的冲着王海挤挤眼睛。

“这个杨凯也太自私了吧?厄河石是勒布人共有的资源,大家都有权依法使用和分享。他杨凯仗着自己熟悉地形,把这个秘密不告诉别人,就是想独占厄河石的珍贵资源。你刚才还说他特别有涵养,我看未必,他就是一个自私的人!”听完张鲁的话,王海一边说一边摇头,并使劲的冲着张鲁摆摆手。

“姐夫,你错了,人家老杨可不是这样想的。”王海的话刚一落地,张鲁马上把身子往他身边靠了靠,然后一脸认真的说道:“老杨虽然只是个羊倌,但他爱学习,特别喜欢中国传统文化,在地理、环境、中医医学等方面很有研究。他知道,厄河石虽然已经成为赏石界的新宠,前景和价值不可限量,但如果进行大规模的开采,势必对环境造成影响。如果因为大规模开采造成水土流失,无论是对母亲河厄尔河还是对勒布山,其损失无法估计。所以他才保守着这个秘密,不轻易告诉任何人。我是杨凯叔的忘年交,在赏石收藏方面是他唯一的徒弟,平时他是把我当成他的儿子看待的。但即便是这样,他也从来没有把这个秘密告诉我。就说杨凯叔他自己吧,从去年开始他就不再捡石头了。他卖掉了羊群,在市里买了一套房子,平时的时候接送孙子上下学,没事儿的时候就在家里摆弄他的石头。姐夫,这你总该相信了吧?”

说完话,张鲁笑着拍了拍王海的肩膀。

上上下下把张鲁看了好几遍,王海半信半疑的冲着他点点头:“无论怎么说,这个老杨是咱们厄河石的鼻祖,在厄河石的鉴赏方面可以用专家这两个字来称呼他。你和他关系这么好,能不能引荐我见一下他?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找他打听厄河石的‘藏身’之处,而是向他讨教一下有关厄河石的相关问题,为我今后从事厄河石的收藏奠定基础。怎么样?”

说到这里,王海停下话题,一边拿起烟盒给张鲁递烟,一边用焦急的眼光看着他这个平时看都懒得看一眼的小舅子。

“这算什么问题,凭借我和杨叔的关系,带着我的姐夫见见他还不是小菜一碟?再说了,自从你从检察院辞职专门捡石头的消息成为勒布市的新闻之后,得到消息的杨叔也觉得很奇怪。他问了我几次我都没有告诉他。正好,这次见到他之后你们两个好好交流一下!走,现在就走!”说完话,张鲁一把拉住王海的胳膊就往门口拽。

“等会儿,我拿车钥匙,这么着急干嘛?难道我们两个走路去啊?”见张鲁拉着自己不松手,王海一边用力挣脱一边用眼睛翻了张鲁几眼。

“坐我的车,一方石头买了20多万元,我还不买辆新车啊?我……”

“啊?你买新车了?不错啊小子!”听完张鲁的话,王海惊得啊了一声,然后跟着张鲁走出了家门。

王海没有想到,本来只是想找杨凯聊一会儿,了解一些厄河石常识的他竟然一走就是一个星期,而这一个星期的经历却成了他轰动赏石界的一次神奇神奇之旅。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十年之后,这次神奇之旅得到的一方奇石竟然和一宗命案链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