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彩虹涂料厂的事情马上就要进入司法程序进行拍卖了,明天会议的主要内容就要研究这件事。李毅,你想好怎么办了吗?”看着瞪着一双眼睛吃惊的看着自己的李毅,马晓琳再也没有称呼什么“李哥”,而是直呼其名,看着李毅问道。
“这有什么想的?对于彩虹涂料厂,我已经进行了详尽的调研,也做好了充足的思想准备。你现在只要帮我一点:想办法帮我把涂料厂拿到手,只要能做到这一点我就感恩不尽了!”虽然听到马晓琳明天要开会研究彩虹涂料厂的消息之后有些震惊,但李毅马上就平静了下来。他一边往面前的烟灰缸里按烟头,一边看着马晓琳说道。
冲着李毅摇摇头,马晓琳往李毅面前凑了凑:“我刚才说过,虽然经历了几年艰苦的牢狱生活,但你的锐气并没有被磨掉。我佩服你的勇气和淡定。但是,我问你一个最现实的问题:即便是我暗箱操作,帮你拿下涂料厂,你买涂料厂的钱从哪里来?我看过检察院的案情报告,根据苍南县裕德会计师事务所的评估报告,彩虹涂料厂的资产总计达到了240多万元。如果按照惯例在这个价格上压减百分之二十,彩虹涂料厂的对外售价也不会低于200万元。我亲爱的李大哥,你现在有200万元吗?如果没有,我就是帮你争取到了彩虹涂料厂的所有权又有什么用?据我了解,国家对于你们这种刚从监狱释放回来的人在政策上有所照顾,比说如就业、税收等等。但总不至于把一家价值200多万元的厂子免费送给你吧?政府有这么大方吗?”
说到这里,马晓琳笑了笑,然后神情复杂的冲着李毅挤挤眼睛。
马晓琳的一番话就像一记闷棍敲在李毅的头上,让刚才还信心满怀的他顿时变成了一个晒蔫的茄子,低着头不知说什么好。
是啊,事情绕来绕去终究还是绕不开“钱”这个坎。刚才在家的时候,李梅说的是这个话题,现在马晓琳又在说这件事,自己再躲避又有何用?如果这个核心问题解决不了,哪怕是马晓琳费尽周折争取到了彩虹涂料厂的所有权又有何用?
低着头想了半天,无计可施的李毅抬头看看马晓琳毫无底气的问道:“晓琳,你有没有好的办法?”
冲着李毅笑了笑,马晓琳轻轻的摇摇头:“李毅,你是问我能不能帮你解决这200多万元的钱款吗?你真的太高看我了!”
说到这里,马晓琳伸手从李毅面前拿起烟盒,抽出一支烟,点上火,一边吸烟一边接着说道:“从苍南县规划国土局的科长到现在的地区国资委主任,虽然我的职务升迁的够快,但拿的那点工资还是没涨多少。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国家公职人员,从参加工作到现在,即便是不吃不喝也攒不够200万元钱啊!是啊,之前我是找了一个有钱的老公,但我现在跟他离婚了,而且我是什么东西都没要,净身出户,拉着一个行李箱走出了沈家大院。所以,李毅,我真的没有这么多钱来帮你!”
“不,不,晓琳你理解错了。你的情况我还不知道吗?所以我怎么能拿这么大的难题为难你?我是说,你能不能帮我想个其他的办法,你在国家机关工作的时间长,见过的世面比我广,思想也比较前卫,所以……”
“李毅,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不等李毅把话说完,马晓琳便摇头摆手的打断了他的话:“彩虹涂料厂是胡国庆、黄福松用贪污受贿的钱建起来的一个‘私人银行’,现在他们的罪行败露了,国家要依法拍卖他们的非法所得,而拍卖的钱是要上缴国库的。如果说在把彩虹涂料厂卖给谁这件事上我还有决定权,我承认。但如果想让我在你没有钱的情况下把涂料厂交给你,我绝对做不到。不是我不想做,是我没有那个权力!”
说完这番话,马晓琳把手里的烟放在烟灰缸边上,冲着李毅无奈的摊摊手,然后重新拿起香烟,一边吸烟一边用平静的眼神看着李毅。
“唉,人不怕挨饿,但最难受的是在肚子饿的咕咕叫的时候,却看着眼前的美味佳肴吃不上,那种痛比针扎的还疼。目前的我就是这个样子啊,刚刚出了监狱,一没有工作,二没有事业,却眼看着彩虹涂料厂这块肥肉吃不上,你说难不难受?”冲着马晓丽苦笑了一下,李毅无奈的摊摊手,然后端起面前的咖啡杯猛猛的喝了几口。
“有你这么喝咖啡的吗?有气也不能乱撒呀!”看着李毅埋着头喝咖啡的样子,马晓琳笑了笑,转身从另外一把椅子上拿起自己的包放在桌子上,然后打开包,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李毅面前:“看看,这是什么?是不是很熟悉啊?”
看看面前的银行卡,李毅先是楞了一下,然后一把把银行卡推到马晓琳面前:“晓琳,你千万不要这样,你这样做有点寒碜我了。你一个小小的国家公务员能挣多少钱?现在又离婚了,单身一个人,还要照顾年迈且多病的父母,我就是再困难也不能要你的钱啊?再说了,你这点钱对于我收购彩虹涂料厂来讲就是杯水车薪,能解决什么问题?所以,你的钱我是万万不能要的,即便是我舍弃收购涂料厂这件事也不能这样干!”
抬头看看李毅急的面红耳赤的样子,马晓琳笑了笑,然后看着他问道:“我只是想问问你,对于面前这张银行卡,你是不是有些眼熟的感觉?”
低着头仔细瞅瞅面前的这张银行卡,李毅还是摇摇头:“银行卡长的都是一个样,虽然各个银行的卡都不太一样,但大差不差,所以,对于你说的这张银行卡,我既熟悉又陌生。快收起来吧,你今天就是把老天爷说下来我也不会接这个钱。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要一个女人的钱?我要是真的这么做了,一旦传出去我还有何脸面在苍南县的父老乡亲们面前立足?快,快收起来!”
说到这里,李毅一把抓起面前的银行卡塞到马晓琳的手里。
看看李毅塞给自己的银行卡,马晓琳依然微笑着看着他:“李毅,你真的认不出这张银行卡了?”
“认不出来,认不出来,你的银行卡和我有什么关系?快别逗我了,咱说点别的行不行?”马晓琳的话刚一落地,李毅便马上冲着他摆摆手着急的说道。
“李哥,你再看一看这张银行卡,难道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这就是当年你送给我的那张卡呀!”见李毅一直不明白自己的意思,马晓琳也急了,她把手里的卡再次推到李毅面前,微笑着看着他说道。
“啊?晓琳你这是……”听了马晓琳的话,再仔细看看面前的那张银行卡,李毅惊得大声叫了一声,然后瞪着一双吃惊的眼睛看着马晓琳,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当年在拿到你送给我的这张银行卡并得知了卡里的数额的时候,我的心里还是很坦然的。你不要误会,我之所以有这种想法,并不是因为我们两个之间当时的关系。与你交往,我看中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手里的钱,自始至终没有在你身上拿钱的想法。之所以很痛快的接下了你的钱,一是我觉得因为我个人觉得,在你当时拿那块地的时候,我确实使了不小的劲,项目成功上马,拿这个钱我受之无愧。二是当时我的父亲要去上海做一个大手术,确实需要钱。万般无奈之下我收下了你的这张银行卡。”看着李毅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的样子,马晓琳笑了笑,一边悠然的抬起手往面前的烟灰缸里弹弹烟灰,一边表情轻松的看着李毅。
“无论是从哪个角度去分析,这个钱你都该拿。可我就想不明白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一分没花呢?虽然把钱给你不久我就被公安机关带走了,但在监狱的时候去看我的朋友告诉我,为了给你父亲看病,你差一点把家里的房子卖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你竟然守着几十万元钱不动,这是为什么?”马晓琳的话刚一落地,李毅便皱着眉头看着她,不解的问道。
冲着李毅苦笑了一下,马晓琳点点头:“你的消息挺灵通的吗,连这件事都知道?”
李毅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她,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你应该还记得,在你把银行卡给我没有几天,你便被公安机关抓走了。这个消息我是在办公室里听到的,当时惊的我差一点从椅子上掉下来!”抬手把手中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马晓琳端起面前的咖啡杯喝了口咖啡,然后看着李毅接着说道:“你被捕的消息对我来讲无异于五雷轰顶,心中的那份惧怕和惊慌连续多日让我茶饭不思,就像一只惊弓之鸟,始终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安静。我曾经想过把你给我的这个钱上缴给检察机关,但怕影响到我的政治前途,我退缩了;后来又想把这些钱交给你的家人,却又担心这件事传出去之后让人说三道四,无法做人,只好罢休。但是,为了钱的事情你都坐牢了,说什么我也不会花你给我的一分钱的。所以,这个钱就一直在卡上呆着,即便是我的父亲重病住院,因为手术费差点卖房,我也没有想到过动用你给我的一分钱。当时我就想,等你刑满释放回来之后,面临的第一个困难肯定与金钱有关,如果在这个时候把钱交给你,肯定会解你的燃眉之急。现在怎么样?我还是猜对了吧?”
说到这里,马晓丽停下话题,冲着李毅挤挤眼睛,然后再次把面前的银行卡往他面前推了推。
听完马晓琳的话,李毅抬起头,狠狠的把手中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然后苦笑着看看马晓琳:“晓琳,听完你这些话,我的心里五味杂陈,有一种不知说什么好的感觉。”
“哈哈哈哈,怎么了?难道是我给你添堵了吗?应该不会吧?我这可是雪中送炭哦!”马晓琳端起咖啡壶一边给李毅倒咖啡一边看着他笑着说道。
“首先,对于你这种常人难以做到的做法我感到惊讶,之后就是深深的敬佩。在现在这个物欲横流、一切向‘钱’看的年代,你一个女人能做到这一点确实值得敬仰。因此,尽管之前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不能端到桌面上、站到人前光明正大的说,知道的人甚至会说我们道德沦丧等等,但从我内心来讲,我觉得我李毅的眼光独到,没有看错人。仅仅是这一点,我就为我自己感到骄傲。再说了……”
“李毅,你赶紧别提这茬了。”不等李毅把话说完,马晓琳赶紧打断了他的话:“那个时候我还年轻,想问题太自私,处理问题的方式方法太过幼稚。你是有家室的人,嫂子又那么贤惠,我就是再敬仰你也不该插足你的家庭,做出那种让人不齿的事情来。所以,尽管我们之间的那段往事让我感到了浪漫和幸福,但最多的还是后悔,而且这件事会让我后悔一辈子。错了就是错了,你就别自我粉饰和狡辩了。再这样说下去,我都没脸在这里坐了!”
说完这番话,马晓琳脸色羞红,低着头唉声叹气起来。
“那好吧,咱就不说这件事了,说银行卡的事情。”听马晓琳这么说,刚才还有点沾沾自喜的李毅也不好意思起来。他站起身来一边给马晓琳递烟一边接着说道:“对于你的做法,我一是敬仰和敬佩,二是要感谢。但不管怎么感谢,这张卡我是不会要的。因为……”
“李毅,我们两个不是外人,在我面前你就不要再硬撑了,你现在的情况……”
“晓琳,你听我把话说完。”见马晓琳打断了自己的话,李毅有些着急了。他站起身来看着马晓琳说道:“我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好,别说几十万块钱,就是几千、几万块钱都对我很重要。但即便是这样我也绝不会要这张卡。刚才我说过,这些钱都是你应该得的,你不要不好意思要;第二,这个钱是我李毅给你的,我是一个男人,虽然是个失败的男人,但说出嘴的话就要算数,做的事就不能后悔。你现在离婚了,父母的身体又不好,虽然平时有工资,但一个女人肩上担着这么重的担子,我李毅没有能力帮助你也就算了,但也决不能要你的钱!所以……”
“不要我的钱?收购彩虹涂料厂的事情怎么办?你有钱吗?再说了,这些钱本来就是你的,我只是帮你保管了一段时间,你怎么就不好意思了?”马晓琳再次打断李毅的话,一脸认真的看着他问道。
李毅一愣,但马上就回了一句:“收购彩虹涂料厂需要200多万,你给我的这点钱能解决什么问题?”
“有一点总比没有强吧?再说了,这五十万元也不是个小数目啊,一旦你有了这几十万元,接下来我就有底气去帮助你了呀!”看看李毅,马晓丽你有些着急的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听了马晓琳的话,李毅一愣:“哦?你的意思是……”
“李哥,对于你收购彩虹涂料厂的事情我是这样想的,你看看行不行。不过我说的话有些直白,你不要在意。”看着李毅一脸不解的样子,马晓琳把只抽了几口的香烟按灭在烟灰缸里,然后看着他说道。
“哎呀,我们两个谁和谁?说这些干嘛呢?只要能把涂料厂拿到手,你说什么都可以,快说!”马晓琳的话刚一落地,李毅就着急的往她身边凑了凑,一边说一边给马晓琳递咖啡。
“李哥,对于目前的你来讲,无论是经济实力还是个人能力,凭借你一个人的力量收购涂料厂和经营涂料厂都存在着一定的难度。”接过李毅递过来的咖啡杯,马晓琳轻轻的抿了一口,然后把咖啡杯放在桌子上,看着李毅说道:“第一,从司法评估的结果来看,彩虹涂料厂的总价值在200万元以上,就是我想办法帮你挤掉其他的竞争对手,把涂料厂的所有权卖给你,你能买得起吗?刚才我给你的卡里有50万,加上这几年的利息也不会超过60万元,这离200万元还差得远呢!剩下的钱你去哪里找?能找得到吗?恕我直言,如果搁在你没有坐牢之前,凭借着你在苍南的影响力,无论是找朋友借还是找银行贷都不成问题。但是现在呢?你刚从监狱回来,身上又背负着100多万元的债务,在这样的情况下,有哪个朋友肯借给你这么多钱?没有任何抵押物,银行也不会借给你钱啊。李哥,我说的有道理吧?”
听完马晓琳的话,李毅认真的点点头:“是啊,晓琳,我现在的情况,也只有你这样的朋友愿意帮我,其他的……唉,别提了!”
说完话,李毅冲着马晓琳摇摇头,脸上挂满了无奈。
“在我的心目中,你是一个商业奇才,只是机遇不好,在看待和处理某些问题时有些急功近利或过于急躁才犯了错误。我相信,经过前几年集资建房这件事和在监狱里的反思,你一定会吸取教训,变得更好。”看着李毅一脸忧愁的样子,马晓琳有些心疼的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哈哈哈哈,晓琳,你就别提这个茬了,我还商业奇才?都干到监狱去了,还算什么奇才?废柴还差不多!”听完马晓琳的话,李毅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一边说一边一脸尴尬的冲着马晓琳直摆手。
马晓琳笑了笑,但她没有直面李毅的问题,而是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但对于你来讲,有一个相当严峻的问题摆在你的面前:你在监狱呆了五年,而这五年正是咱们国家改革开放发展的最快的五年,整个国家包括咱们苍南县的巨大变化可以用日新月异来形容。而这种变化并不仅仅体现在市容市貌和城市建设方面,还有经营模式、经营规则和商业运营模式的变革,以及各个阶层的人们在思想意识、伦理道德方面。说实话,别说是你这个与社会隔绝了五、六年的人,就是我这种混在官场、一直没有离开过家乡的人,都被眼前的变化搞得眼花缭乱,有时甚至难以适应。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让你一个人单枪匹马的接下涂料厂,我真的担心你因为一时难以适应这种变化而出现问题。所以,我的意见是……”
“晓琳,你说的话我能听明白,而且觉得很有道理。”不等马晓琳把话说完,李毅就有些着急的接过她的话茬说道:“你的意思是,找一位有经济实力且在经营方面经验丰富的人和我一起接手并共同经营涂料厂,一来解决了收购涂料厂资金不足的问题,二来可以帮我适应与世隔绝的这些年社会形势所发生的变化,保证涂料厂顺利、正常运营。你的想法很正确,之前我也动过这个念头。但是,晓琳,我现在的情况你最清楚,谁愿意跟我这个身无分文、名声扫地的刑满释放人员进行合作?不是我不想,而是没人敢干啊!”
说完话,李毅无奈的冲着马晓琳摊摊手。
“这一点我也想过,但我会尽力想办法帮你。我想,凭借着我地区国资委主任的面子,会有人买账吧?”马晓琳一边说一边拿起烟盒,抽出一支烟递给李毅,然后拿起一支烟叼在嘴上:“不过,为了防止我这边出问题,你也想想办法,找一找你的朋友圈中适合与你合作的人,强强联手,共同经营涂料厂,这样……”
“晓琳,你稍等,我现在就打电话!”看看马晓琳,李毅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边和马晓琳说话,一边掏出手机拨通了远在蓝海市的卜慌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