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剑心想,现在还不急吗?都火烧眉毛了,说到底就是不信任他公孙剑嘛。
国事为重,公孙剑也就不怕有通敌之嫌了,他上前又说道:“公孙剑愿立军令状!假如不打败来犯之敌,甘愿受军法重罚。”
“大王,就让公孙将军率兵迎敌吧,这是当前的上上之策,我王植也拿头来担保,公孙将军忠心赤胆,可昭日月。”王植也上前铿锵有声,为公孙剑做担保。
来福心动了,他相信公孙剑是一个赤胆忠心之人,正因为他的赤胆忠心,太正派太讲义气了。这样的人对于以往的旧交情也是不会忘记的。
假如钟离天在阵前与公孙剑谈论交情,公孙剑能下得杀手吗?来福坚信公孙剑是绝对办不到的。
在和漠北外族交战,那是对付野蛮之敌,公孙剑当然不会手软,可是对付钟离天,来福怎么都不会相信公孙剑会对钟离天痛下杀手。
公孙剑这人太讲义气,这万一有点什么变故,那到时可怎么办?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就怕公孙剑到时候也是身不由己的中了钟离天之计又该怎么办?
太多的顾虑还是让来福下不了这个决心。
“大王!”公孙剑再次要求让他率军出征。
“容朕想想。今日朝议就到此吧,明日再来商议。”来福说完,就宣布退朝。
……
众臣都散去之后,唯有公孙剑依然站在大殿中发呆。
公孙剑忽然觉得,这个朝廷对他已经不信任了,跟随了二十年的来福对他已经不再信任了,他在这里成了多余的人……
又是山花绽放的季节,一阵阵微风吹来,空气中带着花香,沁入人的心脾,本来是让人感到心旷神怡,可是此时公孙剑却异常的落寞。
又走在这条熟悉的小道,公孙剑的脚步异常的沉重。
这条小道通往山上,通往依依郡主的坟地,公孙剑今日从大殿出来之后,心情非常的糟糕,他已经对这个朝廷失望,对来福的新朝失望。
公孙剑感到从未有过的悲观。
他虽空有一腔抱负,本来还想再为这个朝廷再出一份力,可是来福似乎已经不需要他了。既然这样,公孙剑觉得他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这个曾经为之奋斗的新朝,不管将来怎样都与他无关了。
在走之前,公孙剑想再来看看依依郡主,同她告别。
依依郡主坟墓的四周,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蝴蝶和蜜蜂在花间草丛翩翩起舞,发出嗡嗡的叫声。
似是在唱着美丽的歌谣,又似是在哽咽……
默默的点了一炷香,一道袅袅青烟缓缓的飘向空中,飘入苍穹,飘入另外一个世界。
假如依依郡主在天有灵,她此时一定闻香而来。
来和公孙剑说说话,诉说他们的别后之苦,来听公孙剑对她倾诉思念之情。她一定知道公孙剑有太多的话要对她说。
“我又来看你了,自从你走了之后,你长眠在此,我不知道曾经来过多少次了,每次前来都和你诉说着一些相思之苦,想必你也听烦了吧?”
“今日我是来向你告别的,今日就再听我一次无休无止的诉说吧。”
“今日不说以往我们曾经经历过的事情了,说得再多可最终留给我们的只是遗憾和无奈,这个话题似乎太过于沉重了,今日我们就聊聊开心的事吧……”
“认识你这二十年来,我没有后悔过,虽然我们二十年来最终没有在一起,但是我的心因为有你而感到欣慰,有你而感到充实。所以这前半生,因为有你,我就没有感到白活……”
“还是那句话,一切都是天意,造化弄人。注定了我们此生有缘而无分,你红颜命薄过早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永远的离开了我,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孤孤单单,这是你的错……”
“不,我不能怪你,一切都是我的错。假如当初我们早一点在一起,也许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假如来福早一点在一起,你就不会被太皇太后送到乌孙国,你也不会水土不服落下了病根,那样你就不会死,你一定还活得好好的,你此时一定还活蹦乱跳的在我面前撒娇……”
“都是我的错啊,但愿你在九泉之下能够原谅我。”
……
“坟前的纸钱在一片片的燃烧,扑闪着腾腾的火苗,不知道能否照亮黑暗中的你?这炽热的火就代表我曾经对你那炽热的爱情,不知道你此时可否感受得到?”
“哎……还说这些干嘛呢?阴阳两隔就已经注定了我们彼此永远不能再有交集,一杯黄土已经隔断了我们彼此的那份爱恋,留下的唯有遗憾和无尽的思念……”
“看我又扯远了,说好今日要说点开心的,但是说着说着又扯到伤心事去了。”
“我最近确实有心事,我感到很悲观,对人生,对我现在所效力的这个朝廷,对当今圣上对来福感到悲观……当今圣上,不,我就说他名字吧,不管怎么说来福对我有恩,这辈子假如没有他的赏识,我现在也许还在流落江湖四海为家,假如我没有得到来福的赏识,我也不可能遇到你,所以来福得感谢他。”
“现在来福快不行了,他的这个朝廷危在旦夕,我还想再尽一点臣下的微薄之力,再帮帮他,可是他似乎已经不再需要我了,我现在已经是多余的人了。”
“可是我是真的替他感到惋惜啊,依依你知道吗?他从乡下一个没有父亲的孤儿一步步走到今日不容易啊!我是真的想帮他啊,可是……”
“哎!这些事还是不说了,咱们说说别的。”
“依依,我要走了,要离开王城,也离开你。也许这一别就像你当初走的那样,永远都不再回来了。”
“可是,我又是那么的舍不得走啊,这里留下了我太多的梦,这里曾经有我的理想,有我的爱,有静静地长眠于此的你……”
“我舍不得离开你啊,可是我经过长久的思索和挣扎,我还是决定要离开了。”
“我离开之后就没人来看你了,每当这个花开的季节,也没有人来给你献花了。没人给你烧香,没人给你扫墓,再没有人来看你了。你的坟墓将长满了野草,直到埋没在这山野之中。”
“假如这样的话,你会寂寞吗?你会孤独吗?……”
“我知道你一定会感到很寂寞和孤独,但是……但是我还是要走,你会怪我绝情吗?”
“依依,我们阴阳两隔,注定我们这辈子没有缘分了,在我有生之年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了。所以我现在的离开,请你能够原谅我,理解我……”
“依依,记得你曾经说过,我们彼此之间需要坦诚,我不想瞒你,但是请你接受我真诚的说一句,对不起……”
“我要去找一个人……”
“我知道,那个人一直都在等我,她和你一样,这一等就是二十年,到现在我知道她还在等,等到老,等到死……”
“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两个人,就是你和她。你走了,可她还在,所以我决定去找她,给她一个交代……”
“所以我在这里只能对你说声对不起……我这一走可能就永远不再来看你了,但假如突然有一天我会出现在这里,那我身边肯定带上她,和她一起来看你,你会欢迎吗?你会记恨我吗?”
“我相信你不会,因为你是个善良的人,但是说真的,我心里愧疚啊,我没有陪你到天荒到地老。”
“对不起……”
……
公孙剑从山上回来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府上,提笔给来福写了一封长信,然后挂印封金。他草草的收拾了一下,什么人都没有带走,什么东西都没有拿。
一人一马,绝尘而去……
春风送暖,野花飘香。
在一条通往青城方向的小道上,一人独骑,似闪电一般飞奔而走。
在一处高高的山坡上,公孙剑勒住马绳,向身后的王城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似有留恋与不舍,但是更多的却是一种解脱……
亭台楼阁,红砖碧瓦,仍隐隐浮现在公孙剑的眼中。
这是一个美丽的都市,她的繁华与喧嚣曾经是多少人的向往与梦想。
可是现在公孙剑却选择了逃离,望着身后这隐隐若熙的都城,公孙剑感概万千……
荣华与富贵,地位与权力,犹如这隐隐若现的身后王城,在云雾间渐行渐远,一切都只不过是南柯一梦罢了……
……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自从李云霞告别归海心月去往洛阳之后,归海心月便时常感到一种无法排遣的寂寞与孤独。
她经常站在窗前发呆,回想着曾经的过往。
人总是喜欢回忆一些难忘和美好的人生片段。可是每当归海心月回想起过去那些开心和难忘往事的时候,她亦发的思念远方的他。
天各一方,不知道他现在过得一切可好?
一别又是许多年过去了,归海心月不知道在他的内心深处,是否还有她的存在,也许随着岁月的流逝,他早已经将她遗忘。
每当独倚窗前,归海心月不禁黯然神伤,独自长叹。
她多想……多想长了翅膀飞过千山万水,飞到他的身边。
可是他还会记得她吗?
一夜春风,山花争相绽放,增添了春日的喜庆与和祥。
这一天,忽然几只红嘴相思鸟“唧唧”唱着动听的歌谣,停落在归海心月的窗前。
“相思鸟?真漂亮啊。”
归海心月轻轻的走到窗台前,出神的望着窗外的几只红嘴相思鸟。
一阵花香铺面而来,归海心月心情顿然开朗,她走出门外,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和春风里的花香,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也许是冬天太久,寒冷太久,压抑太久,她应该出门去散散心了,哪怕是独自一人。
独自一人也应该好好的享受这难得的春光。
……
青城镇虽不大,但是交通算的比较发达的,虽然这里算不上富庶之地,可也不是穷乡僻壤,通往各地的道路四通八达。
归海心月趁着今日天气晴好,春风拂面,便独自一人出来散心,她很久没有出来走走了。
村口的路有好几条,分别通向四面八方,走哪个方向好呢?归海心月鬼使神差的走了一条去往西北方向的路。
这条路一直走,通往王城。
王城离这里有千里之遥,隔着千山和万水,可这千山万水之隔,却阻不断归海心月那颗思念的心。
归海心月知道,只要一直沿着这条路走,便能走到王城,走到他的身边。但是,千里之遥她又怎能走到?
虽然明知道走不到王城,她还是选择了去往王城方向的路。
走一步,隔他近一点。
可是归海心月似乎觉得,就算她这样一直走下去,她也许永远都走不到王城的,也许她永远也走不进他的心了。
今日天气正好,就多走一走,边走边回想着往过的一些事其实也挺好的。
记得那年是冬天,她遇见了他,记得那年边关异常的寒冷,可是遇到他之后,再冷的天心中仍是流淌着浓浓的暖意。
这股浓浓的暖意流淌在心间,一流就是二十年。
都说时光如梭,二十年弹指一挥间,可这二十年却又是那般的漫长,让她在这漫长的二十年里作无尽的等待。
可她却不后悔,她一点都不后悔,她甚至庆幸这辈子遇见了他之后,心中便永远有着一份思念和牵挂,虽然过得很寂寞与孤独,但内心却是充实的,心中始终有着一份希望和念想。
……
天气真好,假如现在不是一个人独自欣赏这满山的野花,而是身边有一个人陪伴,那该多好。
有伴侣、有美景、加上这美好的天气,便会满足了。人生几时能有这般美好的时刻呢?
在一处山坡上,归海心月抬眼望去,远山朦胧……眼睛所能看到的,不过百十里远,从这里看去,是看不到王城的。可心不同,心能跨越千山万水,走到他的身边,走进他的梦里。
归海心月突然又想到曾经在王城时,经常弹奏的那首绿罗裙,此时的她正如那首绿罗裙词里所唱的那样:
途中无所有,
摘下一片云。
千里赠君,
诉说赤子恋红尘。
柔情千丝万缕,
化作和风细雨,
轻拂绿罗裙。
别来寒与暖,
替我多问询。
山重重,
水纵横,
又一村。
这片白云,
今夜可曾到家门?
多少离愁别恨?
化作无限温存,
都给梦中人。
梦中醒来时,
为我奏瑶琴。
……
公孙剑离开王城之后,便马不停蹄的直奔青城镇而来。
这些年来,分分合合,一晃就是几年,不知道她一切过得可好。现在公孙剑在王城再无牵挂,他便想来到她的身边,不知道她是否欢迎,不知道她依旧是曾经那个深爱着他的归海心月?
幸好这些天来,都是晴好天气,便于赶路,这样公孙剑便能节省了许多时间,能快一点早一天到达青城镇,来到她的身边。
就要到青城地界了,公孙剑莫名的紧张起来,他怕归海心月早已忘记了他,也许现在归海心月已经成家,有了丈夫也有了孩子,假如是这样的话,他便会一拍马义无反顾的上山修道去了。
也许这辈子他注定要和曾经都深爱过他的女人无缘了。
但是公孙剑坚信,归海心月会一直等着他的,他不来她不会嫁。
“老哥,这里是什么地方?”
公孙剑觉得这几天过得异常的漫长,他从王城出来,到现在已经七八天了,可似乎青城镇总也跑不到。
公孙剑胯下的马可是北方的良种马,虽说不能日行千里,但是马不停蹄的跑,也能日行几百里吧,可为什么就是走不到呢?
难道他走错了路了吗?
公孙剑这辈子是走错路了,他错在曾经让两个女人深爱着,但他却一个都没有答应,一个带着无尽的遗憾离开了人世,而另一个也带着无边的惆怅选择了离开。
现在他终于放下了一切来找她了,然而她能够接受他吗?也许她的心已冷。
“大兄弟,听口音你是外乡来的吧,请问你是从哪里来,要到那里而去?”
路旁在田间劳作的一位大叔听到公孙剑问路,边抬起头用一种诧异的目光端详着公孙剑。
因为公孙剑不管是从气质上还是从穿着打扮上,都不同于常人,加上他又不是本地口音。
这让劳作在田间地头的这位老哥甚是好奇。
“我从王城来,我要到青城镇去。”公孙剑答道。
“从王城来,要到青城镇?”老哥听了哈哈笑道:“大兄弟你走错路了,你从王城来要到青城镇应该回头往哪边走,不过离此地已经没有多远了。”
“哦,这么说来我今日就能到达了?”公孙剑又问。
老哥又笑了,说道:“一会就能到了,幸亏你遇到我,及时给你纠正,不然你就真的走偏了。”
公孙剑在马上拱手抱拳道:“多谢了。”说着调转马头,又疾驰而去。
……
山坡上,归海心月举目远望,面对着王城的方向。
“假如今日你能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们便能在此相会……”归海心月站在那里喃喃自语,异想天开。
确实有的时候异想天开也是一种希望,虽然这希望非常的渺茫,近乎根本就不可能,但是总归是一种希望和幻想。
这二十年来,心中不就是时时刻刻都有着这种希望和梦想过来的吗?
只要心中仍有梦想和希望,那她仍然会坚强的等待下去,哪怕等老了容颜,等到地老天荒。
“假如你不来,我仍然会这样无休止的等下去……”
“你会来吗?你快点在我眼中出现好不好?”
归海心月似乎为她的这种异想天开的想法走火入魔,她等了二十年,竟然想在今日等到他能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
连归海心月自己都感到很好笑,知道她是在自己骗自己罢了。
再等一会,再等一会。
……
忽然,在归海心月的视野中,在远方的地平线上,远远的出现了一个黑点。
归海心月看清楚了,那是一个人骑着一匹马,朝着她的方向奔跑着。
“这是谁呀?这般急急忙忙的要去哪里呢?”归海心月看着远方那个骑马飞奔而来的人又自言自语道。
归海心月盯着那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心中的那个幻想还在心头浮现,她心想:这个人要是他就好了,想到这里,归海心月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突然,归海心月的心头一颤,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着那骑马之人越来越近,归海心月似乎看到了一个让她心跳不已的熟悉身影。
“真的是他吗?难道这是天意?”
归海心月整个人一下僵在那里,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快马飞奔而来的人。
“是他……”
渐渐的归海心月看清楚了那人的面容,当确认是公孙剑无疑之后,她的心开始颤抖,整个人开始颤抖。
她万万没有想到,今日她鬼使神差的来到这里,既然等到了公孙剑的到来。
这一切来得如此突然,让归海心月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