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好了油锅,陈抟已经将一切准备完毕,守在门外焦急的等待起来,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无异于煎熬。
在这种‘度日如年’的等待中,时间终于来到了子时四刻,也就是午夜十二点整。
伴随这个时间的到来,按照约定好的计划,那两只大花猫果然带着小花猫出现了,缓缓走到陈抟身前,人立而起,恭恭敬敬的参拜了三下。
中年夫妇早已在梦境中交代完了一切,所以陈抟明白它们的出现,代表马上动手的信号。
他深吸口气,几步跨到那口大油锅旁边,将事先准备好的雄黄粉洒进了油锅,立刻激起一片青烟,传出一股刺鼻的雄黄味儿。
陈抟强忍着这股气味,把从老母亲手里掉了包的那张黑色灵符拿了出来,高高举在油锅上方。
前文提到过,黑色灵符拥有报警的功能,所以当灵符照在那三只花猫身上的第一时间,便无火自燃了起来。
陈抟手上传来一阵被烈火炙烤的痛楚,但他却不敢松手,只能硬着头皮将灵符举在油锅上方,直到灵符彻底烧成符灰,他才收回了手掌。
黑色灵符不过是一张纸而已,所以符火再怎么强烈,也还不至于给他造成严重的烧伤。
在黑色灵符彻底燃成符灰的那一瞬间,油锅上方徒然闪现出一抹乌光,宛如空间黑洞一般不断扩大。
当这片乌光扩散到一扇房门大小的时候,徒然传出一道粗犷阴冷的声音:“灵猫孽障,看你们这回还往哪里逃,还不速速交出内丹?”
话音落幕,一个身披黑色道袍,长着一张恐怖阴阳脸的老道士,一下子从那道乌光大门中窜了出来。
信誓旦旦、口出狂言的老道士,没想到等待自己的居然会是一口油锅。
前一刻风光满面的脸颊,后一刻写满了惊恐,刚刚从乌光大门中窜出来,立刻感到双脚一阵悬空,紧接着只听‘噗通’一声,一头扎入到了油锅之中。
古人在感谢恩公的时候,都喜欢说一句‘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辞’,可是一旦真正看到油锅,保证没有人敢去面对。
沸腾的油锅中传来一阵阵热浪,与雄黄粉刺鼻的气味,黑衣老道士掉进去之后,立刻传出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他在油锅中扑腾了没两下,便化成了一条成年人手臂那么粗的巨大黑蛇,体内荡漾出一道道乌光,用来抵御油锅中的热量。
陈抟将家中那根干扁担操了起来,安静地站在旁边观看着。
黑蛇怨灵能与灵猫争斗数百年之久,自然不是省油的灯,在乌光的护佑之下,它居然在油锅中游弋了起来,并且三番两次探出头,试图挣脱出油锅。
“天杀的灵猫,万恶的人类,油锅之仇不共戴天,我便是耗尽千年功力,也要在阴司中重新凝魂聚魄,一旦转世重修,必将杀光你们……”
陈抟看着口吐人言的黑蛇怨灵,下意识打了个寒颤,用手中那根扁担,连续捅了黑蛇怨灵几下,两次三番将欲游出油锅的黑蛇怨灵给怼了回去。
那黑蛇怨灵便是再怎么强,也扛不住油锅的热量,护佑在体表那层乌光越来越暗淡,它游弋的速度也逐渐缓慢了下来。
“呃啊…你们…你们别得意…来此之前…我已经…已经将你们灵猫一脉…拥有…拥有内丹的事情散播了出去…我的道侣已经知晓此事…即使…即使你们杀了我…也…也无法躲过刀兵劫…呵呵呵呵…”
黑蛇怨灵说到最后,阴测测的笑了起来,苦苦挣扎了一番,徒劳无功,终于淹没到了油锅之中。
陈抟见黑蛇怨灵彻底断了气,还是有点不放心,提着扁担守候在油锅旁,时不时往油锅下方加把火。
那两大一小三只花猫,见黑蛇怨灵彻底翘了辫子,对着陈抟参拜了一下,沿着西瓜地方向转身离去。
这一夜陈抟没敢入睡,生怕会在某个瞬间里,那条大黑蛇会从油锅中窜出来,幻化成黑衣老道士的模样大开杀戒。
好在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当遥远的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的时候,油锅立时变成了一锅墨绿色的浓汤,散发着无比腥臭的气味,至于那条大黑蛇,早已被油锅煮成了烂泥,连一块蛇鳞都没有剩下。
陈抟熄灭油锅火焰,回到屋里,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告诉给了老母亲听。
老母亲听后暗自抹了一把眼泪,心道自己的一时愚念,险些害了那两个仙家,幸亏自己养了个懂事的孩子,将事情圆满处理,没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损失。
等到天色大亮,陈抟请来几个人,将那口油锅连锅带汤,埋进了后山上的一处山洼子中。
黑蛇怨灵的死亡,宣布灵猫与黑蛇一脉之间的恩怨告于段落,陈抟家恢复了往日平静的生活。
只不过,从那以后,当天走掉的那三只花猫再也没有来过。
时光匆匆如流水,眨眼间过去五年光阴。
在这五年时间里,陈抟的眼盲老母亲离开了人世,剩下孤家寡人的陈抟开始一心钻研易经,利用这五年时间著出了《紫微斗数》,《指玄篇》,《易龙图》等著作。
后进京赶考,赴试进士落第,陈抟从此不求俸禄官职,终日以山水为伴,研读《正易心法》,《列子天瑞篇》,《老子》等等道家古典书籍,道法小乘的同时,又谱写出了三峰寓言,与高阳集等名诗。
就这样,陈抟终日过着以山水为伴的生活。
当年清明节,他回乡祭祖,却不料当天晚上在睡梦之中,他梦到了一个身穿洁白长纱,落落大方,亭亭玉立的女人。
女人的双脚踩在一颗火红色的丹珠之上,飞身飘到陈抟身前,一下子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哀求道:“恩公,求恩公帮我报仇……”
恩公两个字让陈抟想起了当年那三只花猫的事情,他一瞬间认出了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白衣女人,正是当时被他亲手所救的那只小花猫。
时隔五年后的今天,当时的小花猫,已经拥有了入他人之梦的能力。
陈抟将白衣女人从地上扶了起来,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随着白衣女子的娓娓道来,陈抟总算了解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五年前的那一天,三只花猫从自家走后,那两只大花猫意识到,灵猫一脉拥有赤红内丹的事情已经被黑蛇怨灵泄露了出去,等待自己的命运,必然是人间的刀兵劫。
千百年来碗里羹,怨深似海恨难平。
预知世上刀兵劫,但听屠门夜半声。
夜半声,夜半声,怨深似海恨难平。
欲消世上刀兵劫,莫把众生肉作羹!
所谓刀兵劫,是指一种因果报应,花猫妖仙消除了对手黑蛇怨灵为因,而黑蛇怨灵将它们拥有赤红内丹的事情泄露了出去,引来报应这便是果了。
花猫妖仙自知无法躲过刀兵劫,于是躲到一处山洞中,潜心悟道,以求早日拥有化形的能力,也好应付即将降临的刀兵劫。
别看花猫妖仙能幻化成中年夫妇的模样给陈抟托梦,但他们实际上并没有化形的能力,所以才会一直斗不过拥有了化形之力的黑蛇怨灵。
寒来暑往,整整三年过去,花猫妖仙躲在山洞中修炼了整整三年,总算触摸到了化形的契机,不日之后便可成功化成人形。
然而就在它们即将化形成功的那一天,被仇人找上了门来。
来人还不少,足有十几个,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道门中人,不过当中不乏滥竽充数的旁门左道,也有几个是玄门正宗的道士。
这些人费尽千辛万苦,总算找到了花猫妖仙的藏身之地,那几个旁门左道立刻张罗动手。
其中一个从龙虎山下来的道士,拦在了众人身前,看着身前的两只大花猫说:“念你们修道不易,主动交出内丹,可免你们不死。”
花猫妖仙与黑蛇怨灵之间,之所以会展开一场长达数百年之久的争斗,目的便是为了守护灵猫一族的内丹,眼下来夺内丹的人虽然多,但它们又怎会主动交出内丹呢?
于是那两只大花猫同时躬起身,巨口一张,喷吐出一股绿雾,用来遮挡仇人的视线,然后伺机逃走。
不料另外一个从茅山上下来的道士,却从怀中掏出一个八卦镇葫,将葫芦嘴那么一拔,顿时吸收了所有妖气。
花猫妖仙见敌人如此轻松便能破解自己的妖术,知道今日正是等待自己的刀兵劫,看样子是不可能平安渡过的。
于是它们各自施展神通,释放出元神,在山洞中幻化成了那对中年夫妇的模样。
它们在这个山洞中修炼了整整三年,这里早已成为了它们的道场,所以释放出元神来还是不难的。
中年男人看着眼前的十来个仇家,拱拱手,恭恭敬敬的说道:“我们身上确实有赤红内丹,但这颗内丹乃是通灵之物,非我们灵猫一族的人不能驾驭,还望各位多多海涵,如果今天能放过我们,我们夫妻必将记住各位的大恩大德。”
一个身材五大三粗的男人站了出来,说但凡宝物无不是有德者居之,我们已经很给你面子了,没有硬抢,如若你执迷不悟,可就别怪我们出手无情了。
“说的好。”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太婆,拄着拐杖挤出人群,用阴柔沙哑的嗓音说道:“老身与黑天公交情颇深,今番已经算出它是被你们所害,特意联合了正道中人来追捕你们,这山外已经被我们布下了大阵,识相点,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中年夫妇听后,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悄悄后退,一只退到山洞边缘才停止下来。
在中年男人的掩护下,中年女人将一颗赤红色的内丹,塞进了小花猫嘴里,然后上前一步站到中年男人身前:“夫君,今日刀兵之劫在所难免,天道这是来考验你我夫妻这些年积攒的修为来了。”
中年男人听后深深叹了口气,回身打量了一眼小花猫,眼神中闪烁一抹溺爱与无奈,而后趁那老太婆不备,迅速伸出右手,一个由绿色光雾凝聚而成的巨手,一下子从身后抓在了那老太婆身上,食中二指对着老太婆的后脖颈子狠狠一抠,顿时将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给抠了出来。
失去了心脏的老太婆,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身子便瘫软了下去。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惊呆在了当场。
只见老太婆体内激荡出一阵绿色烟雾,将她瘫软的身体给笼罩了进去,待到这股烟雾散尽,一条浑身长着花斑,能有一米多长的绿色大蛇,趴在了适才老太婆的位置上,七寸位置露出一个明晃晃的大窟窿,已然死的不能再死。
众人恍然大悟,难怪她的心脏会长在后脖颈子上,原来那里是蛇的七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