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庆安大学出来之后,他们没有回警局,而是直接去了太和制药的公司。
太和制药的总部在庆安的新城区,沈爵记得,那是七八年前,国家特批的一块儿地做的搬迁,当时真的是眼红坏了一批人。沿着大亚湾,占地面积51万平方米,里面研究所,公司,厂房一体,还有员工宿舍。
现在随着新城区的发展,这地方更是寸土寸金,再加上,太和制药的福利待遇好,很多年轻人是宁愿进太和也不愿意进一些国营的制药厂。
他们在大门口出示了证件,门卫打了几个电话,才让他们进来。
进来之后,一个年轻的门卫,就一直跟着他们。
“我送你们过去,这儿挺大的,你们自己找需要一点儿时间。”
“没事,我们不着急,边走边看。平时也没有机会来这儿,今天就当顺便来参观一下。”
年轻的门卫明显是领了命的,虽然沈爵说并不需要,但是,他并不可离开,只是不远不近的跟着,时不时的和对讲机里的人说几句话。
他们走了十几分钟,突然看到了前面迎面开来一辆敞篷的越野车,车速很快,到了他们前面,一个急刹车。
上面走下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身高比沈爵他们都高了一截,虽然一身黑色的西装,但是,一看就是那种练家子。
沈爵给了苏初寅一个眼神,怎么,这是心虚呢,还是?
“来,上车,我看你的脚不舒服,如果走过去,怎么也得一个小时。”
年轻的男人一改脸上的严肃,很热情的招呼他们。
沈爵毫不推脱,扶着苏初寅上了车。
“两位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们想见一下你们公司的老板。”
“你们有预约吗?”
“没有!”
“我们老板的行程一般是一个星期之前就会安排好。当然,你们来,肯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我帮你们打个电话,看行政那边能不能帮你们安排见面。”
“那就麻烦你了!”
“没事!我先带你们去会客室,那边能舒服一点儿。”
“好的!”
前面开车的也是一个年轻精干的小伙子,园区内的马路很宽,现在一个人也没有,开车的小伙子能把车开的飞起来。
“你们当过兵?”
“对啊!”
“什么时候退役的?”
“前年!”
沈爵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一路上和保安经理聊的火热。
苏初寅一路一言不发,靠在座椅上看着园区一栋栋的厂房。
到了会客室,沈爵都觉得自己有点儿脚都冻得发麻了。真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开着敞篷的吉普车。
“你脚没事吧!别给你冻伤了。”
苏初寅脸也有点儿冷的发木,脚现在更是没有什么直觉。
他们刚坐定,就有一个年轻的姑娘送了两杯热水,还端了一些水果,干果。
“哎,你们公司是对每一个来客都这么热情吗?”
“对啊!”
“一看就是土豪公司呀!”
沈爵靠在椅子上,仰着头看着屋顶的水晶吊灯。
他知道,这一定不是太和最高级别的待客室。但是,一个普通的待客室,屋顶安得是十来万的吊灯,桌子是红木的,一直是真皮的,旁边站着的空调,加湿器,无一例外,都是国外的大牌产品。
一个制药公司的待客室,真的有必要装修的比酒店还豪华吗?
“你们待遇是不是挺好的?”
“嗯,比同类型的公司,明显好多了。”
“弄得我都有点儿想来了!”
沈爵逗着站在一边的年轻的姑娘。
“行了,你出去忙吧!”
“有什么需要,你们可以叫我,我就在门口!”
年轻的姑娘穿着一身合身的旗袍,给他们鞠了一躬,就拿着盘子出去了。
那姑娘一走,沈爵就坐着椅子,滑到了苏初寅身边。
他正要说话,就看到苏初寅抬起头看了看前面角落的摄像头闪着红光。
沈爵看似没有反应,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过了差不多有一个多小时,保安经理才进来说,老板的会开完了。
他带着他们兜兜转转,到了太和制药办公楼主楼的顶层办公室。
里面的中年男人点了点头,保安经理就退了出去。
“看两位有点儿面熟,我们在什么地方见过吗?”
“杨老板果然是不同凡响。我们之前在普寿寺见过,而且还说过话。”
“哦,记起来了。来,坐!”
杨一鸣是太和制药的董事长,看脸也就三十来岁,但是,网上的个人信息已经显示他四十二岁了。
与上次在普寿寺看到的不同,今天他穿着量身定做的西装和鞋子,卡地亚的眼镜,几十万的手表,受伤祖母绿的戒指,无不彰显着他的贵气。
“你们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如果有什么冒犯,你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我们只是为了工作。”
“哈哈!没事,有什么你们直说。”
他爽朗的笑出了声。
“你知道甾体类毒素吗?”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虽然我是一个制药公司的管理人员,但是,论专业知识,肯定是和专业人士没法比的。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让研究所的负责人过来和你们谈谈。”
“确实,我说的这些名词也是听来的。那你知不知道一种箭毒蛙?”
中年男人眼神迷茫的看着沈爵,很显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我们警察局呢,最近遇到一个案子,这死者呢,正好是被甾体类毒素给毒死的,也就是我说的箭毒蛙的毒素。我听说你们公司的研究所涉猎范围挺广的,所以,就想着过来问一下。”
“这样啊!你说的这个青蛙,不,箭毒蛙我并没什么印象。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让研究所尽可能的给你们提供一份资料。”
“那就太谢谢杨董了。”
“谢什么呀,配合公安调查,那不是我们应该做的嘛!”
“杨董事长,你信佛吗?”
“当然,我记得上次见面你就问过我这个问题。我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
“那你除了普寿寺,也是金园宝刹,小峨眉和浮屠寺的香客吗?”
“对啊!”
“除了这四个,其他的庙你也去吗?”
“去,但是比较少。你知道我们这工作都挺忙的,这四个寺在我们庆安也是名气比较大的,而且,距离也比较近,所以,去的自然比较多一点儿。”
“那你选择所去寺庙的标准呢?是那里的佛?还是名气?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中年男人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然后笑了一下。
“你这么问,我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要说标准吧,其实真的没有。就是去了很多寺庙,有的寺庙一看就很有眼缘,对我们信佛的人来说,那就是佛缘。遇上有感觉的,就会选择多去。去的多了,反而倒成了习惯了。”
“那你信仰的是哪一个佛?”
“什么?”
“佛教的神也很多,就我所知,有三世佛,三身佛,五方佛,华严三圣,西方三圣,东方三圣。很多人去拜佛,女人拜菩萨,是求子,求平安。拜文殊菩萨是想求智慧。”
苏初寅突然把话停下,房间里没有一点儿声音。
“你不信佛!”
“对!”
“信佛不是想求什么。你说的拜菩萨求慈悲,拜文殊求智慧,这就像做生意一样,你给他们香火,他们给你想要的,这太功利了。”
“是我世俗了!”
“我信佛,不是要,而是给予。能给予,比被寄予更幸福。佛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其实就是给予。”
“你觉得佛下了地狱是在救众生?”
“不是吗?遭到非议又怎么样?遇到苦难又怎么样?等来生转世的时候,佛自然会涅槃。”
“如果是你,你会宁愿下地狱,也会选择救众生吗?”
“那是自然!我们信佛的人,都有一种牺牲精神。在你们看来,是不是有几分傻气?”
“当然不,我觉得很伟大!只要他是牺牲自己,而不是牺牲别人。”
中年男人脸色肃穆,慈祥。
“杨董事长和福慧熟悉吗?”
“谁?”
“普寿寺的福慧方丈!”
“当然!我们经常一起谈话。他是一个道德高尚的人,前几天他去世了,这对于所有的信徒来说,都是一种损失。”
“那你对浮屠寺的弘远熟悉吗?”
“听熟悉的,但是不幸的是,去年他坐化了。”
“那你对普寿寺的虚云熟悉吗?”
“普寿寺我都挺熟悉的,没听说过这个法号。”
“他在1995年就去世了。”
“那肯定不熟,我是2000年才开始信佛的。”
“是什么让你突然开始信佛?”
“很多原因吧!2000年那会儿,我爸爸突然去世了,我自己刚毕业,就是一个毛头小子。那个时候,自己都不能照顾自己,又怎么能照料好爸爸留下的制药厂呢?我当时压力特别大,真的不怕你笑话,我记得我那个时候,真的是每晚哭到睡,又在睡梦中哭醒。”
“后来机缘巧合去庙里玩,一个师傅看我很苦闷,就主动和我聊天,压在心底的事情说了出来,心情也好多了。所以,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开始了信佛。其实,最开始信佛,也一知半解,就是去添添香油钱而已。”
“那这几个人你认识吗?”
苏初寅把手机的备忘录递给了他。
备忘录上是自1995年起所有的受害者。
杨一鸣看了好几遍,才抬起头。
“有认识的,又不认识的。前面四个我都认识,后面的印象不深。怎么?他们出什么事情了吗?”
“他们都死了!”
“他们的死有什么问题吗?前面那四个我都认识,听庙里的师傅说,他们都是坐化的。”
“我们暂时还不能确定。谢谢你今天帮助我们这么多,打扰了!”
苏初寅直接起身告别。
“没事!”
沈爵回头看杨一鸣有点儿魂不守舍。
“方便我们去研究所看看吗?我们有些问题想请教他们。”
“可以,我让人带你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