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若旖摇了摇头,谢绝了南星的好意,“我想守着阿璟,你若是困了就先下去歇息吧,这里我来看着就好。”
说罢,她转头去搬了个小箱子,坐在上面趴在床榻边沿,两手托腮望着北澜璟,一双溪玉般澄澄湛湛的眼眸疲倦地眨了一下,睁大了一些继续看着。
南星见状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心里面有些感慨,悄悄地退了出去。
光,若水笑了笑,右脸脸颊上的酒窝深深的,“这么多年我一直希望可以找到我的小师妹,现在终于找到了。”
墨若旖的目光不由得顺着他的话看向了他的手,看见了那道深深的疤痕,“你对你的小师妹很上心。”随随便便不高兴了就砍一刀师兄的小师妹,墨若旖无法想象。
若水笑了笑,“自然是该上心的,她是我师傅收的第二个弟子,也是最后一个。”
瞧见若水似乎很想说他的小师妹,墨若旖便顺着话头问道:“那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
“不是,”若水摇了摇头,眼底染上了点点微不可见的哀伤,“我被师傅逐出了师门后,小师妹才入门的。”
好像说出来不是一件特别高兴的往事,墨若旖微微抿了抿嘴巴,没有顺着小师妹这个话头问下去,远处的渔火熄灭了之后,墨若旖扶着膝盖站了起来,偏头朝若水笑了一下,“谢谢你的莲花灯,很晚了,我得回去了。”
若水微微侧身,扬着灿烂的的笑容朝她点了下头,“墨姑娘请便。”
南星刚刚换了一盆温水,便听见屋外传来了欢快的脚步声,将拧干的帕子放回去之后,他直起了身子,恰好与进屋的墨若旖打了个照面,墨若旖朝他弯了弯嘴角,
“阿璟有醒
墨若旖也不记得自己究竟是什么时辰睡着的,只是感觉眼皮渐渐变得很重很重,视线里的北澜璟越来越模糊,然后一下子就失去了意识。
云闲方外雨不收,稚子牵牛过阡陌,有云游者驾马驱车到西洲,行至渭水溪边,渡口拥堵,有妇啼哭不止。
“师傅,我去看看发生什么事情了。”
软糯的声音落下,一名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从马车上下来,她穿着一身青白色的衣裙,一张灵动稚气的面容生得很是细嫩白皙,宛若玉雪雕琢出来的小仙童。小小的身子灵活地钻进了人群里,小姑娘终于看清楚了渡口的情景。只见一名妇人跪在渡口前痛哭流涕,身旁还跟着两个孩子,一个三四岁,一个六七岁,周围不断有人安慰着,可是妇人却哭得很凄厉,一副天塌下来了的样子。
小姑娘左顾右盼,寻了个站在边上的看客打听了一下,“请问一下,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那看客从头看到了尾,嘴巴一张如同倒豆子一样说道:“水怪作祟了呗,喏,就跪在地上哭的那个,是后边那条村子里一个猎户的妻子,我们都叫她孙大娘,孙大娘的汉子昨天夜里坐船出去了,今天早上船好好的回来了,人却不见了,肯定啊是被水怪吃了。”
“那船夫呢?船夫怎么说?”小姑娘锲而不舍地追问。
那看客顿了顿,扭头看了看她,“小姑娘,你是从外边来的吧,我们这个渡口,一直都没有船夫,因为水怪作祟,没有人敢坐船。”
“那那个猎户为什么半夜坐船?”小姑娘更不明白了,扬着无害的笑容求问,“这位大叔,你且仔细与我说说呗。”
这小姑娘的眉眼本就生得玉雪可爱,眼下这一笑便是让人看着心都要化了,那看客闲来无事,倒是也乐意说上一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们这一带,四邻八舍就只有这么一条河,商船来往全靠它,约莫是在十多年前,这条河突然来了只水怪,吞没了过完的商船,要是谁敢在这水上过,马上就能去见阎王,可是怪就怪在,这水怪非要弄一只船在这渡口边上,又不许人坐.....”
“那真的好怪啊,啊!”小姑娘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点头附和着,冷不丁被敲了一个脑瓜崩,她惊叫了一声,扭头就看见了一张不怒而威的面容,
“.....师傅。”
胡子头发花白的老人背脊挺拔,眉目慈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只是他一双眼睛沉静如水,看着自己的小徒儿一副严厉的模样,倒是让人看着有些发怵。
“打听出什么了?”他问。
小姑娘连忙站好,乖巧殷勤地道:“师傅,方才这位大叔说这里有水怪,已经吃了一个人了,师傅快去收了它吧。”
那个被称作师傅的老人目光望向了那位看客,一双乌亮的眼眸眸光凛厉,小姑娘也跟着一起望去。冷不丁被四只眼睛看着,那看客哆嗦了一下,犹犹豫豫地开口,“......你们是?”
“忘了跟你说,”那小姑娘嘴角一翘,一双恍若玛瑙清溪一般澄澄湛湛的眼眸像是两道弯弯璀璨的小月牙,“我师傅就是大名鼎鼎的岿兮道人,最拿手的就是降妖除魔了。”
那看客没有听过什么岿兮道人,但是降妖除魔还是能听得懂,只是听明白了之后,那看客不仅不高兴,反而是血色尽失,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无比,一副看见了鬼的样子,他连忙摆了摆手,声音都在发颤,“不,不,不用了,你们,你们快走,快走......”
“为什么啊?我师傅很厉害的。”小姑娘都做好了要从旁协助师傅除妖的准备了,没想到这看客不仅不像之前遇到的那些人那样迫不及待地让路给他们除水祟,反而是一副推搡阻拦的模样,还真是奇怪。
那看客摆了摆手不再多言,逃命似得就走了,那妇人还是哭着,周围围观的人也渐渐散了,却是没有一人上前安慰,仿佛已经习以为常了。
“师傅,”小姑娘对这些村民的态度感到一头雾水,抿了抿粉嫩嫩的嘴巴,不知所措地仰着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眸望着那老人,“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素白的衣袂轻轻随风摆动,老人轻轻摸了摸自己的长胡子,一双乌亮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波平如镜的河面,良久,他缓缓道:“暂且等上一等吧。”
墨若旖突然就醒了,没有任何征兆,就如同她做那个梦一样,映入眼帘的北澜璟还是安静睡着的面容,浅浅如同流溪一样的阳光跃在他的眉眼上,更映衬得他眉如墨画,霞姿月韵。细软的手指轻轻揉了揉眼睛,墨若旖从那一场没头没尾的梦境里面彻底缓过神来,抬眸望向窗外,只见窗外薄雾浅浅,天际泛起了鱼肚白一样的颜色,天已经亮了。
“是不是我最近看见的神神鬼鬼的事情太多了,脑子都不正常了。”墨若旖唉声叹气了一会儿,便打起精神站了起来,刚好伸了个懒腰,屋外便传来了声音,
“公主,您起了吗?”
细软的五指扶着脖颈转了两下,墨若旖挪动步子走出内室,门开了之后,便看见南星端着一个食盒,身后跟着两个婢女,一个端了一盆温水,一个捧着干净的锦帕和衣裳。
“你们把东西放进去就出来吧,”墨若旖微微侧身让出了一条道,压低声音叮嘱道:“阿璟还未醒,你们脚步声轻一些。”
“是。”
两个婢女先行一步,南星端着食盒问道:“这些都是殿下平日里爱吃的,公主若是不喜欢吃,我等会儿派人再送些过来。”
“爱吃的,”墨若旖垂下小扇子一般浓密的长睫看了看,“反正阿璟喜欢吃的我都能吃。”
这话说得十分孩子气,南星笑了笑,给她端了进去。两个婢女放下了梳洗的东西便出去了,墨若旖洗漱了一下换了一身衣裳之后才出来,南星已经将食盒里的清粥小菜一一摆上了桌子。
南星派人送来的是一身男子的衣裳,墨若旖倒是也不用特意梳个发髻,捧起小玉碗喝了一口粥,淡得没什么味道,不过因为是北澜璟的口味,她还是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殿下还没有醒来吗?”南星已经下意识地将照顾北澜璟的任务交给了墨若旖,眼下自然而然地问起了她。
“还要睡一小会儿呢,”墨若旖抬手比了个手势,“宋太医说这个药是这样的,等会儿吩咐厨子做些吃的,阿璟睡了很久,等一下醒来一定会很饿的。”
“好。”南星点了点头,等墨若旖吃完了之后便收拾好东西退了下去。
西风吹叶满湖边,袅袅秋风,莲影水中晃。
墨若旖一坐就坐了一个上午,手边摆放着几本竹简,她今天已经认足了一百个北澜的文字,便不想再往下看了,一一把竹简放回原位之后,她便又趴在了床榻边沿,望着北澜璟安静的睡容,看着看着就困了。
北澜璟觉得自己的手臂像是被什么压着,毛茸茸的触感,还有一小片细嫩的肌肤贴着,压得他清瘦的腕骨有些疼,他睁开眼,修长的羽睫动了动,撞入眼帘的就是一张睡得红扑扑的小脸。
似乎是睡得有些不舒服,墨若旖脑袋微微动了动,细嫩柔软的脸颊轻轻在他手背上蹭了蹭,像只软软的小猫儿,北澜璟看着,黑曜石般乌泱泱的眼眸眸光渐渐染上温柔的笑意,他用另外一只手支起身子,已经足够小心翼翼的动作还是惊动了墨若旖。
细软的手指轻轻揉了揉眼睛,看见北澜璟醒了,墨若旖嘴角一弯,一双溪玉般澄澄湛湛的眼眸瞬间就笑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儿,“阿璟,你终于醒了。”
温软的声音透着一丝软糯糯的委屈,北澜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墨若旖的长发,唇角勾起一抹苍白的笑容,“嗯,醒了。”
“那你有没有觉得哪里疼?千万别忍着,一定要告诉我,如果你不舒服,我一定把那个宋太医给宰了。”
北澜璟看她一副毛毛躁躁的模样,眸中的笑意微微深了,他摇了摇头,“不疼,就是有点饿了。”
墨若旖立刻站起来,“我这就去叫南星送吃的来。”
话音还未落下人就一溜烟地跑了,想喊都喊不住,北澜璟哑然失笑,垂眸看了看自己被压出一道浅浅红痕的手臂,他掀开被褥下了地。
顷刻之后,墨若旖就回来了,手上抱着一个小瓷盅,揭开还冒着些许热气,“阿璟,其他吃的南星稍后就送来,你先吃这个,是你最喜欢的红豆莲子粥,刚好能吃的。”
北澜璟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接过了那小瓷盅之后笑道:“是你喜欢吃吧。”
“不啊,”墨若旖递给他勺子,一本正经地道:“我喜欢吃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