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成知道秦明是爽快人,也就不拐弯抹角,直言道:“兄弟我奉太皇太后指令,率兵前来沧州,应对沧州的局势,想必秦将军已经心中有数了吧?”
秦明听了,神色严峻起来,他伸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放在嘴边抿了半晌,抬眼问杨天成道:“以你莱州之力,如何面对沧州局势?你能有几分胜算?”
杨天成叹了口气言道:“不瞒兄长,兄弟我一分胜算都没有。”
秦明正色道:“既无胜算,那来此何干?”
杨天成回答道:“秦雪曼执太皇太后兵符,到莱州调兵,兄弟我总不能抗旨不尊吧?”
秦明瞪了杨天成一眼,言道:“你别叹气,这是你自找的,秦雪曼执兵符去调兵,你可以打发她一些兵力由她带走,你大可不必来搅这趟浑水。现在你引火烧身,能怪了谁?”
杨天成道:“兄长此话差矣,兄弟我世受皇恩,岂能委曲求全,偏安一偶而自保?眼下奸臣当道,陷害忠良,兄弟我岂能坐视不理?孰是孰非想必兄长你也心知肚明吧?”
听了杨天成的话,秦明脸上露出惭愧之色,杨天成虽然不是在说他,但却让他听得无地自容,这么多年来,他秦明为了自保,对于罪恶充耳不闻,让南天一霸之流累累得逞。他秦明岂不是枉为人臣,也无颜面对沧州百姓。
“贤弟不愧是‘天波府’杨家后人,真是一门忠烈啊,秦明惭愧,自叹弗如!”
杨天成话锋一转,对秦明道:“现在大理寺已经掌握了南天一霸所犯下的罪行,欲对之采取行动,但是沧州局势复杂,大理寺顾虑颇多,故而兄弟我今日前来请教兄长一二,还望兄长能如实相告。”
“贤弟请讲!”
杨天成道:“沧州兵马几万之众,很显然大理寺现在的五千之兵难于对抗。兄弟想问兄长,沧州之兵兄长能调多少?死心塌地跟随南天一霸的又有多少?”
秦明长叹一声,良久不语,脸色有些难看。
“兄长有难言之隐?”杨天成问道。
秦明道:“不瞒贤弟,这些年来愚兄虽为沧州兵马副总督,但只是挂名而已,其实已经被南天一霸所架空,恐怕是调不动一兵一卒了。”
秦明说着,难看的脸色转变为愤怒,似乎在愤怒这些年来,南天一霸根本就不把他这个兵马副总督放在眼里,并且将他架空成空有一个头衔而无半点实权的人,这和街上的平民百姓又有何异?充其量就是一个住在军营中的老兵而已。
作为一个有自尊有血气的男人,秦明可是忍得太久了。
“兄长为人光明磊落,对朝廷赤胆忠心,这是人人皆知的事实,兄长在军中的威望还在。兄弟我料想在沧州军营里,和兄长一样有血气有正义之心的将士一定不会少,只是他们没有一个领头的人,故而都和兄长一样忍气吞声。”
杨天成的话,深深地触动了秦明,他沉思良久然后对杨天成道:“贤弟的意思为兄已经知晓,为兄会在适当之机助贤弟和大理寺一点微薄之力……”
秦明的话语未落,突然一帮人既然冲进了秦明的书房来。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私闯军机重地,给本总督拿下!”
只见南天一霸带着人冲了进来,也不和秦明打声招呼,似乎将秦明一点都不放在眼中。
原来杨天成带着几个随从,来秦明府上拜访,早被人将此事通报给了南天一霸。
南天一霸本来就对杨天成借兵给大理寺而对他恨之入骨,正与“东厂”厂公北天雄商量着怎么报复杨天成。没想到杨天成既然自投罗网来了。
北天雄当即命令南天一霸带人前来,以擅闯军营之罪,准备捉拿杨天成。
秦明看到南天一霸毫无顾忌地带人冲进他的书房来,心中大怒,但是他还是强忍住了,这也许是他一贯忍耐的性格,让他没有将心里的怒气发作出来。
“刘总督,你这是在作甚?他是莱州的兵马总管杨天成,也是秦某的结拜兄弟,今日是来拜访秦某的,怎么就成了擅自闯入者了?”
“不管何人,未经本总督而擅自闯入者,一律擒拿治罪。”南天一霸说着,向身边的军士挥手道:“上!将此人拿下!”
杨天成此时也大吃一惊,他想不到南天一霸竟然会闯入秦明的府上来抓人,而且还以莫名其妙的罪名来抓他。既忽视了副总督秦明的存在,也忽视了他作为莱州兵马总管的身份。
南天一霸的胆大妄为,让杨天成意想不到,同时杨天成看到了南天一霸已经开始狗急跳墙了。南天一霸以为只要他将杨天成控制住,那莱州的兵马群龙无首,便会自行溃散。
秦明此时忍无可忍,心中的愤怒终于爆发出来,他拍案而起,将面前的一张桌子打翻,伸手抄起一把长刀,对着两个冲在前面的人,狠狠一刀横扫过去。
冲在前面的两个喽啰猝不及防,被秦明一刀砍死俩,两颗脑袋喷涌着鲜血滋溜溜地滚在地上。
“来人!”
秦明一声大喊,外面又冲进一帮人来。
秦明身为兵马副总督,在军中多年,虽然被南天一霸架空,但是他威信还在,身边也有一帮忠心跟随的弟兄。
刚才这帮弟兄看见南天一霸冲进府来,虽然不敢阻拦,但是这帮弟兄却站在门外听着屋内的动静。当听到秦明的声音,便提着刀呼啦一下全部涌进了书房里。
南天一霸丝毫没有想到一向逆来顺受,忍气吞声的秦明会对他不敬,并且敢当他的面杀了他的人。
南天一霸本来是仗着自己的虎威,以为秦明依然和以前一样,不敢与他作对,哪知道秦明现在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如再激怒于他,那说不定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望着满脸怒容,脸色铁青的秦明,又看见秦明的人冲进来一个个虎视眈眈,如是秦明现在一声令下,秦明的这帮弟兄一定会将他们砍为肉泥。
南天一霸觉得这个眼前亏吃不得,于是赶忙换了一副嘴脸,挤出一副难看的笑容:“秦将军息怒,本总督不知此人是秦将军的结拜兄弟,这是一场误会!误会!”
南天一霸说着,带着他的人灰溜溜地走了。
南天一霸走后,杨天成对秦明说道:“多谢兄长搭救,兄弟这次来访给兄长添麻烦了,往后兄长可要当心了。”
秦明道:“贤弟放心,愚兄好歹也是个副总督,南天一霸本事再大,他一时半会也不敢将愚兄怎么样的。”
杨天成道:“话虽如此,但是兄长应该早做准备,免得日后遭小人暗算。”
“多谢贤弟提醒,为兄自有分寸。”
秦明一旦和南天一霸翻脸,他心中就已经做好了打算,他现在必须行使兵马副总督权力,拉住一部分忠心于他,不与南天一霸为伍的人马,要不然他将遭到南天一霸的报复和暗算。
沧州的大部分驻军,几年前是随秦明抗击倭寇的旧部,当年倭寇被大明军队消灭以后,这部人马便留在沧州作为守军。
杨天成辞别秦明回去之后,秦明也不敢停歇,马上将手下的几个亲信部将召集起来商议对策。
在秦明的议事大厅里。
账下一人出列言道:“秦将军,想当年我众将士大败倭寇,是何等威风。南天一霸何德何能?只不过凭借祖上的名爵和北天雄作靠山而当上了沧州兵马总督。现在我等将士处处受其牵制,早就不想容忍了。”
又一人上去说道:“秦将军这些年来逆来顺受,我等也只好忍气吞声,现在秦将军既然已经和南天一霸反目,我等不如将旧部带走,不与南天一霸为伍。”
又一人道:“以上两位将军说得极是,现在秦雪曼持太皇太后兵符,调遣莱州之兵就是要对付南天一霸,我等不如与杨天成将军合兵一处,灭了作恶多端的南天一霸,也为沧州百姓铲除一个祸害。”
秦明听了,不停的点头赞同,正要发表自己观点的时候,账下闪出一人来,众人看去,是当年抗击倭寇时出谋划策的军师陆谦。
陆谦道:“几位将军所言都有道理,我们可以将旧部拉走,驻扎到一边,脱离南天一霸的管辖,但是我们不宜与杨天成合兵一处,先观察沧州局势的发展再作道理。”
秦明问道:“我们将旧部拉走,朝廷一旦知道会不会问责?秦雪曼那边奉的是太皇太后之命,为何不能与之合兵一处?”
陆谦道:“眼下两股势力对抗,一边以‘东厂’为代表的北天雄和南天一霸,一边是以秦雪曼为代表的大理寺。
众所周知,‘东厂’和大理寺是两个权利超常的机构,掌管‘东厂’的北天雄是皇上老师,也是皇上极为信任的人。而执掌大理寺的则是秦雪曼,此人的力量也不可小觑。
俗话说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现在鹿死谁手,胜负尚且难料,古人云,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我们现在还是中立为好,免得日后引来杀身之祸。
至于我们拉走旧部朝廷会不会问责,这一点诸位尽管放心,不管以后谁输谁赢,秦将军可以上书朝廷说:兵者!外抗强敌,守土为国;内平叛乱,保境安民。除此之外,谁是谁非,局势不明,不应参与各派纷争。
……”
秦明听了大喜,便按照陆谦的意思,一下从南天一霸的手中拉走了两万多人马,出了沧州城,在城外扎营,静观沧州局势的发展。
……
秦明此举让北天雄和南天一霸大发雷霆,恼怒不已,但是却奈何不得秦明,因为现在沧州大部兵马听从秦明指挥,他们手中仅剩下几千人马,不能与秦明大军抗衡,何况他们现在还要对付强大的对手大理寺。
北天雄决定上书一封,到皇帝那里告秦明滥用兵权,私自动兵之罪。
几日后,中宗皇帝收到了北天雄的告状信,也大为震惊,秦明未经朝廷擅自用兵,这还得了?完全可以按照北天雄信中的意思,判秦明一个谋逆反叛的杀头之罪。
中宗皇帝想要下一道圣旨,将秦明捉拿进京治罪,但是转念一想,觉得此事事关重大,还得细细斟酌一番。于是中宗皇帝便拿着北天雄送来的奏章去了东宫,面见太皇太后张氏。
太皇太后凤体欠安,正在生病,这天正好内阁大臣杨阁老杨薄也在东宫探视。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中宗皇帝平时有事都是询问北天雄,而今北天雄不在京城,所以难断之事还是想到了太皇太后。
中宗问候一番太皇太后之后,便将手中北天雄的书信呈了上去。
太皇太后看了之后,将信交给了杨薄,问道:“杨阁老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理啊?”
杨薄看了信之后,说道:“太皇太后,此乃一面之词,沧州事务并不明朗,老臣不敢乱言,还请太皇太后定夺。”
太皇太后虽老,但并不糊涂,对于北天雄的所作所为一直不满,累累想惩罚北天雄,但因皇帝袒护而作罢。
太皇太后听了杨薄的话,问中宗道:“沧州事务孤家已经委托大理寺全权处理,如今大理寺未见有书回朝,北天雄为何跑去沧州过问沧州事务啊?”
中宗迟疑了一下,回答道:“孙儿即刻招北天雄回京。”
杨薄此时接话道:“皇上不必招厂公回京,厂公到沧州想必自有他的道理,待他在沧州办完事情自然会回来的。”
杨阁老杨薄的智慧不是一般人能比,他对沧州的局势虽然不了解,但是从此番北天雄的告状信中,已经猜出沧州的局势对北天雄极为不妙。秦明之所以将兵调走,一定是不想让北天雄利用,这正合了杨薄的心思。
北天雄在京城权力通天,谁都奈何不了他,但是他在沧州就不一定一手遮天,他遇到秦雪曼算是遇到了强劲的对手。
也许正好借此机会让秦雪曼将北天雄灭了,也为朝廷除一大害。
太皇太后见多识广,她和杨薄想的一致,此番秦明擅自调兵,对北天雄不利,那对秦雪曼一定有利。太皇太后听见杨薄说不要招北天雄回京,心里也明白了杨薄的用意。
太皇太后问中宗道:“北天雄此番前往沧州,可是皇帝委派?”
中宗答道:“回皇祖母话,并非孙儿所派。”
太皇太后怒道:“既然并非皇帝和朝廷委派,北天雄此番去沧州就是办私事咯,那他有何权力过问沧州事务啊?再说北天雄这封信乃一面之词,不予采信,沧州局势我等皆不明晓,还是让大理寺去处理吧,北天雄不能参与沧州事务。”
“是!孙儿知道了。”中宗唯唯诺诺而退。
中宗九岁登基,这些年来,是他的这个皇祖母帮他打理了一切国事,才有他今日坐稳天下的局面,对于皇祖母的话,中宗不敢不听。
……
徐月和方莲已经失踪两天无有音信,杨柳青和安然心中甚是焦急,但是又毫无头绪,不知她们被人抓往何处。
据方文雅说那日冲进来的一伙人都身穿便服,确实认不出他们的真正身份,但是从他们的武功来看,个个都身手不凡,而且说的不是本地口音,这事就显得有些扑朔迷离。
杨柳青他们起初怀疑这绑架事件定是南天一霸派人所为,但细细想来却又不像,经过众人分析,绑架徐月她们的,一定是“东厂”的人干的。杨天成从秦明那里得知,“东厂”的人似乎并没有住在军营。
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东厂”在沧州的落脚点,可是“东厂”的人行动诡秘,沧州又这么大,一时半会又无从查找。
沧州之兵大部分的人马已经被秦明拉走,南天一霸和“东厂”在沧州的实力已经大大的被消弱。此时大理寺凭借现有的力量,已经可以同南天一霸以及“东厂”的北天雄相抗衡,但是秦雪曼觉得还不能轻举妄动,如是对手用徐月和方莲作为人质,来要挟“大理寺”,那他们是妥协还是不妥协?如不妥协那徐月和方莲就有性命之忧。
秦雪曼决定先将徐月和方莲救出来,才能实施下一步的行动。
这天众人正聚集在“大理寺”大客厅里商议对策时,只见捕头卢宗柏带着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来到了“大理寺”。
“诸位都在啊!”
卢宗柏一般无事是不来“大理寺”的,因为他作为沧州的捕头,每天手头上都有办不完的那些零零碎碎的小案件,什么打架斗殴,什么偷鸡摸狗了,他们都得一一过问处理。所以说卢宗柏来此必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