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神机禁军的主要职责是保障怀源城,保障城主府的绝对安全,但神机禁军的大本营却并不设在怀源城里,而是建在怀源城以西,距离约莫三十里的雁塔坡上。
三千五百名神机禁军分六个营,每营约有六百之众,都配有一名右庶长三名左庶长和若干公大夫负责,但其中人数约有五百名的神机禁军六营,直接隶属于大庶长,又或者说是为大庶长承担监军的作用。
而与神机禁军一脉同支的绿营禁军的建制有略微,首先,绿营禁军有十万之众;其次,虽然也都设有左右庶长和公大夫的官阶,但各个官阶的级别要细分很多,从普通的锐士上至兵马大将军关内侯。
然而,官阶同样是左右庶长和公大夫,由于神机禁军直接隶属于城主府,因此神机禁军的左右庶长和公大夫却的身份地位,明显要比绿营禁军左右庶长和公大夫的身份地位要高出许多。
哪怕后者所掌控的兵士人数是前者的十倍还要多,可前者却是嫡系中的嫡系,单凭这一点就足够高人一等,就足够让那些同等官阶的人仰望。
雁塔破虽不如青松崖那么绵延千里,也不如孤峰那么高耸入云,但它所处的位置却是十分独特和微妙,如同是城主府扎在那里的一双眼睛,日夜虎视眈眈地监视着怀源城内的一举一动。
一条十数丈余宽的官道,平整而笔直的通往怀源城,只要是城内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又或者是忽然出现某股势力威胁到城主府的安全,三千神机禁军便可如神兵天降,借此官道片刻间就能驰援城主府。
当然,除此以外,神机禁军营每日都会分派一对百人规模的禁军官兵进驻城主府,一则是为了力求做到防范于未然,再则也是力求起到最大限度的威慑作用,从而确保飞燕阁主人的绝对安全。
眼看就要晌午十分,林泽带着海无界和求家兄弟一行四人,策马扬鞭,出了北城门,顺着笔直的官道,直奔神机禁军的大本营雁塔破,绝尘飞驰而去。
三十里地的距离,几乎只是说一顿话的功夫,雁塔破上那一座营房林立,气势恢宏的军营,已然映入林泽等四人的眼帘。
军营大门前轮值站岗的哨兵,也早早就看见官道上扬尘疾驰过来的四人,立刻神情戒备,等到他们看清楚是新晋的大庶长林泽后,紧绷的神情方才松懈下来,虽说对这位新晋的禁军统领有点不以为然,但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太过慢待,毕竟来的人好歹是一位将军大庶长,赶紧大开营门迎接。
四人马不停蹄,林泽一马当先,策马扬鞭,风风火火地进了营门后,忽然扭头冲着身后的海无界和求家兄弟三人吩咐道:“我先去校场,你们三人分头下去传我口谕,各个营房必须在一炷香的时间内赶到校场集结,若如一炷香的时间内未能赶到校场者,立斩不饶!”
“得嘞!”
海无界和求家兄弟三人在听到林泽的吩咐后,也不下马,直接分头匆匆赶往各个营房传达林泽的口谕。
林泽这才轻勒缰绳放缓速度,朝着校场的方向奔驰而去。
“头,我们要不要去?”
营房内,兵士看了一眼,传达完林泽口谕就匆匆离去的求小米,轻声征求身边的头领的意思。
三营右庶长莽古济,举着手中的酒碗,横眉冷眼的看着海无界远去背影,默不作声。
“老大,我们喝我们的,理会这些做什么。”
“嘶,感觉有点不对头,姓林小子是不是在君上那里得了什么谕旨,怎么突然想到校场集结?”
左庶长无牙快速咽下口中的一块牛肉,嘶的吸了一口气,才说出他自己内心的担忧。
莽古济浓眉紧皱,听了左庶长无牙的话,心里也莫名其妙生出一丝不安来,他虽然性格粗鲁,却不乏粗中有细,当再次回忆海无界从进门传达林泽口谕时的口吻和转身离开时的态度,似乎感觉出今天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一帮吃货,都别吃了,赶紧收拾收拾去校场集结,娘的,老子倒要去看看那姓林的小子究竟要干嘛。”
莽古济猛的放下酒碗,黑着脸喝令左右的同时,率先穿戴整齐,。
“去,现在就去,嘿嘿,我还真想看一看他最后怎么收场。还立斩不饶,他还真把自己当成一个人物看啦?”
五营右庶长墨之望着已经走远的求小米,嘿嘿的干笑几声,他倒是不拖沓,很干脆就带着他的一个营禁军赶往校场,不过他却是怀着看笑话的心思去的。
但也有几个自持出身名门望族,对于林泽的口谕很不以为然的,诸如二营右庶长燕云飞就是其中之一。
他仗着是青龙门的嫡系弟子,身后有师门为他撑腰,又与一营右庶长万遥关系紧密,一向横行霸道惯了,哪会把林泽放在眼里,此时听到林泽的口谕,更是不屑一顾。
不过他不削归不削,在听了海无界带来的口谕后,第一时间去了万遥的营房,这时他很想知道身怀万家血脉的万遥,又会是怎么打算。
“哼,好大的口气,本大人偏偏就不按时到,看他能奈我何!”
四营右庶长的茅鹰,极其傲慢的看着求大米传达完林泽的口谕,当面讥讽一句,他列来以万遥马首是瞻不算,简直就是跟万遥一个鼻孔出气,对于林泽这个新晋的大庶长的态度,也自然和万遥一般无二,嚣张与无视。
“茅大人不要说求某没有提醒过你,你最好还是三思而为,千万别做后悔人生的糊涂事情来,嘿嘿,告辞。”
说完,求大米向茅鹰抱拳一揖后,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四营驻地,而他不卑不亢的态度,的确让茅鹰浑身一震,他此时的心情就如同莽古济一样,竟莫名其妙的悸动了一下。
校场内,那座高高的将台上林泽身穿一套胸口绣着一只虎头的银色软甲,四平八稳的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银光灿灿煞是威风,在他的脚前方插着一炷香,已经燃烧了快近一半。
听了口谕后,第一时间赶到校场的是六营,也是隶属于林泽的直接统领的神机禁军营,而六营的右庶长,则是他当日被万文韬当众宣布为大庶长后,唯一向万文韬极力举荐为杜成。
这时,杜成穿一身银色盔甲,腰间挂着一柄银鞘腰刀,在他身后是五百神机禁军整齐划一的列阵台下,正冷眼静静地看着陆续赶到校场的三营和五营。
压抑的气氛和从林泽身上散出的强大气场,让原本还有些散漫的莽古济和墨之,以及他们身后的千余兵士,纷纷感到心头一颤,戏谑之色瞬间全无,没等各自统领号令,千余兵士情不自禁地早已经整齐的站好队列。
时间一点一点在流逝,校场内一片沉寂无声,插在林泽脚前方那一炷香,眼看快要燃尽,可仍然不见右庶长万遥燕云飞和茅鹰三人,带领他们的一营二营和四营的身影。
“杜成,传令鼓手击鼓,催一催。”
“禀大人,击几通鼓?”
“三通吧,也算是本人仁至义尽了。”
林泽安坐在太师椅上看了一眼校场入口后,平静的说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字字能传遍全场,最令莽古济和墨之等人心怵的还是林泽看向校场入口时,目中一闪而逝的杀意。
这一抹杀意让他们真切的体会到眼前这位新晋的大庶长,这个看似斯斯文文,看似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今天是真的要杀人了。
咚-!咚咚咚...!
清脆的鼓声和沉闷的吹号声响起的刹那,在场的千余官兵全部都感到心脏被狠狠的揪了一下,仿佛鼓手不是在击鼓,而直接在击打他们的身体一样,使得气氛越发变的凝重。
二营右庶长燕云飞在万遥那里并没有得到准确的信息,返回到营地后刚刚把他的六百禁军集结完毕,便听到从校场方向传来一通激烈的鼓声,不禁神色一凝,他似乎在这一通鼓声里嗅出一股强烈的杀气。
在面对命运的抉择时刻,燕云飞哪里还有心思再顾左右,更不敢慢待,直接一马当先带领着六百禁军官兵匆匆忙忙的赶往校场,所幸他紧赶慢赶,总算在第二通鼓声响起之前赶到了校场。
犹如重复莽古济和墨之的心情,燕云飞在踏入校场的一瞬,在看到眼前一列列整齐的队列,以及队列中那林立的刀枪上散发出来的深冷光芒时,他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砰砰剧烈跳动起来。
尤其是在感受到校场上空笼罩了一股心惊肉跳的气息,瞬间让燕云飞的脸上蒙上一层薄汗。
而他在看到林泽脚前方那一炷香虽然几乎已经燃尽,可至少还是在嗤嗤的燃烧着最后一丝烟火,这让他为他自己能够在最后关头果断做出的抉择暗暗感到庆幸,紧张的神色也稍稍得以轻松。
咚-!咚咚咚...!
第一通鼓声的余音刚刚消散,第二通鼓声便随即响起,同样清脆的鼓声,不仅再一次狠狠的冲击着校场内二千余众神机禁军官兵的心神,也再一次狠狠的冲击着四营全体官兵的心神。
他们也许可以把林泽的口谕装作充耳不闻,但这鼓声却情同于沙场点兵,情同于军令,一遍又一遍地催促三千五百神机禁军官兵上阵杀敌,冲锋陷阵。
军令如山,军法无情,试问这时候又有谁可以斗胆敢去挑战军法,违抗军令?
左庶长石梁目光不安的看了看左右二位同样官阶的曹观子和青白斡,一个自顾斜眼望天,好似是在向天再借五百年;一个则是垂目看地静思,犹如是在像生死簿讨要今世长寿。
两人的面颊配合着传来的鼓声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抽搐,可就偏偏对于他们共事多年的同僚此刻投去的目光,却全然装作视而不见。
石梁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独自向茅鹰征询:“大人,这是第二通鼓了,我们是否前往校场?”
“急什么?再等一等。”
茅鹰阴沉着脸开口,仅管此刻的表情看上去似乎还算平静,可他在有意无意的探视营门口时,眼神中流露出来的焦急之意,却彻彻底底的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安。
茅鹰其实心里很清楚,在如山般的军令和无情的军法面前,身后纵然有一个强大的宗门为他撑腰又能怎样?一旦违抗军令,那么他的身后哪怕有十个宗门撑腰亦是于事无补,亦是苍白无力。
可如今到了这个份上,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因此他只能等,等那个身体里流淌着万家血液的万遥,他希望对方可以坚持住,甚至他还希望对方举兵威迫林泽知难而退。
“可是,大人...。”
石梁咬了咬牙,想要做最后争取,只是没有等到他把话说完,就被茅鹰挥手打断。
“没什么可是的,只要有本大人在,你们大可以把心放到肚子里,无须担心太多,再则本大人自有安排,还用不着你教。”
茅鹰的呵斥,让石梁无言以反驳,他原本只是出于好意提醒一下,却不料好心竟被当作驴肝肺,一时间,因为尴尬变的面红耳赤。
曹观子和青白斡二人,几乎同时嘴角翘起,露出一抹讥讽之色,只是除了他们自己,也许没有人知道这一抹讥讽是为谁而起。
好在这时,营门口出现了一道行色匆匆的身影,也正是这一道身影出现,让茅鹰那一颗已经吊在嗓子眼的心,忽地重归原位。从他看向来人时,眼神里露出的急切,甚至激动与兴奋,不难发现,这一刻,他似乎看到了希望。
“重九快点告诉爷,万遥大人那里怎么说,他是否已经做好的准备,是否是要我一同举兵威迫?”
茅鹰已经按耐不住心中的兴奋,不等来人喘上一口气,便一把抓住对方的双肩,迫不及待地追问。
“爷,我们赶紧整装出发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
茅鹰神色一愣,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
“小的赶回来时,万大人那里,已经全营整装赶往校场了。”
“什么?”
茅鹰浑身一颤,重九的话犹如是一道霹雳,让他立刻脑府轰鸣,感到天旋地转,险些没有站稳,更是有一股恐惧在身体里蔓延开。
“不过,万大人说凭着他是万家血脉,当时候自会出面保爷,那姓林的小子即使手握尚方宝剑,也不敢拿爷怎样。”
“哦,还好还好,总算是没有白跟了他。”
茅鹰喃喃自我宽慰了一句后,再不敢迟疑,当即下令全营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校场,若是有可能,最好赶在万遥那个营的前头赶到校场。
咚-!咚咚咚...!
正当时,第三通鼓声赫然传来,回旋于雁塔破的上空,震彻在四营六百神机禁军官兵的头顶上方,撩动着每个禁军官兵的三叉神经,使得一个个玩了命的往校场疯跑。
这个季节虽然是草丝清幽,山花漫烂的时节,只是晌午的阳光的确有点儿毒。
一列列齐刷刷的阵列里,几乎所有的禁军官兵全部都汗湿衣襟,可林泽依旧稳稳地坐于太师椅上纹丝不动,深色安逸,双眼微微眯起,他似乎很享受这种烈日下的阳光浴。
平静的表情,淡然自若的神态,就是身上的气息也被他完全收敛,可恰恰就是他的这种平静和淡然,反倒让人不容易琢磨,加之对林泽过往的不了解,越发令下方的数千官兵感到心怵。
三通响鼓很快结束,林泽脚前方的那一炷香也完全燃尽,就连最后一缕烟丝都已经消散不知所踪。
校场外终于传来动静,远远的可看到有一队数百人的神机禁军官兵,正朝着校场这里玩命似的冲刺,扬起黄沙漫天。
茅鹰在最后关头似乎幡然醒悟,匆忙带着他的四营,一路急行军之下,总算在离校场外堪堪超过万遥的一营,抢先半步踏入校场大门。
无牙和燕云飞等人在看清抢先一步进入校场的是茅鹰的四营之后,两人便下意识的窥视了一眼林泽,很好奇将台上这位林大人接下来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