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丽妹妹,快起床,马晓琳找到了!”接完常华庚的电话,祁小丽赶紧翻身下床,走到杨丽的床边拍拍正在蒙头大睡的杨丽,激动的叫了起来。
“啊?小丽姐,你说什么?马晓琳找到了?在哪里?”睡梦中的杨丽被祁小丽的叫喊声惊醒,她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瞪着一双吃惊的眼神看着祁小丽。
“刚才我接到了常老板的电话,他告诉我,西莞的公安人员在西莞市东易县找的了马晓琳和儿子,让我们马上就去。现在公安的车就在楼下等我们呢,你快点起床,我们现在就走!”祁小丽一边和杨丽说话催着她起床一边忙着收拾自己的随身物品。
“太好了,太好了,老天有眼啊!”从床上跳下来,杨丽一边激动的语无伦次的嘟囔着一边手忙脚乱的收拾行李。
等祁小丽和杨丽跟头绊子的跑到楼下的时候,常华庚和两名公安人员正在楼下等她们,身旁停着一辆亮着警灯的警车。
“常老板,那个挨千刀的马小林找到了?她现在在哪里?孩子没事儿吧?麻烦你现在就带我们去,我要亲手撕了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走到常华庚面前,杨丽就像一支装满了子弹的冲锋枪,对着常华庚一顿狂扫。
“哈哈哈哈哈,杨女士您消消气,毕竟人已经找到了,等到了地方,把儿子接上以后再说!”冲着杨丽笑笑,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常华庚一边安慰着杨丽一边扭头看看祁小丽:“弟妹啊,马晓琳和杨新疆的儿子已经找到了,已经被东易县公安局的朋友带到了公安局,马晓琳一切正常,杨新疆的儿子毫发无损,你就放心吧!”
“谢谢,谢谢常哥,谢谢西莞市的公安同志,您们费心了!”握着常华庚的手,祁小丽特别激动。劳心费神的忙了几天了,终于有了一个可喜的结果。这样一来,自己对丈夫卜慌和在监狱里的杨新疆终于有了个圆满的交代。
“弟妹啊,现在马晓琳和杨新疆的儿子被东易县公安局的警察控制在了公安局的办公室,你和小杨妹妹马上就赶过去。因为我明天还有一个重要的商务活动要参加,就不能跟你们一起去了,有西莞市公安局的二位同志去送你们。到了之后把杨新疆的儿子带到西莞来,我陪您们在西莞好好玩几天。”看着祁小丽和杨丽,常华庚笑着说道。
“好的,好的常哥,您业务繁忙,没有必要陪着我们,我们自己去就行了。”说到这里,祁小丽看看杨丽,再看看站在一旁的两名公安人员,和常华庚握了握手之后上了身边的那辆警车,向着东易县方向疾驶而去。
等祁小丽和杨丽赶到东易县公安局办公楼前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两个人在随行的两名公安人员的带领下走进了办公楼,在一间办公室里见到了坐在凳子上的马晓琳和躺在一张办公桌上睡觉的杨新疆的儿子杨靖。
见祁小丽和马晓琳进来,衣着光鲜但难掩倦容的马晓琳先是一惊,慌忙站起身来。看看面前站着的一副怒容的杨丽,又默默的低下了头。
“马晓琳,我怎么都想不到,你会是一个比毒蛇还毒的女人。你红杏出墙和杨新疆离婚,儿子明明是判给了杨新疆的。可你不吭不哈、偷偷把孩子从学校接出来并且带到了西莞这么远的地方。你知道我们家里都乱成什么样了吗?一家几十口人放下手里的农活,遍布全省去找你和孩子。被你害进监狱的杨新疆哭着闹着要回来找儿子,现在已经被关了禁闭,今年的减刑眼看着就要泡汤了。你这个害人精,想把把我们这个家害成什么样子?”一看到马晓琳,杨丽的怒火顿时被点燃起来,她一边说一边冲上前去,抓住马晓琳的衣服就打。
这时,两名公安人员走上前来拉开了杨丽:“这位女士,请你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在公安局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这时,躺在办公桌上的杨靖被吵醒了。他睁开双眼往四周看了看,一下子发现了杨丽。孩子一下子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哭着扑到杨丽的怀里:“姑姑,你怎么来了?我好想你!”
蹲下身子,杨丽把杨靖搂在怀里,一边抚摸着他的头一边哭着说道:“孩子,你受苦了,等会儿咱就回家,你哥哥还在家等着你玩呢!”
“你们先聊一会儿,看看这件事情怎么处理,等会儿我们再谈。不要争吵,更不要打闹,有话好好说!”这时,两名东易县公安局的民警悄悄的把祁小丽拉到一边,说了几句话后走出了办公室。
诺大的房子里,只剩下了祁小丽、坐在椅子上抹眼泪的马晓琳和搂着孩子哭着的杨丽和小杨靖。
拿了一把椅子坐到马晓琳面前,祁小丽从面前的茶几上抽出几张纸,悄悄的递给马晓琳。
抬头看看并不认识的祁小丽,马晓琳轻声说了声“谢谢”,然后接过餐巾纸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小丽,你带着儿子出去玩一会儿,我和马女士有几句话要说,可以吗?”坐在椅子上,祁小丽转头看看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的杨丽说道。
“姐,和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可谈的?她就是个坏人,一个拐卖儿童的犯罪分子,把她交给公安人员,让法律来惩罚这个坏人就是了,咱们才不跟她说那么多废话!”听完祁小丽的话,杨丽噌的一声站起身来,对着马晓琳吼叫起来。
马晓琳则害怕的往后缩了缩。
“小杨妹妹,听我的,听我的,我就说几句话,然后咱们就走,可以吗?”见杨丽又要动手,祁小丽赶紧站起身来把她拉到自己身边,附在她的耳朵上悄声说道。
“姐,你就是心软,和这样的坏女人有什么可说的?”虽然心里不满,但对于祁小丽,杨丽还是万般的尊重。于是,一边发着狠,一边拉着杨靖往外走:“靖儿,咱们出去买点好吃的,准备回家!”
被杨丽拽着,杨靖一边跟在姑姑身后往外走,一边看看坐在椅子上抹眼泪的马晓琳,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复杂表情,让站在一旁的祁小丽看了心里一阵发紧且隐隐作痛。
马晓琳则抬起头,看看被杨丽拽着踉踉跄跄的往外走、眼神里充满不舍的儿子,赶紧用手捂着嘴回过头去,一双肩膀无声的抽搐着。
见杨丽带着儿子走出了办公室,祁小丽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关上门,然后重新坐回到马晓琳面前的椅子上:“马女士,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祁,是你的前夫杨新疆的朋友卜慌的爱人。这次和杨丽出来是专门帮助杨新疆找您和他的儿子的。认识您很高兴!”
说到这里,祁小丽冲着马晓琳伸出了右手。
听完祁小丽的话,马晓琳先是一惊,然后有些犹豫的伸出手轻轻的和祁小丽握了握手:“您,您,您就是卜慌老师的爱人啊?您好!”
“哦?您认识我吗?在我的意识里好像没有见过您啊?”听马晓琳这么说,祁小丽有些吃惊的问道。
“没有,没有,我们没有见过,只是在没有与杨新疆离婚之前听他在我面前多次提到过您丈夫卜慌这个名字,所以……”马晓琳先是冲着祁小丽摆摆手,然后才苦笑了一下,看着她说道。
“哦,这就对了。您应该知道,卜慌和杨新疆一起在海福监狱呆过,他们两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冲着马晓琳点点头,然后接着说道:“马女士,我可以冒昧的问您一个问题吗?”
杨丽带着杨靖走出了办公室,马晓琳的情绪趋于稳定。她抬头看看祁小丽冲着她点点头。
“您是杨新疆的前妻,是杨靖的母亲,虽然您和杨新疆离婚了,但无论是按照法律规定还是人情世故,您都有随时看儿子的权利。夫妻离婚了,子女不应该因此断缘,这是人之常情。既然如此,您为什么会在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的情况下把杨靖带走呢?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给他们整个家庭带来了多么大的伤害?为了寻找儿子,他们整个家庭都快疯了,就连我这样的朋友也被发动起来。您不觉得这样做不对吗?如果杨丽代表他们整个家庭向执法机关起诉您,您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呀!从外表来看,您应该是见过世面、有文化、有涵养的人,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傻事儿呢?”看着马晓琳,祁小丽耐着性子问道。
“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对,甚至会因此被追究法律责任,但我不后悔。”手里来回揉着一张餐巾纸,马晓琳的回答干净利索。
“哦?为什么呢?”听了马晓琳的回答,祁小丽略有惊讶的问道。
“因为我是一个母亲,同样作为一个母亲的您应该理解我的做法,应该能体会到一个背井离乡、无依无靠的女人思念儿子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小丽姐,您说是吗?”说到最后的时候,马晓琳看着祁小丽叫了一声“小丽姐”,然后又觉得可能有些不妥,便悄悄的低下了头。
听马晓琳叫自己“小丽姐”,祁小丽开心的笑了笑。但对于马晓琳刚才的回答,她却无以言对。作为女人,特别是作为母亲,她能体会到马晓琳此时此刻的心情。
就这样,两个人相互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未免有些尴尬。
“小丽姐,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又是在这种令人尴尬的气氛中相识,本来有些事情我是不想说的。但从您为了杨新疆跑这么远帮他找儿子以及刚才您对我的态度来看,我觉得您是个好人。所以,有些事情我想和您交流一下,不知您是不是愿意?”相持了有两分钟的时间,还是马晓琳打断了沉默,看着祁小丽说道。
“我当然愿意。”马晓琳的话刚一落地,祁小丽便干脆的回答了她的话:“首先,我们家老公和你前夫是朋友,虽然你和杨新疆离婚了,但有前面这层关系在,我们就应该比一般的人关系要近一些;其次,杨新疆和我们家卜慌是在监狱认识的,作为他们的家属,我们有过共同的生活经历,所以,如果聊天,咱们有共同的话题。第三,也就是个人印象的问题了。无论是从谈吐还是到外表,我总是怀疑外界对你的认识,我总是不相信你是他们嘴里所说的那种‘坏人’。所以说,我有和您交流的欲望。”
说到这里的时候,祁小丽往马晓琳马晓琳面前凑了凑,然后亲切的拍拍他的肩膀。
“小丽姐,我和杨新疆认识、结婚以及我们的家庭状况,之前通过杨新疆或者他姐姐杨丽您可能有所了解,在这里我就不跟您重复了。作为曾经的服刑人员家属,他们在监狱服刑的那些年,面对巨大的生活压力、来自外界的种种歧视和生活遇到困难时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境,你想到过和卜慌卜老师离婚没有?”看着面前的祁小丽,刚才还处于惊慌之中的马晓琳,现在却显得格外平静。
听完马晓琳的话,祁小丽苦笑了一下:“小马,跟您说句实话吧,卜慌犯罪入狱之前我们就离婚了,具体原因我不想多说。他入狱改造之后,我突然觉得他的犯罪跟我们之间的婚变有关系,再加上当时儿子还小,他的父母年纪大而且身体不是太好,所以,我就毅然决然的回归到了这个家庭,承担起了维护这个家庭的重任。直到卜慌刑满释放回到蓝海一年之后我们才复婚。您刚才说的那种情况我不止一次的碰到过,其中的滋味只有我们这些经历过的才知道。所以,小马,我对您现在的处境感到同情。”
马晓琳苦笑了一下,冲着祁小丽点点头:“我现在的情形比杨新疆坐牢的那些年好了不知多少倍。如果你那个时候看到我,您会比我更伤心。那个时候,唉……”
说到这里,马晓琳的泪水再一次流了下来。
祁小丽没有说话,只是拿起几张抽纸默默的递给马晓琳。
“我和杨新疆是高中同学,我毕业、他退学的那一年我们恋爱了。那个时候的杨新疆可以用家徒四壁、一无所有来形容。我之所以看上他并冒着和父母断绝关系的风险嫁给他,一是充分体会到了他对我发自内心的爱,二是看到了他可期的未来。杨新疆聪明、智慧、足智多谋而且特别能干,只要是自己想干的事情,会义无反顾的去干,从来不怕吃苦。说句实话,当初我能下定决心嫁给他,是以‘潜力股’看待他的。当时我就想,现在穷一点不可怕,只要肯干、任干、能干,凭借着我们的双手,一定会创造出我们美好的未来。所以,我跟他结了婚,在用干打垒做成的土房子里生下了我们的儿子。那个时候,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但我有满满的幸福感,因为在我们两个的共同努力下,我们的日子在慢慢的变好,杨新疆就像对待公主一样宠着我。但是,好久不长......”说到这里,马晓琳停下话题,默默的擦起了眼泪。
“这个情况您的前大姑子姐杨丽跟我说过。说真的,您真的不容易,能有勇气嫁给当时一穷二白的杨新疆确实需要一定的勇气。作为女人,我敬佩您!”祁小丽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走到办公室的办公桌前,拿起一把茶壶掂了掂,然后又拿起一个一次性纸杯倒了一杯水递到马晓琳面前。
“谢谢!”马晓琳赶紧停下擦泪的手,站起身来接过祁小丽递过来的水杯,嘴里不停的说着谢谢。
“后来杨新疆就因为犯罪入狱了是吗?”看着喝了水后情绪有些稳定的马晓琳,祁小丽接着说道。
把手里的纸杯放在面前的茶几上,马晓琳冲着祁小丽点点头,然后脸色从容的说道:“在我们儿子杨靖两岁三个月的那一年,杨新疆因为喝酒偷开县武装部部长的汽车而被判刑入狱。说真的,当看着公安人员把杨新疆从床上拉起来,戴上手铐带走的那一刻,我如雷轰顶,感觉到天要塌了似的。当时我就想,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一位年迈多病的老人,一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塌的土房子,三亩只能勉强糊口的土地,如果杨新疆真的判刑坐牢了,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但是,法律绝对不会因为我的处境而改变对杨新疆的判罚,后来,他因为盗窃罪被判刑五年,被押送到海福监狱服刑。也就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苦日子拉开了帷幕......”
说到这里,马晓琳停下话题,苦笑着看看祁小丽。
看着马晓琳的表情,祁小丽心里一颤。她本想,话题讲到这里,马晓琳一定会伤心透顶,热泪长流,但没有想到她会笑着跟她说话——虽然笑容里更多的是心酸和无奈。
祁小丽无言以对,只是用一双温和的眼睛看着马晓琳。
“从杨新疆判刑一直到他刑满释放,我身边的朋友、父母甚至包括杨新疆的父亲都劝我和杨新疆离婚。但我硬挺着没有那么做。我认为,那个时候正是杨新疆人生的最低谷,如果我选择在这个时候和他离婚,对他的打击不言而喻,这对于他的改造和获得减刑提前释放极为不力。所以,我在人们不解的目光下,用自己柔软的肩膀支撑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小丽姐,那些年我受的那个苦啊......”
说到这里,马晓琳终于挺不住了,眼泪顺着脸颊哗哗的流淌着。
祁小丽也坚持不住了。马晓琳的一句话让她想起了卜慌不在的那些年,同样作为女人的她所经受的磨难。想着想着,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喷薄而出。
见祁小丽哭的像个泪人,马晓琳吓坏了。她赶紧站起身来,一边给祁小丽递餐巾纸一边不好意思的说着:“小丽姐,对不起,对不起......”
接过马晓琳递过来的纸,祁小丽擦擦脸上的泪水,然后对着马晓琳笑了笑:“没事儿的,没事儿的,您继续讲。”
冲着祁小丽点点头,马晓琳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在儿子三岁半那一年,我把他送到了幼儿园。我知道,儿子一旦进了幼儿园,那就是很大的一笔支出,这对于本来就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我来讲无疑是雪上加霜。但我并没有犹豫,孩子是我们这个家庭的未来,自己就是再苦再难也不能耽误了孩子,否则,等杨新疆回来,我没法交差。为了给儿子挣学费,我咬着牙,决定外出打工挣钱。杨新疆的父亲体弱多病,根本就照顾不了孩子,所以,我在我的父母面前跪了四个小时,才让他们勉强同意帮我带儿子。就这样,我跟着同村在西莞打工的几个人到了西莞,在一家电子厂打工。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一走,虽然挣了一些钱,却惹下了顶天大祸,让两个深爱着我的两个男人,一个命丧西天,一个被判无期徒刑,将牢底坐穿.....”
话说到这里,马晓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双手捂着嘴巴嘤嘤的哭了起来。
看着面前的马晓琳,祁小丽无奈的摇摇头。她把马晓琳面前的纸杯端起来递给她,然后看着她说道:“在您经济压力巨大、精神极度空虚的时候,您有了杨新疆之外的另外一个男人,这种行为无论是从法律的角度还是从人伦道德的角度来评判都是错误的。但是,您完全可以悬崖勒马,在杨新疆刑满释放之后您就应该同那个男人断绝关系,一心一意的额河杨新疆过日子。可您为什么......”
“小丽姐,您别说了,有些话到现在我都难以启齿。”不等祁小丽把话说完,马晓琳便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脸上挂满了羞红:“事情是这个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