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闭门羹的他,怎会就此罢休?
就在他愤然离去之际,刚巧撞上了一个人。他仔细一瞧,这人不是昨日的那说书的粉面小生吗?他的火气顿时一股脑儿的便一下子涌了上来。他可清楚的记得她因为他而被那等肮脏之人给吃了豆腐,揩了油。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不过,他也不好大骂一场,叫别人落了口舌。
“你给我离她远点!要是再叫我瞧见她为你被吃豆腐的话,你就给我等着吧!”言罢,还不待来人反应,便是甩袖离去,叫人好不莫名其妙。
这人便是昨日姐姐的第一个恩客?望着那远去的紫衣身影,不知为何,总觉有些怪怪的,具体的他也说不上来。心道:是自己多想了罢。只得摇了摇头朝自家姐姐房间走去。
“姐姐。”他轻唤一声,正慵懒的躺在一席贵妃塌上的媚笙。
却见今日她一反常态,着了一身绿衣。他心生疑惑,不过却并未开口相询。有些事情问了,反而便不好了。每个人都有秘密,而这秘密也不像儿时那般可以成为二人姐弟亲情的枷锁来分享了。
贵妃榻上的绿衣女子却丝毫未听见般,那魅人的双桃花眼若有所思的望向窗外的合欢树。他不禁又轻唤了声“姐姐。”她这才应了一声。
本想姐姐吃过了昨日那一般妓子的苦,会对自己这个弟弟哭诉一番,没想到姐姐却是这幅模样。转而他又想起了刚才撞上自己的那相貌不凡,身着华服紫衣的男子,心中愈发觉得奇怪了。
若是一般的客人撞了自己,定会羞辱自己一番,他倒是警告自己离自家姐姐远点!这可算的上在花坊之中的稀罕事儿了,不过说起来却是更像......更像是在吃醋?莫非他欢喜姐姐?若是姐姐能跟一个真心待他的男子双宿双飞,岂非乐事?
想罢,他眸光一亮,喜上眉梢道:“姐姐觉得那男子如何?”
“不过是个寻常客人罢了。”她淡淡道,眼里至始至终都望着那颗合欢树,从未离开。
“可云笙看得出,他对姐姐有意。”他言罢,赶忙又补上一句,“他是倾心于姐姐的。”
闻言,她轻蔑一笑,道:“这京城倾心于你姐姐的多了去了。再说了,这世间的男子又有几个可以从一至终?又有几个可以不离不弃的?”
“可......”
还未等他把话说完,便听女子厉声道:“没什么可不可的。云笙,姐姐知道你早已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姐姐也不会因为自己而拖累你的前程的。我早已为你备好了钱银,这些足够供你赎身与出去后的存活之用。”
云笙一听,心中更是着急。他甚至想都未想,便踱步至贵妃塌旁,轻扯自家姐姐的衣袖,道:“云笙不是这个意思,姐姐你不要再赶云笙走了好不好!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亲人,云笙只希望姐姐你能好好的,得到一般女子那般的幸福!”
此话一落,屋中寂静一片。久久才听她道了一句“我乏了,你下去吧!”
云笙无奈,只好放了扯着姐姐衣袖的手,离去。
这是进花坊来,他第一次像儿时那般扯着自己的衣袖。她又怎会不懂弟弟的话,只是那早已便是不可能了吧?她怎么可能像普通女子那般呢?呵呵,这世间真心对自己的人,怕是只剩下他了吧?
想罢,她似乎是累了,缓缓合上眼帘。恕不知,在她不经意间,一滴晶莹溢出了她的眼眶,顺着那如画般的轮廓滑落在了贵妃塌上,消失殆尽。
不知不觉中,落日余晖已铺满大地,那红艳艳的光照的外头的合欢花愈发的娇艳了。
直至夜幕降临,她才起身,望着窗外那轮几乎被掩得无影无踪的月影。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今夜是朔月。
花坊灯如昼,饮一杯来还一杯。诗人笔言飞,胭脂扫娥眉。茶浮水,琵琶绕,玉笛回。丁祭佾舞备,铜镜云鬓美......
就算是朔月如何?点卯,照旧!
“花楹,主子今日准你休息一日。你怎么?”若是别的同她这般的姑娘,怕是早躲房里不出来了。
“刘妈妈难道不想......”媚笙抬起右手,搓搓手指示意道。那桃花眼底尽是狡黠,不过既是美人,那也是魅惑无比。
刘妈妈会心一笑,满脸贪婪道:“花楹你可真是听话的好孩子!去吧,少不了你的好处。”
呵呵!她心中冷笑,这好处自然是不会少的。不过嘛——不是你给的。我又怎会亏待了自己呢?
一路走去,不知惹了多少男子目光追随。霎时间,她竟是停下了脚步,朝一旁的酒桌走去。
难道今日蓝花楹的有缘客是那席间一人?众人猜想纷纷。更是有人嫉妒,羡慕,谁有这般好的福气,叫花楹姑娘笙歌袅袅,起舞娉婷?
只见美人走至酒桌旁,目光一扫席间众人,最后落在了一个青衣女子身上。朝她走去,步步生莲,身姿依旧婀娜。却不知为何,她周身带着冷气,叫人有些猜不透。难道她是因为撞了衣裳颜色,要去修理那姑娘一番吗?
“你刚才所说可当真?”
青衣女子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木讷的点了点头。她也想不明白平日里趾高气扬的花魁,今日怎会与她搭话。
她在衣袖中的拳头暗暗握紧,漂亮的柳叶眉也是顿时一蹙,继而转身离去。
独留一众人等瞎瞪眼。
他要成亲了......呵呵!为什么偏偏是这一天?是怕我去把新娘子变成死尸吗?她满目苍凉,突然有点恨老天,为何还要叫她苏醒过来。或许死才是她今生最大的解脱吧?
“媚笙?”一个温柔的声音入耳帘。
回眸,却见那面若冠玉的公子,正深情款款的望着自己。她眸光冷然道:“你来做什么?”
“我说过我还会再来的。”后卿微微一笑,叫人移不开眼。
不过她是谁?若是这点程度可以魅惑于她的话,怕是今早便心甘情愿的同他走出这花坊这烟花之地了吧?
“不知后公子可否带花楹出去夜游呢?”
“媚笙,叫我卿。”他得意一笑,他知道她一定会如他所愿,因为她有求于他。
她咬了咬唇,最终还是叫出了口。其实她是怎么也不愿意求人的,更不愿求眼前之人。说不定自己这样就中了他的下怀,叫他给捕杀了。
不过,不管如何,她都想亲眼瞧瞧他的婚礼。他是否会骑着高头大马,去迎接那新娘子?是否会背她过那火坑?是否......是否......她不敢往下想,可明知如此了,她还是想去看一眼。
待后卿跟刘妈妈交易好后,她便得了自由,虽然是短暂的。
骑上了外头枣红马,她才发觉自己已经到这五年了。这五年来,自己为了他做了很多,即使是变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她也在所不惜,可他却仅是淡笑一过。
就在这时,一个有些不满的男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去哪?”
“姜府。”她声音果断,眼眸坚毅,完全没有了平日里那空空洞洞的神情。只是唯一不对的地方,那便是她的眼眸变为了血红色,而她却毫不知情。
马儿随风疾驰,沿途扬起一阵尘沙。
她嗅着那带着危险气息的龙涎香,这次的神经却没有警觉起来。也许她早已被心中的刺痛给迷离了眼,再也睁不开。
“今天我包你出来,还带你去幽会情郎。你打算怎么报答我?”温润的气息在她的耳垂旁游荡,叫她痒痒的。仿佛那气息中都带着一丝戏谑。
“后公子要如何便是如何。”她绝然的眼神,好似被生已经没有的信念,这比那空空洞洞的样子叫人心疼。
他没有再说话,他知道她心情不好受。他早先便听闻了今日姜府姜少要迎娶尚书之女,可谓是荣耀至极啊!他还听说其实花坊的幕后老板并非那所谓的坐台刘妈妈,而是那姜少姜子轩。
这下,他什么都明白了,原来自己爱了两世的妭,喜欢的居然是那个叫姜子轩的家伙。心中虽是早已怒火中烧,但思及他今夜成亲,她便会死了这心。他也不想在计较些什么。
待她们到达之时,姜府早已开始宴请宾客。
她的眼眸不禁有些失望之色。其实她最想看一看的是他穿一身大红喜袍之时,会是如何的绝世风华?因为他穿红衣真的很美。
后卿见佳人如此,心中虽有不甘,但更多的是心疼,他轻叹了一口气,道:“你若真这般是喜欢,我送给你一个如何?”
“如何送?”这是别人的婚嫁?难不成还有叫他们在来一遍的可能吗?
“到时候你便知道了。”他笑了笑道,因为笑眼睛也变成了一弯美丽的月牙,倒是比那天边的星辰还要亮上几分。
“呵呵!”她不置一顾,心道:花言巧语!
见美人不屑的样子,他也不急,问:“要进去瞧瞧吗?”
“既然来了,还有不进去的理儿吗?”她眸光流转,看向门口的小厮,转而又道,“不过你能保证,我们能进去?”
“这有何难?”他一把将美人楼如怀中,下一秒便飞至半空之中。
“媚笙,如果你害怕的话,可以抱紧我。”
“谢谢,不......”
她还未说完,刹那间便觉得身子一下子失去了重心。这直线下坠的感觉,还真是前所未有的刺激啊!呵!没想到我竟是这种死法。不过也好,也许死了再也不用被这凡尘俗世所扰了。
就在她打算接受这样的事实时,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张熟悉的脸。对,云笙!云笙该怎么办?若是没有自己,他怕是会在花坊受尽欺辱。也许自己就不该把他带进那污秽之地。此时此刻,她心下满是愧疚。
如果再有机会叫自己好好活下去的话——
珍珠泪,佳人伤。珍珠好求,佳人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