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没等杜建国开口质问,遥遥就忍不住哭了起来,“爸爸,约翰打我,他现在不但打孩子,也打我。他下手太狠了,昨天晚上,隔壁的邻居受不了,主动帮我们报警了。”
“那他人呢?”
“现在还在警察局里。”
“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知道,安妮还这么小,如果现在就离婚的话,对她的伤害是很大的。”
“不离婚,他天天这么打你们,你们早晚会连自己的命都没有了。你是我杜建国的女儿,你不能活得这么窝囊。”
“清官难断家务事,爸爸,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的感受。”遥遥突然哭喊了起来,“我不希望我的孩子这么小就没有了爸爸。”
“一个动不动就出手打孩子的爸爸,要来干什么?”杜建国被遥遥气得跳了起来,“你这么软弱,早晚会死在那个洋鬼子手里。你马上跟他离婚,带着孩子回国。我让林语来安排你们的生活,别呆在这里了。”
“爸爸,约翰说,我想要跟他离婚的话,他不会让我把安妮带走的。”
“那就跟他打官司,我就不相信了,澳洲的法律会把孩子判给一个有家暴记录的爸爸。”
“那等我先把肚子里面的这个生下来再说吧。”遥遥一脸的无奈。
杜建国看到遥遥的样子,气得脸色铁青。
三天以后,约翰出来了,遥遥也生产了。
因为有新的生命降生,杜建国暂时没有跟约翰当着遥遥和新生儿的面,发生争吵。
在杜建国离开澳洲以前,他背着约翰,偷偷地给遥遥找好了打离婚官司的律师。
这样,在遥遥生完孩子之后一个月,她就在QQ上面跟林语说,她现在准备跟约翰离婚。等离完婚以后,她就带着两个孩子回国。
林语不知道遥遥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她有些讶异。
她问遥遥,为什么刚生完孩子,就要离婚。
遥遥说,约翰前段时间失业了,在家酗酒。她劝过他很多次,约翰都不听,他生气的时候,还有些暴力倾向,这在过去的他身上,是完全连影子都看不到的。
约翰在家打孩子的时候,被邻居报过一次警。现在他们一家人,在他们那个社区人尽皆知。就是因为邻居们都觉得约翰是个恶魔,连自己的孩子都要打,遥遥就想带着孩子离开那个环境。
林语知道,对于有家庭暴力倾向的人来说,不要期望他们能够从恶魔,一夜之间就变成天使。她支持遥遥离婚,并且回国。
她问遥遥,回来以后想干什么?
遥遥说,她在澳洲是学传媒的,毕业了以后也一直在电视台工作,回国以后,她还是想从事这方面的工作。
林语鼓励遥遥,不要畏惧约翰的暴力,这离婚官司该怎么打,就怎么打。
她对遥遥说,如果约翰坚持不肯离婚,遥遥这边给他做一定的经济补偿也是可以的,只要人能够平安离开澳洲就行了。
在杜建国和林语的支持下,遥遥跟约翰的离婚官司,正式在澳洲开打。
因为约翰不肯失去安妮和新生儿亨利的抚养权,遥遥跟约翰之间的这场离婚官司,就不是那么容易了结的。遥遥自己也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林语和杜建国都在密切地关注着遥遥的这个案子。
因为遥遥跟约翰的事情没有解决,杜建国觉得一个家庭里面,父亲和女儿同时闹离婚,这说出去很丢人。因此,他跟林语之间,也就没有继续谈他俩离婚的事情。
杜建国和关小熙的签证已经下来一段时间了,按照原订计划,如果不是因为遥遥的事情,杜建国和关小熙已经去美国了。
因为这次去美国的时间很长,杜建国就像是安排后事一样,一件一件地解决着他认为重要的那些事情。
杜建国一直想把青城山的那栋别墅,连同它所处的那块地一起卖了。这事以前他跟林语说过几次,但一直没有见到他的行动。
那栋房子当初是为了给章灵养病才修的,结果章灵一天都没有住过,就去世了。
那栋别墅就相当于是杜建国为章灵修建的泰姬陵,在他的心目中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现在那栋房子他都想卖,可见杜建国这次是铁了心想离开。
当初那房子是方茗慧设计建造的,房子修好以后,杜建国不知道为什么却不想去住。
林语知道了那栋房子的来历以后,就更不会去住。那栋房子空在那里的时间久了,山间空气潮湿,再加上门窗紧闭,空气不流通,里面的墙纸和实木家具都已经开始发霉了。
那栋房子本身已经值不了多少钱了,但是它所在的那块地,现在却价值不菲。因为附近的风景极佳,近年来,有不少开发商在它周围拿地修建别墅小区。
林语听罗鹏说,最近杜建国在陆续带他的朋友去看那块地。他现在无心公司里的事情,只想着早点把这些杂事处理掉,好去美国游学。
其实,对于杜建国来说,那块地虽然值钱,但是也并不值得他亲自去处理。
他只需要将这些事情,交代给下面的人去办就行。
杜建国的行为举止已经脱离了常轨,就像是发了失心疯。
现在林语的任何话,听到他耳朵里都像是别有用意,常常林语话还没说完,就换来他一顿咆哮,林语已经完全没有办法跟他进行沟通。
上帝欲将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
林语觉得此时的杜建国对她已经做不到不离不弃,她觉得自己又怎么能够做到对他生死相依?
对于他俩之间的这种状况,林语既悲哀又无奈。
无话可说的爱人,是陌生的;相对无言的婚姻,是苍白的。
一段感情无疾而终,放弃的一方执意要放弃,舍不得的一方再舍不得,都无济于事。
林语这一次真正想到了放弃。但是,杜建国却没有跟她再提起离婚的事情,她也就不想去主动开口。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2016年4月的一天晚上,那是个下着大雨的夜。
林语给杜建国打电话,说晨晨明天学校开家长会,儿子希望他能够参加。
杜建国在电话里面说,他正跟几位朋友在外面吃饭,估计回家的时间会比较晚,他叫林语和孩子先睡,不用等他。
其实,林语和晨晨等不等杜建国都是无所谓的,因为他现在根本就不回家睡。林语知道杜建国这话,是说给跟他一起吃饭的其他人听的。
杜建国说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而林语的心态也很平和,他俩之间说话的口气,一点都不像正准备离婚的夫妻。
那天晚上,林语给晨晨讲完睡前故事以后,正准备洗漱休息,她的手机突然响了。
给林语打电话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平常在这个时候,看到陌生号码林语一般是不接听的,但是那晚林语接了。
电话里是医院护士职业而冷静的声音,她问林语是不是杜建国的妻子。
在林语说了“是”以后,那位护士说,杜建国在从都江堰回成都的路上出车祸了,现在正在他们医院抢救。
林语握着手机的手,瞬间僵硬了。她的脑袋里“轰”的一声响过以后,就几乎不能思考。
她用残存的理智问清楚医院地址以后,她给小张打了一个电话,她让小张开车陪她一起去医院,看看杜建国。
四十分钟以后,林语飞奔进了医院,她一路疯狂地找着手术室。
手术室门外,关小熙也在。她受了点轻伤,她的手臂上包着纱布。很显然,出车祸时,她也在车上。
林语问关小熙,为什么是杜建国开的车。
关小熙说,她晚饭的时候陪着杜建国的几位朋友喝了一点酒,不能开车。因此,在返程的路上,就由杜建国亲自开车。
据关小熙说,杜建国是因为突然的心绞痛,导致操作失误,自己开车撞上道路中间绿化带隔离栏的。
听到这里,林语气得恨不能打关小熙一巴掌。
她几乎是咬着牙,在医生叫她签字的地方挨个签着字。
护士告诉林语,杜建国昏迷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去叫林语。
林语知道,杜建国的心里还是有她的。
杜建国的这个手术足足做了三个小时,手术结束以后,杜建国被推进了ICU病房。
但是,手术后的杜建国没有立即苏醒的迹象,ICU病房里面,有一位医生和两位护士,一直在为他忙碌着。
林语、关小熙和小张,都被护士挡在了ICU病房外的走廊上。
林语隔着玻璃,看着手术后的杜建国。
此时,杜建国的头正裹在厚厚的纱布中,林语看着他跟晨晨几乎一模一样的、轮廓分明的五官,以及稳稳的沉睡过去的面容。
林语突然发现她仍旧是那么的爱杜建国,这个发现让林语禁不住浑身激灵了一下。
林语不想让他死,她希望他好好活着,即使他已经不再爱她。
当然,如果他还爱她,愿意带她走,林语觉得她可以跟着杜建国到天涯海角,哪怕两人是一无所有。只要他们彼此相爱,就能支撑林语好好地活下去。
林语多么希望眼前的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就像过去无数次,她做过的那些她不可忍受的梦一样。只要梦醒了以后,她能够睁开眼睛,那第二天的太阳,就会照样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