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蒂娜女士从劳斯莱斯左侧的车门钻了出来,戴着墨镜,皱着眉头,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地移向罗马大道的律师楼。
她走进去,克里斯仃正在忙着手头上的事情,没有时间抬头,只是循例地问了句:请问你有预约吗?法律顾问或者找辩护律师是要提前预约的。
梦蒂娜一话不说直接往黑泽明的办公室闯了进去,克里斯仃连忙跟在后面喝止她这种粗暴又没有礼貌的行为,直到黑泽明的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梦蒂娜这才停了下来,克里斯仃很生气地说:很抱歉女士!你不能这样做!这样是很没礼貌的!
梦蒂娜望着焦头烂额的黑泽明说着:我是来找黑泽明大律师的。
黑泽明推了推鼻梁中间的眼镜,饶有兴趣地说:“没事了,克里斯仃你先出去吧。这位女士是我的客户。”
克里斯仃很不情愿也很生气地离开了,因为她很容易就猜到,黑泽明在说谎,她不止一次见过他说谎的样子,因此她很清楚黑泽明说谎的动机以及意图。
随着门被粗暴地关上以后,黑泽明从放置钢笔的笔筒里抽出一根薄荷味的女士香烟,递至她的眼前,她很配合地张开嘴巴,咬着香烟,黑泽明随后更为她点燃了香烟。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们的收费标准是一个小时八万块,你可以开始说明你的委托了。”
梦蒂娜直接从包里拿出二十四万美金丢到桌子上:八万块一个小时,我可以跟你谈三个小时,要是没有更多的话题,剩余的就当是送给你的。
黑泽明很凶很大声地说:别以为有钱了不起啊!你再在这里胡闹!信不信我立刻报警赶你走,再控告你擅闯私人地方!
梦蒂娜又拿出一万块:一分钟。
黑泽明默默地拿下了一万块以及桌子上的十二万,慢悠悠地说着:你真是既年轻又大方,很高兴认识你!
梦蒂娜好奇地问着:请问我们现在可以开始谈话了吗?两分钟已经过去很久了。
他坐在办公桌上,饶有兴趣地说:“好吧,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客户。现在你可以开始自我介绍以及说清楚你来找我的原因。”
她翘起二郎腿,从口中吐出一口烟雾,很销魂地说:“我是巴巴罗刹的妻子!我们已经做了十几年的夫妻。你可以称呼我为梦蒂娜。”
其实黑泽明也猜到了:巴巴罗刹的妻子?很符合逻辑。找我有何贵干呢?
她好奇地问:你怎么猜到我有吸烟的习惯?
他摊开双手,无奈地说:“理论上,所有的女性都有吸烟喝酒的习惯,只不过她们不太愿意在陌生人面前显露这一点。我想,你也不会例外。”
她不禁感叹着:果然不是普通的律师,难怪我先生愿意聘用你成为代表律师。
他仍然坐在办公桌上,递给她一杯咖啡:好了,女士,我没有太多的时间跟你这样耗下去了,你现在可以说清楚来找我的原因。
“我很爱我的丈夫。”
“这一点,我看得出来,但两者之间有关联吗?”
“他惹上了官非,在开庭期间,我一直都有去听审,不得不说,你在法庭上的表现实在是太完美了,但是控方的律师也不好惹,陪审团似乎对我先生的印象并不太好。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一场官司,我不能输,我不能让我的丈夫坐牢。”
“很老实说,目前的情况其实并不是很乐观,关键在于你先生不愿意坦白,有很多事情一直在隐瞒着我们,如果他找不到时间证人证明案发当晚他有不在场证明,这一宗官司哪怕是换了其他的大律师,一样会输!”
“噢,很遗憾,关于这一点,我也深有同感,就在昨天,我去探望过我的丈夫,他的确不太愿意说出案发当晚身在何处,他对妻子都要隐瞒,更别说是你们了。”
“梦蒂娜女士,假如你先生不肯说真话,到了法庭上,对他没有任何的好处。法庭上的事情,我只能尽我的能力找尽量多的疑点,好让控罪不能成立。但是如果要百分百赢这一场官司,我想,就要靠你了。”
“那家伙还能隐瞒什么,肯定是藏起了其他的女人,所以才不愿意说出来!他好歹也是公众人物,他很要面子的。”
“我看这件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毕竟面子不可能比生命还重要,控罪一旦成立,等待他的将会是死刑!这一点,他很清楚的。”
“无论如何,他那边我会尽量劝他,但辩护工作还得指望你呢!”
黑泽明从办公桌上跳下来,很绅士地为她拉开门: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这才仔细地观察到她的身材。大概也就三十八岁左右的年龄,雪白的肌肤,具有迷惑人心的双眼,若隐若现的笑容,还有那张望眼欲穿的红唇烈焰,都分明标注了一张放荡不羁,丰满成熟的女人该有的脸庞。
她将香烟掐灭,走起了猫步,用手抬起他的下巴,慢悠悠地说:“那我就只能指望你了!黑泽明大律师!”
他居然害羞了,很谦虚地说:“哪里哪里,份内的工作而已。”
克里斯仃就站在门口那里,插着双手在怀里,不甘心地望着梦蒂娜离去的身影,带着嘲讽的口吻质问黑泽明:什么时候黑泽明大律师变得那么谦虚了?
他的笑容顿时消失了,恢复了往日的严肃:别闹了,我们现在还要想办法为巴巴罗刹找品格证人,不然一个证人都没有,我们一定会输掉这场官司的。
克里斯仃显然对该案件的细节暂时失去了兴趣,她感兴趣的是,黑泽明对刚才那个女人的看法。
“梦蒂娜挺好的啊,又成熟又有女人味!肯定很合你胃口吧?”
黑泽明不禁起了一丝丝的浮想联翩:还好吧,如果她还没结婚,或许真的是一位很不错的选择。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一旦说了这句话便惹得克里斯仃很生气地踩了一下他的脚丫子,他疼得不可开交,还没弄明白怎么一回事的情况下,她已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做事了。他痛得龇牙咧嘴,还不忘说上一句:泼妇啊你!
这时候,他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他还以为有生意送上门了,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接电话……
他陪着玛格丽从街头逛到了街尾,在人来人往的时候,他们的身后总是跟着凶神恶煞但又沉默寡言的保镖,他们身上只穿着黑色的西装,双手永远藏在衣服的夹层里,好像随时会掏出攻击性武器那样。
他实在很不习惯被类似于黑社会的人这样跟着,他只好压低声音:你说过只出来看电影的,为什么他们全程跟着我们呢?
玛格丽不以为然地说:“他们是保镖,主要是保证我的安全。这是他们的工作,你不用太在意这些事情。”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好问了一句:你们的社团重新选了老大没有?你的丈夫已经不在了,老大的位置总得有人坐着吧?
她望了望身后的保镖,用手捂着嘴巴的一旁,小声地说:“目前,其实我是该社团的老大,我基本上是接手了社团的所有工作。”
他很惊讶地撑大了嘴巴,以不可思议的眼神反问:你现在是社团的老大?大姐大啊!不简单啊!很厉害啊!
她很嫌弃地说:“哪里厉害了,其实我也很烦恼,不接手社团的事情吧?又不行,还有很多人要工作的,我解散社团,很多人就会失业,但是我真的不想被社团绑住我一辈子。所以我约你出来看电影呢,除了无聊想找个人陪伴之外,最主要的是,我想问问你,有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这还不简单,你们内部重新选一个老大出来就好了,就像竞选总统那样,用投票的形式,谁的票数最多,谁就是新一届的老大。”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这个方法还挺文艺的……说着说着,她突然停下了脚步,用怀疑的目光望着黑泽明:你真的是黑道上的?我观察了你很久,你好像连一个纹身的图案都没有,不太正常。
黑泽明自言自语道:混黑道还得纹身?
她慢悠悠地说:“百分之九十都会有的。我看你挺有学问的,不像黑道人物。”
他立马抢着说:其实纹身这种东西一向是纹在不太显眼的位置,下一次有机会我再给你看我的纹身吧。
她立马变得很兴奋地拉着他的手,很期待地说: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的很期待你那个纹身的图案呢!
他的笑容立马变得僵硬起来,他自己都搞不懂,怎么就招惹了一个黑道人物呢?更为凝重的氛围是,身后的保镖一直以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盯着自己看,他甚至觉得后面的保镖会突然拿出枪支指着自己的头颅。如果换了是其他女孩,他早就迫不及待地与她们撇清关系,及时地远离他们,但此时此刻,他一点都不感到害怕,克里斯仃说得没错,他的确对眼前这位黑道人物感兴趣了,作为一位律师的惯性思维,他决心要弄清楚这女人的另外一面。或许以后会很堕落,堕落到为社团作辩护律师,但这也是一种提前为自己安排后路的方法。他要有目的性地接近她,所以必须要投其所好,说到投其所好,就必须要让那个纹身出现在他的身上,而且一定要是特别部位。
因此他找到了多年的好朋友翰尼。
翰尼与他是高中的好朋友,两人一起上课,下课住在一起,一起在一间狭窄的出租屋里合租。在学生时代两人是挚友,到了大学之后,翰尼突然不读大学,选择提前在社会里浮沉打拼。黑泽明觉得很可惜,特意在学校里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期,在酒吧里找到了翰尼。翰尼最初是在酒吧里工作的,他在酒吧里劝了翰尼劝了很久,但翰尼始终不曾动摇过内心的决定,两人最后闹了个不欢而散。
直到黑泽明在法律系快要毕业那会,在大学的最后一个圣诞节里,他们两个突然互相理解了对方的初衷,多年的隔阂烟消云散,两人又恢复了昔日的友好关系,终结了冷战时代的僵持。
黑泽明趴在沙发上,忧心忡忡地问:老老实实,纹身是不是真的一辈子的事情?
翰尼用湿毛巾给他擦拭后背,慢悠悠地说:我们认识了那么久,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你可要想清楚了,纹身是一辈子的事情,纹了就洗不掉了,作为律师的你,要是让客人看到你身上的纹身,估计会对你的专业程度大打折扣。
黑泽明无奈地说:要彻底接近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投其所好,看来我是没得选择了,不过图案方面,我想特别一点。
克里斯仃陪黑泽明来这里纹身的,从进来开始她就没有坐过,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带有稍稍有点愤怒之余,眼神里更多的是不甘心与不明白。
“你真的为了那个女人纹身?”
“不能说是为了她,身为律师,当然要与时并进,并且要学会接受其他你所不能理解的事情,纹身就是第一个要理解的事情。”
“你说谎!你就是为了女人才跑去纹身的!”
“我懒得跟你解释,男人的世界,你们女人永远都不会懂的。”
“哼哼!身为一名大律师,竟然跑去纹身!要是让同行知道,肯定会笑死你!”
他们很不愉快地结束了谈话。
一个小时之后,黑泽明背上的图案终于完成了。
他咬着牙关的样子好像刚刚度过了一个难关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