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句话完全就是学北澜璟昨日说的,偏生一副笑颜无辜的模样,让人不忍心气恼,而北澜璟也不觉得恼,只是颇为无奈地望着她,想起了昨日她略微怔然的模样,问道:“昨日我这么说,你到底是想说还是不想说?”
“这个啊......”墨若旖故作沉思的模样,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很苦恼,偏偏眼角透出的笑意又泄露了她的真实情绪,北澜璟看在眼里却不戳破她,只是极为耐心地等着她的下文。
话在舌尖上打了好几个转,墨若旖终于是不吐不快地道:“阿璟愿意说,我自然是想说的。”
北澜璟也笑了,望着她轻轻问道:“那你想说什么?”
墨若旖的思绪一跳再跳,最终落在了穆胤之身上,“穆太傅会不会一起打猎?”她得确保要找个可行的由头能把穆胤之引过去才行。
“会是会,只不过太傅很少上场,”北澜璟想了想,“他似乎不爱杀戮,哪怕是打猎。”
墨若旖若有所思地垂了垂浓密的长睫,心中已经有了些许打算,不过她还想再问仔细一些,“阿璟,这么多年,你有没有看见过穆太傅异于常人的地方?”
墨祁㬚那话她是半信半疑,倘若穆胤之真的是妖物,她倒是不怕,横竖就一条命,穆胤之要去了也无妨,只不过若是他是个修道除妖的道士,那倒是有些失望了,只不过说失望也不全是,至少她能向他问问她这额头上的印记的事情,总之她总有一种直觉,夜雪尘不会无缘无故就针对一个人,那么穆胤之,应当是与夜雪尘不肯明说的那些事情有牵连,只要顺着这股子藤,她就不信摸不到当年墨绯璃处死那个国师的真正原因。
想起那个尊主,墨若旖觉得养了舞倾城这么久了,也该派上一点儿用场了,她掀起车帘子,若谷就坐在驾马的地方,听见动静便回过头,朝她颔首行了个礼,“公主。”
“若谷,”墨若旖低声朝他吩咐道:“等会儿不要注意舞倾城,她想做什么便随她去,你看见了回来禀报我便是,不用插手。”
若谷向来不多嘴,闻言只是恭顺地点了点头,“是。”
吩咐好了若谷之后,墨若旖将脑袋缩了回来,越往临山猎场走便越冷,她裹紧了身上的被褥,北澜璟一边替她将脖颈上缠绕的发丝拨好,一边轻声回答着她刚刚的问题,“若真的说有什么特别异常的地方,应当有一处的,只是我从未与旁人提起过,这也是我的猜测,不可当真事实。”
墨若旖盘膝而坐,团成小小的一个,纤细白嫩的脖子埋在被褥里,仰着一双溪玉般澄澄湛湛的眼眸,眸光清透灵动地望着他,像只漂亮又怕冷的猫儿,“你说。”
北澜璟的目光有着片刻的失神,指尖停在墨若旖的脸颊旁,手指虚虚的影子落在她的腮边,看起来就像是在抚摸她细嫩的耳垂一般,可惜墨若旖的注意力都在等他要说的话,并没有注意到这些旖旎暧昧的气氛,北澜璟若无其事地放下了手,微微偏了偏目光,说着话掩饰着自己的失态,“我觉得太傅似乎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大哥以往打的很多场战役,太傅事先总是能说出一些与结果有关联的话语,就像是可以提前知晓谁胜谁负,但是这些话很隐晦,我原本是不留意的,从你头一回向我打探太傅起,我便细细去回想这些年太傅的点点滴滴,这才发现了些许端倪,”话说到这里,北澜璟忽然顿了顿,再度迎上墨若旖清透澄澈的眼眸时,他温润的眸子略微泛起了些许担忧,“小旖,我不知你想要做什么,但是太傅很好,他在位期间,为北澜立下了许多汗马功劳,或许他不效忠任何人,但是他忠于北澜,为北澜殚精竭虑,哪怕他看着像是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我相信他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
头一回听见北澜璟这么认真的语气和她讲道理,墨若旖小扇子一般浓密的长睫轻轻眨了眨,眸光流转,她抿了抿嘴巴,将双手从被褥里伸出来递到北澜璟跟前,有些苦恼地下定决心说道:“要不你干脆绑着我吧,我确实有些事情想要跟穆太傅求证,会不会伤害到他我也不能确保,可是我又实在是很强烈要去做这件事情,若是阿璟这么担心穆太傅的安危,那你把我绑起来吧,这样我就没办法去做了。”
虽然她真的很想要知道穆胤之跟夜雪尘有什么牵扯,穆胤之是人是妖,抑或最重要的,他跟自己有没有关系,这样的想法在许久以前她就有了,穆胤之不是那种喜欢套近乎的人,但是却一次又一次提起她很像他的一位故人,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她现在就想抓住这个定数。
细细白嫩的手腕并在一起递到他眼前,北澜璟看着墨若旖十分认真的小脸,只见她长长的睫毛扬着,一双溪玉般澄澄湛湛的眼眸眸光浅浅,因为有些苦恼所以精致的眉头微微蹙着,看起来就像是不情愿但是又十分懂事交出自己喜欢的糖人的孩子,可怜又可爱,心底那片柔软的地方仿佛一汪春水,北澜璟的唇角最终还是颇为无奈地扬起了小小的弧度,温润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你这模样我还怎么忍心把你绑起来,算了,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分寸,莫要让太傅为难就好。”
墨若旖眼前没有铜镜,所以无法看见北澜璟口中说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模样,但是听见北澜璟松了口,她还是很高兴的,嘴角一弯,一双漂亮的眼眸便笑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儿,笑道:“是你不要绑着的,到时候可不能赖我。”
马车走走停停,最终在正午时分抵达了临山猎场,因为事先已经派人过来准备了,所以临山猎场上的离宫一切都打点好了,本来北澜渊是想将最大的一座宫殿给墨若旖住,但是墨若旖说长幼有序,执意要跟小辈们平起平坐,所以最终离宫里最大的宫殿便由北澜渊住了,接着便是安排了墨若旖的寝宫,其他的皇子朝臣还有后宫女眷便按着地位高低一一分配,最后北澜誉与北澜奕分别住在墨若旖寝宫两侧的宫殿,因为墨祁㬚要与北澜奕住在一起,而往年北澜璟并没有参加秋猎,他觉着也不需要特意腾出一座宫殿给他,便与北澜誉住在一座寝宫,两人虽然说是住在一处,但是一座寝宫里面还有许多厢房,所以隔得并不是很近,因此北澜誉也就没有异议了。
墨若旖本来是想要北澜璟跟自己住一个宫殿,只是还没等她说出来,墨祁㬚便按住了她,压低声音问了她一句话,“你这么做,是不是想要北澜璟娶你?”
所以,墨若旖就把这句话吞回肚子里去了,她倒不是在意名节之类的什么,只是但凡她与北澜璟有些苗头,北澜渊肯定就会想要促成好事,而墨若旖并不想要北澜璟做有违本心的事情,最终只得作罢,顶多,多去隔壁行宫走走便是了。
一切都准备就绪,待北澜渊口谕落下之后,一场各凭本事的狩猎大赛就此拉开了帷幕。
北澜誉一马当先地驾马入了猎场,紧接着一些王公大臣,少年将军也跟着一起走了,墨祁㬚在东墨的时候虽然常年混迹烟花柳巷,但是骑术也是一等一的好,等人群都散了之后,他便驱马往林子的另一个入口进去,北澜奕自然随后跟上,一时之间,猎场入口便只剩下墨若旖,离清舞,北澜璟,穆胤之以及一些随行伺候的宫女太监。
穆胤之踟蹰了一下,便选了个没人去的方向走了,墨若旖一看有苗头,便扬起马鞭,拉着缰绳跟过去的时候朝身后的北澜璟说道:“阿璟,我去那边了,你陪着郡主吧。”
她的声音不大,除了北澜璟跟离清舞二人其他都没听见,北澜璟正欲说些什么,墨若旖纤细娇小的身影便没入了丛丛密林,他修长的睫毛微微垂了垂,从离清舞那个角度看过去似乎有些失落的模样,偏偏他自己却不自知。
见眼下无旁人,离清舞便放低了声音,轻轻道:“十三,你若是想跟着璃公主去便去吧,我一个人走走。”
温柔如春雨一般的声音婉转悠扬,近在迟尺,北澜璟心底那些微冒出来的失落之情,陡然便被这声音塞到了底下,他转过头,便看见离清舞绝色的面容扬着温婉的笑意,一如他记忆里她温暖的模样,这一丝悸动似乎有些变味,可是北澜璟无暇去顾及它,他唇角微微一弯,面容温和地道:“有太傅照看着她,不碍事的,我陪你到处走走吧,这里你不熟,怕你迷路了。
离清舞想了想,便笑道:“也好,许久没有和你好好说过话了。”
二人沿着猎场城河打马而过,一前一后,隔着不远的距离缓缓地走着,溪水清清幽幽,江岸寂静,偶尔有鸟兽鱼虫走过游过飞过,却是无比平静,仿佛远离了尘世喧嚣。
北澜璟的箭羽对着一只从马前跳过的兔子,拉弓放矢一气呵成,小兔子的脑袋被卡在了两只箭羽之间,身上却是毫发无损,只是动弹不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