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建成死了,尸体是在疏离河下游十二公里处的一号沙滩上,被一个早晨起来一边散步一边捡石头的人发现的。
疏离河是边城的母亲河,贯穿整个边城市后蜿蜒南下,最后汇入距离边城300多公里的黄海。而一号沙滩则是边城最著名的旅游景点之一,沙滩松软,河水舒缓清澈,沙滩两旁长满了一种酷似椰树的树木,由远而近望去,像极了海南三亚、山东青岛那些旅游胜地的沙滩。近些年来,随着边城奇石的发现和名声大噪,边城的旅游业迅速发展,每年来边城旅游的外地人、外省人数以万计。而风景秀美的一号沙滩则成了游客逢来必到的景点。
案发后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边城首富”郝建成死亡的消息就像一枚重磅炸弹,让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边城炸开了锅。大街上,鸣着警笛的警车穿梭往来,进出边城市的路口站满了全副武装的武警。街边的早餐店里,人满为患的公交车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菜市场里,人们见面后的第一句话也从原来的“吃了没?”、“上班去啊?”变成了“郝建成死了,你知道吗?”等等与郝建成死亡相关的字眼。
而平时人满为患、风景秀美的边城一号海滩,此时则被一大群全副武装的武警所包围。在被警戒线隔开的郝建成的尸体外,包括市委书记马克、市长王海泉、市委常委、公安局长顾向阳在内的十几名政府官员和执法人员倾巢出动,如临大敌,一边在悄悄的说着什么,一边等待着办案人员的勘察结果。
虽然是一桩命案,但在老百姓中引起这么大的轰动、让已经升格为地区级城市的边城市“四套班子”领导亲临现场,多少还是让人感到惊讶。
不过,如果你是土生土长的边城人而且对郝建成有几分了解的话,也许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首先,从郝家村到边城镇,从边城镇到边城市,在边城近六十年的历史上,边城死了不少人。病死的,老死的,车祸撞死的、洪水淹死的等等等等,死因千奇百怪。但像郝建成这样被人杀死的刑事杀人案还是第一件。在这些朴实、憨厚、没有见过大世面的边城人眼里,杀鸡、杀猪、杀羊那是为了生活,可杀人是为了啥?人与人之间要有多大的仇恨和利益瓜葛才会以命相抵?所以,在他们的眼里,人杀人,那是电影和电视剧里的故事情节,但绝对不会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
后来,虽然因为盛产奇石而闻名天下,并吸引了几百万人移居边城,边城人口有了爆炸式的增长,边城再也没有了原来的宁静,小打小闹、小偷小摸的事情也经常发生,但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出现过人杀人的命案。
所以,郝建成命案便成了边城历史上最具轰动性的新闻,其“轰动效应”便顺其自然了。
其次,便是死者郝建成这个人。
在边城市诺大个城市中,如果有人说不知道边城市的市委书记、市长叫什么名字并不足为怪。但如果谁说不知道郝建成这个人,那就有点孤陋寡闻了,甚至会被人笑话的。因为在边城,郝建成的名声实在太大了!
1950年,郝建成出生在当时还叫郝村的边城市。他的父母就是那两个边城 “祖师爷”的后代,可以说是土生土长的边城人。
和十几个同年出生的人一样,郝建成没有上过学,是个地地道道的文盲。因为那个时候驻边城的部队还没有来,郝家村人口又少加上太过偏僻,所以政府并没有在这里建学校。但是,“文盲”的身份并没有影响到郝建成的聪明和在经商方面无与伦比的智慧。
17岁那年,郝建成没有像他的父辈那样脸朝黄土背朝天的以务农为生,而是在已经成为边城镇的临街处开了一家小饭馆。那个时候,边城还是一个镇,地广人稀,绝大多数当地人都是以务农为生。没有大型企业,没有外来人口,整个镇子安静的就像一潭死水。所以,刚开始的时候郝建成的生意并不好,以至于经营两年的时间没有挣到多少钱。为了这事儿,郝建成没少挨父母的骂,就连平时对他百依百顺的妻子也心生怨言。
但郝建成并没有因此改变主意,依然倔强的守着自己的小饭馆,在别人的冷嘲热讽中等待着“发财”的机会。
天随人愿。郝建成的小饭馆开张四年后,随着驻边城部队的进入、一大批复转军人和“支边青年”的到来,边城镇变成了边城市,人口的增多,小城市的日见繁华让他的饭馆一下子红火起来,从早到晚,每天在饭馆里等着吃饭的人络绎不绝,排成了长队,生意不是一般的好。聪明好学、眼光独到的郝建成并没有被眼前的繁荣所迷惑,而是拿出做生意赚来的全部积蓄并四处借钱,在整个边城市一鼓作气开了五家连锁店,成了边城市最具盛名的餐饮霸主。在边城因为奇石而闻名全国之后,郝建成的餐饮事业达到了顶峰,那个时候,用“日进斗金”来形容他并不为过。
不到两年的时间,郝建成在边城开了十家餐饮连锁店,成立了边城第一家私人餐饮公司,修建了自己的办公楼,并且在边城第一个别墅区购买了面积最大的别墅,手下的奔驰、宝马等豪车七、八辆。那个时候,刚刚成立不久的边城市市委、市政府的小车队都没有他郝建成的私家车豪华。一时间,郝建成不但成了边城最大、最富有的富豪,而且成了这座城市的代名词。
就在边城人把郝建成奉为“偶像”,佩服的五体投地的时候,郝建成的一个举动却让周围所有的人大跌眼镜:一夜之间,他卖掉了六家餐饮连锁店,把多年经商的所有积蓄和卖店的所有收入全部拿出来,在边城的深山里开了两家奇石矿,修公路,买设备,招兵买马,把所有的精力放到了挖石头上,十几年经商赚来的上千万元现金变成了一堆堆冰凉的、边城人用于盖房子、修猪圈时用的石头。
就在边城人对郝建成的“壮举”感到不可思议,并骂他“神经病”的时候,边城的奇石因为驻边城部队战士张强的一次无意之举出了名,成了全国千千万万“玩石头”的人梦想之地,来自全国特别是南方经济发达城市的观赏石玩家、奇玉石专家就像发了疯一样涌进边城,拿着大把大把的钞票,购买边城老百姓那些砌猪圈、垒院墙的石头,然后一车车的运往内地。
这个时候,“隐姓埋名”好长时间的郝建成再次名声大振,成了那些外地商人眼中的“香饽饽”,纷纷找到郝建成,拿着成箱成捆的钞票购买他的石头并希望与他合作开矿。
但是,郝建成的“神经病”好像更严重了。对于找上门来的各路赏石名家和奇石爱好者,他笑脸相迎,笑脸相送,甚至大摆筵席宴请这些素不相识的“朋友”。他们围坐在一起,谈石头,说石头,有时甚至为了一块石头的名字和各自不同的观点争得脸红脖子粗。但一说到卖石头,他的头摇的像货郎鼓一样,嘴里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不卖!
所以,在整个边城都在发着“石头财”,满山、满戈壁滩上都是捡石头的人群的时候,郝建成却稳坐泰山。他把两个奇石矿的管理交给两个弟弟,自己要么陪来自全国各地的石友谈天说地,要么抱着他最心爱的几块石头全国各地的到处跑,乐此不疲的参加各种赏石展、大奖赛等,获奖的证书堆了满满一屋子。
郝建成的努力虽然没有变成白花花的银子,但是,却让边城石头的名声更显赫,也正是因为他的努力,边城奇石才有了一个后来响遍全国、闻名世界的官方名称:边城玉。再后来,经过岁月的更迭和赏识领域的变迁,边城玉的名号一度超过古老的新疆和田玉,成为天下第一美石——当然,这是后话,在此不赘述。
就在郝建成被杀的一个星期之前,郝建成的儿子无意间向人们透露了一个消息:在广西,郝建成一块只有一公斤多一点的石头卖了1000万元。更吓人的是,据郝建成身边的一位好友透露,郝建成有一块取名叫做“国宝熊猫”的边成玉被相关专家和专业机构评估评估价达到了惊人的2亿元!
如果按照这个情况推理,仅仅他郝建成手里现有的石头就可价值连城,身价富可敌国!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却莫名其妙的的死了,死的那么突然。
也正是如此,他的死才会在整个边城引起这么大的动静,动静之大,前所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