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高风用手揉了一下太阳穴,忍着浑身的酸痛坐起身来。然后闭着眼睛一边提着睡裤下床往洗手间走,一边嘴里嘟嘟囔囔的骂着:“小四川”和郭涛这两个王八蛋,硬是把老子灌醉了,这个世界上咋这么多坏人呢?
刚走了没有几步,高风突然停下了脚步,有些吃惊的睁开眼睛。虽然闭着眼睛,但他还是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睁开眼睛一看,眼前的情景把他吓了一跳:自己刚到省城时候住的是一家快捷酒店的标准间,房间很小,只有两张床,一个床头柜,和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洗手间,地面也是简单的水泥地。但现在这个房子却完全没有了自己开的那个房间的影子:近30平方米的大房间,宽大的席梦思床,单独的洗手间和地上铺着的厚厚的羊毛毯,还有门口酒柜上摆着的名烟名酒……
“这是咋回事?难道是自己昨天喝醉了进错了房间?这可怎么办?”想到这里,刚才还迷迷糊糊的高风一下子清醒起来。他一边手忙脚乱的拿起放在沙发上的衣服往身上套,一边在心里叫苦不迭:这可怎么办呢?看这个样子,这个房间应该价格不菲,这……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高风一惊,停下正在穿衣服的手,望着门口暗暗的叫起苦来:一定是宾馆的服务员,来找我算账来了。
“老高,太阳都晒到屁股了,还不起床啊?快起床,我是‘小四川’!”正在高风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高风熟悉的、‘小四川’那别具特色的“川普”。
一听到“小四川”的声音,高风刚才还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几步走到门口拉开房门,只见“小四川”和郭涛两个人舔着一副笑脸站在门口。
“郭涛,‘小四川’,这是咋回事啊?这不是我昨天定的那个房间啊,这……”
“这什么这,快让我们进去!”见高风堵在门口一脸迷茫的看着自己和郭涛,“小四川”笑着打断高风的话,然后把高风往旁边一扒拉,和郭涛一起走进了房间。
“你大老远的从蓝海市到省城,作为朋友,我们怎么能看着你在那么小的小旅馆里委身?所以啊,借着你昨天晚上喝的有点多,我和‘小四川’就狸猫换太子,把你‘挪’道这家酒店了!怎么样,我的高大总编,住的还算舒服吧?”坐在房间的沙发上,郭涛把一只脚搭在桌子上,笑着看看迷瞪着一双眼睛发呆的高风。
“哎呀,实在对不起,昨天晚上喝的有点多,我没有说错话吧?”听了郭涛的话,高风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有些担心的看着坐在一旁只顾傻笑的“小四川”。
“都是自己人,别说没有说错什么,即便是说了些过头的话又有什么了不起?快别傻愣着了,该干嘛干嘛去,等你忙完了咱们去吃早餐,然后去省二监看杨新疆,忘了你是干什么来的了?”翻着眼睛看看高风,“小四川”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揪着他的衣领就往洗手间拖。
三个人在宾馆的餐厅里吃了早餐,然后到超市给杨新疆买了大包小包吃的东西和生活用品,之后便坐上郭涛的宝马车,向着省二监方向驶去。
由于提前打好了招呼,所以,高风、郭涛和“小四川”到了省二监后并没有费劲就拿到了探监证,然后在一名狱警的带领下走进了杨新疆服刑的监区探监室。
借着另外一名狱警到监区“提”杨新疆的空,那名带着高风三人来探监室的狱警把他们让座在椅子上,给他们分别倒了一杯水,然后看着郭涛说道:“您是省局郭处长的公子郭涛吧?”
郭涛没有正面回答狱警的话,只是笑着对他点点头。
“在我们监狱服刑的杨新疆是三位的朋友?”见郭涛只是笑着不说话,狱警又看看高风和“小四川”,一脸恭敬的问道。
“是的,是的,我们三个都是杨新疆的朋友,这次来就是来看看他。警官同志,麻烦您了!”见郭涛和“小四川”不说话,高风赶紧站起来,一边说一边掏出郭涛给他准备的中华烟递到狱警面前。
狱警冲着高风摆摆手,然后搬了把椅子放在三个人面前,看着高风、郭涛和“小四川”说道:“您们三位是郭处长打过招呼的,领导的命令我们怎敢不从?所以不存在麻不麻烦的事情。只是我有件事情拜托三位,不知三位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
听了狱警的话,高风和郭涛、“小四川”三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谁也不知道狱警的葫芦里装的什么药——我们是来监狱看人的,帮忙?我们能帮狱警什么忙?于是,三个人一起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坐在面前的狱警。
“你们都是杨新疆的朋友,应该知道他们家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按照监狱的规定,在杨新疆情绪不稳定的情况下是不允许探视的。但是,郭处长的指示我们又不敢违背,所以……”
“这位警官,咱们闲话少说,您把需要我们帮什么忙说一下行吗?别的事情咱下来再说好吗?”坐在椅子上的郭涛把手里端着的一次性纸杯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有些不耐烦的冲着狱警摆摆手。
“好,好,咱们说正事儿!”虽然郭涛的话有些不礼貌,但狱警并没有也不敢在意,先是冲着郭涛点点头,然后看看高风和“小四川”接着说道:“20天之前,杨新疆利用给家里打‘亲情电话’的机会得知自己的儿子被他的前妻带走了。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杨新疆极度不镇定,不参加劳动改造和政治学习,故意违反监规狱纪甚至绝食等。非要闹着离监探亲,去找他的儿子。他的情况引起了监狱、监区领导的高度重视,包括监区长、监狱长之内的领导都以不同的形式做他的思想工作。但是,这个杨新疆油盐不进,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一切如既往的对抗着监狱的管理。”
“现在他的情绪怎么样?还是老样子吗?”听了狱警的话,郭涛皱着眉头着急的问道。
“是啊,从事情发生至今,杨新疆一直被关在禁闭室里。他的情绪不稳定,我们怎么能把他放出来呢?”看着郭涛,狱警冲着他摊摊手:“再有半年的时间就是监狱一年一度的减刑考核期,而杨新疆也正好达到减刑的年限。杨新疆这个人不错,平时改造态度端正,能积极认罪悔罪,改造表现特别好。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他这次减刑一点问题都没有,而如果这次能减了刑,他杨新疆再有两年多一点的时间就该刑满释放了。但是,按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他的这次减刑可能有点悬了。我们是监狱,负责对服刑人员的管理,我们最大的目标就是让所有的罪犯都能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带着新的精神面貌和思想,平平安安的走出监狱。而作为朋友,你们当然希望杨新疆能够获得减刑,尽快回归社会与你们团聚。所以,我想借这次探视的机会,麻烦您们劝劝他,让他……”
“警官同志,我知道您的意思了。首先感谢您对杨新疆的关心。我们是杨新疆的朋友,看着他这个样子,我们的心里也着急。实不相瞒,我们通过监狱领导知道了杨新疆现在的状况,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来劝他的。所以,您尽管放心。”听了狱警的话,郭涛再次打断狱警的话,站起身来走到狱警身边,握着他的手说道。
“报告队长,服刑人员杨新疆押到!”那名狱警刚想说点什么,一名年轻的狱警走到他的身边先是敬了一个礼,然后恭恭敬敬的报告道。
“好的,让他进来吧!”那位被年轻的狱警叫做队长的警察点点头,然后扭头看看高风、郭涛和“小四川”:“三位也准备一下吧,今天您们是特例,探视时间没有限制,直到谈好、没得谈了为止!”
“谢谢,谢谢警官!”听了狱警的话,高风走上前去,激动的一边给狱警递烟一边高兴的说道。
“谢谢,我不抽烟。您们聊吧,我就在门外等着,有什么事情叫我就是了!”狱警一边对高风说着谢谢,一边走出了探监室。
对于监狱的探监室,高风、郭涛和“小四川”最熟悉不过了。
监狱的探监室设在监区大院的院墙边上,一个门对着监区外,是来监狱探视服刑人员的亲属的进监通道;一扇门对着监区内,每逢探监日,探监的服刑人员则通过这扇门走进探监室。整个探监室就是一排方方正正的平房,中间被一道厚厚的玻璃墙隔开。玻璃墙的两边,分别放着椅子和电话,服刑人员和前来探视的亲属,隔着玻璃墙,利用电话进行交流。服刑人员和探视亲属的谈话有专门的狱警监听,如出现泄露监狱秘密、反对党和政府的话,监狱会立即终止探视,并对服刑人员进行严厉的处罚。
“唉,太熟悉了。好不容易见一面,却只能隔着玻璃,利用手中的电话聊天,而且时间只有半个小时。这种隔靴挠痒的感觉让人心焦啊!”看着面前熟悉的一切,高风一边摇头叹气,一边深有感触的说道。
“好了,你就知足吧,如果不是郭涛的父亲帮忙,咱们三个连隔靴挠痒的机会都没有!”看着高风摇头晃脑的样子,“小四川”一边说一边轻轻的拍拍他的肩膀。
郭涛却什么都没说,微笑着看着“小四川”和高风两个人斗嘴。
这时,玻璃墙对面的门开了,杨新疆在一名狱警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郭涛、高风和“小四川”赶紧站起身来,冲着玻璃墙那边的杨新疆招招手。
看着郭涛、高风和“小四川”,杨新疆先是一愣,然后惊喜的跑到玻璃墙前,激动的冲着他们三个人挥着手,眼泪禁不住哗的一声流了下来。
看着杨新疆双手伏在玻璃墙上热泪长流、痛苦不堪的样子,高风、郭涛和“小四川”三个人也情不自禁的流下了泪水。“同是天涯沦落人”,谁人不知此中苦?
“老高,还是你先来吧,杨新疆的情况你熟悉,你先说!”从口袋里掏出餐巾纸递给高风和“小四川”,郭涛看着高风说道。
高风没有说话,对着郭涛点点头之后走到玻璃墙面前,坐在椅子上,拿起了面前那个蓝色话筒。
“风仔,你怎么来了?你是什么时候来的?你还好吗?家里的人都好吗?卜慌老师怎么样?他也都好吧?”拿起话筒,杨新疆一边抹眼泪一边看着高风,说话的速度就像一架炒豆子的机器。
看着脸色蜡黄、胡子拉碴、面孔较几年前见面时苍老了许多的杨新疆,高风的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对着话筒哽咽着说道:“新疆,你受苦了!”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都是我咎由自取的结果,没有什么好可怜的!”先是冲着高风苦笑了一下,杨新疆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话筒说道:“兄弟,你一定知道我家里发生的事情了吧?快告诉我,我儿子找到没有?快急死我了!”
看着杨新疆急的直跺脚的样子,高风冲着他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杨新疆老老实实的坐在凳子上,一只手把话筒抓的紧紧的,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高风。
对着话筒,高风把因为找孩子的事情杨丽去了蓝海、祁小丽和杨丽已经去了西莞、常华庚答应帮忙的事情简单的和杨新疆讲了一遍。最后,高风看着杨新疆说道:“新疆,你虽然不在家,但有我们这些哥们儿在,有些事情我们会帮你处理的。现在孩子被你前妻带走了,我们一定会想办法也一定能帮你找回来。你就放心吧!”
听完高风的话,杨新疆点点头:“兄弟,真的谢谢你了,谢谢卜老师,谢谢老常,谢谢所有帮助我的人。父母走了,家庭散了,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我这个儿子,如果现在儿子再丢了,我还活着干什么?所以,请你们帮帮忙,一定要把儿子帮我找回来,我杨新疆出狱后就是给哥几个做牛做马都心甘情愿。您放心,我一定……”
“好了,你还是省点劲少说几句吧,我几百公里跑到这里来就是听你这些话的吗?还做牛做马,我们不需要你这样不争气的牛马!”不等杨新疆把话说完,高风便打断了他的话,平复了一下心情后看着杨新疆继续说道:“新疆,还有几年的刑期了?”
“还有四年,半年之后就该减刑了。如果我能减掉一年的刑期,再有三年我就可以出去了!”抬起胳膊,用衣袖擦擦眼泪,杨新疆高兴的说道。
“我是坐过牢的人,知道监狱减刑的政策和相关规定。新疆,说句良心话,凭着你近期的表现,你觉得半年后的减刑人员名单上会有你的名字吗?”看着杨新疆,高风的眼里充满了怨气。
“我,我,我……”
“故意违反监规狱纪,抗拒劳动改造,不参加监狱组织的学习,甚至闹绝食。新疆啊,监狱民警是你的亲戚吗?即便是你的亲戚,你这样的表现他们怎么给你减刑?不给你加刑就是万幸了!”说到这里,高风生气的抬起手,狠狠的砸在桌面上。
“兄弟,你不要生气。听到儿子被那个臭婆娘带走之后,我都快疯了。我之所以这样闹,就是为了争取一个离监探亲的机会,然后把儿子找回来……”
“杨新疆啊,论坐牢,你可是老资格了。”不耐烦的冲着杨新疆摆摆手,高风冷笑了两声打断了他的话:“作为一个‘二进宫’的老犯人,你什么时候发现离监探亲这种待遇是靠闹事争取到的?监狱人民警察是被你吓大的吗?就凭着你一哭二闹三上吊就让你离监探亲了?再说了,即便是让你离监探亲了你就能找到儿子了?你不回去我们就找不到了?你都快50岁的人了,能不能不这么幼稚啊?监狱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啊?”
说到这里的时候,高风有些急了,一只手拿着话筒,一只手啪啪的拍着玻璃墙。
门开了,送他们三个人进探监室的那位狱警走了进来,走到高风身边轻轻的拍拍他的肩膀:“哎,哎,同志,你注意点影响,动静不要搞这么大好吗?
回头看看狱警,高风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哦,哦,对不起,对不起,一时没有控制住,我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老卜,你行不行啊?咱来之前是怎么说的?你吼不住啊?要不我来几句?”这时,站在一旁猴急的“小四川”凑过来说道。
“不行,我再说几句,再说几句!”冲着“小四川”摆摆手,高风赶紧回过身去,紧紧的抓住话筒,生怕“小四川”从他的手里抢过去似的。
“警官同志,警官同志,请您接个电话!”这时,离开探监室好长时间的郭涛拿着手机跑了进来,一边说话一边笑嘻嘻的把自己的手机递到狱警面前。
“电话?打给我的?谁啊?找我的电话为什么打到了你那里?”狱警看看郭涛,不解的问道。
“嘿嘿,您的领导,您的领导要您接电话!”郭涛舔着笑脸看看狱警,再一次把电话递到狱警面前。
抬头看看郭涛,狱警迟疑了一下接过手机,然后走出了探监室。
“郭子,什么情况?”看着狱警拿着郭涛的手机走出了探监室,“小四川”凑到郭涛面前悄声问道。
“等会儿就知道了,等会儿就知道了!”冲着“小四川”眨眨眼睛,郭涛神秘的说道。
这时,狱警走了进来。他先把手机还给郭涛,冲着他点点头,然后走到高风身边,轻轻的拍拍他的肩膀。
高风一愣,赶紧放下话筒看看这狱警:“警官,您这是……”
“刚才我接到了监狱领导的电话。为了表达监狱对您们三位在帮助监狱做杨新疆思想工作的感谢,监狱领导安排监区为三位安排了一次亲情宴,让您们和杨新疆一边吃饭一边聊天。怎么样?好事吧?”狱警笑着看看郭涛、高风和“小四川”说道。
“啊?真的?当然是好事儿了!”听了狱警的话,高风激动的跳了起来。他几步跑到玻璃墙前,抓起话筒对着玻璃那边的杨新疆说道:“新疆,我们还可以一起吃饭了,我们可以一起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