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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章 战友啊,战友……

2019-05-30发布 4075字

同一首曲,你听到的是高山流水,还是铁马金戈?

同一首歌,你听到的是莺歌燕舞,还是十面埋伏?

丝竹之声,未见得不是六脉神剑。

委婉歌喉,未见得不是四面楚歌。

歌声,是冲击力极强的轻骑兵,不知不觉中已攻城拔寨。

音乐,是渗透力极强的硫酸雨,如润如酥中已面目全非。

其实,是出鞘剑,歌声和冲锋号共鸣,向前!向前!向前!

其实,是销魂曲,韵律和摇头丸互动,乐死!乐死!乐死!

2000年的红红的五月第一天,还是现役军人的李剑,这时的军衔是少校,一米八九的个头,方正的脸型,晒黑了的面容,浓眉大眼,仪表堂堂。可惜他没穿军装,而是身着深蓝西服,白衬衣,打着紫红碎花领带,少了些威严,多了些潇洒。

李剑推着一辆轮椅车,车上坐着昔日的战友刘虻。刘虻倒是眉清目秀,已经不是小鲜肉了,毕竟快四十了。但他很有一点文化人的气质。不要小看了他,他可是自卫反击战一等功获得者,因伤截了右下肢。

李剑推着刘虻走上了香榭丽舍大街,大家不要以为他俩是到了浪漫的法国首都巴黎,这里和那里差了一万多公里呢。这儿是中部山区的一个小县城,地名土的掉渣,鸡茅店镇。

李剑出生在九省通衢的省会的一个军人家庭,说话爱带把子,前缀词是“格霸蛮”。其实霸蛮并非骂人,相当于一个语气助词,表示惊讶。刘虻出生在山路十八弯的淳朴山村,当地口头禅是“格舅子”,这倒是有点转弯抹角在骂人。

两人参军到了一起,李剑喊刘虻,“格霸蛮,你叫刘‘氓’?”他是无意读错了音,刘虻听了很反感,有意回击,“格舅子,‘你贱’。”他们那里发音,声母呐、嘞含混,故意将李剑读成“你贱”。于是战友们喊他俩便是“流氓、你贱”。

李剑推着刘虻走着,很有感慨的说:“哎,刘‘氓’。”因为习惯了,他依然喊他“流氓”。“这座小城蛮不错啊,四面环山,一水横陈,风景的确很美。”

刘虻是国家作协会员,一级诗人,突然仰面朝天大笑起来。李剑笑问:“为么事傻笑?诗瘾犯了,又发癫狂?”

刘虻道:“诗瘾有点,但不癫狂,我是笑当地领导,没文化,真可怕。给街道命名怎么就起了个香榭丽舍大街?开洋荤哪!”

李剑一本正经的说:“莫讽刺人家啊,人家这叫和国际接轨,直接把中国山城小镇接轨到了法国巴黎。你说,现在的县团级干部,冒摸一个都是大专文凭,有不少还是研究生唻,至少也是研究生在读。那人家是充满了鸿‘浩’之志,身虽在鸡茅店,心已飞到巴黎城。说不定娶的老婆都是巴黎的时装模特唻。”

刘虻哈哈笑道:“你这才叫讽刺。鸿‘浩’之志用的不错,你这是打谁的脸呢?不是自己挎自己吧?”李剑哈哈笑了,“老子就喜欢读别字。有意读错别字,这叫故意耍刘‘氓’,无意读错别字,那是真文盲。”

刘虻认真的说:“跟你说,鸡茅店三个字,听起来土的掉渣,细嚼起来蛮有文化味道,它是出自唐朝诗人温庭筠的一句诗‘鸡声茅店月’,下句是‘人迹板桥霜’。仅仅十个字,写出六种绝妙意境,鸡声、茅屋、晓月,行人、板桥、银霜。可惜这些土包子们只知道崇洋媚外,不知道老祖宗的文化意蕴更浓,‘风景这边独好’。要我说,这条街,还不如命名板桥街。”

李剑说:“现在哪有茅屋?对了,咱们要找的是华盛顿大酒店,是吧?”刘虻说:“这不到了。”两人抬头望去,面前耸立着一座四层高的白色洋楼,主楼的圆形屋顶一看就是山寨美国国会大厦。

李剑哈哈大笑,“刘‘氓’,一眨眼的功夫,咱俩从法国巴黎穿越到了美国华盛顿。”刘虻跟着笑道:“晓得啵,咱俩是在周游列国,一路上游历了,圣彼得鞋店,索菲亚衣屋,戴安娜发廊,姬斯头饰,乔治帽店。从头到脚武装一遍,咱俩就是山寨版的假洋鬼子。”

李剑跟着调笑:“再进苏格兰情调喝上一杯雀巢咖啡,静静地聆听维也纳歌厅飘来的贝多芬乐曲,惬意呀!”刘虻说:“惬意个屁!你没听苏格兰情调餐厅小伙计在门口吆喝,‘狗不理包子’。维也纳歌厅传来的歌声是,‘抱着我的妹妹上花轿’。”

李剑笑声朗朗说:“晓不晓得,这叫洋为中用,土洋结合。”李剑的声调是那种地道的汉腔楚韵,而且声音很大,他俩的嬉笑声惊动了正在华盛顿大酒店门口迎宾的一对新娘新郎。

新郎曾劲松闻言高兴地跑了过来,新娘则提起婚纱小心翼翼地走下台阶。李剑双手拍打着曾劲松的肩头说:“老班长新婚大喜,我们哥俩说么事也得来。”刘虻杵着手杖站了起来,笑道:“老班长是十年久旱逢甘霖,四十不惑娶新娘,今晚我们要听虎啸龙吟了。”

曾劲松憨厚的笑笑,说话间新娘也走了过来,曾劲松随即介绍:“这是我媳妇李翠兰。这是我的两个老战友,刘虻、李剑。”李翠兰圆圆的脸庞笑意很甜,笑道:“欢迎二位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你俩我在相册里见过。”

李剑笑呵呵的打量着新娘,笑道:“哎哟,本家,哪你是我妹子喲。”对曾劲松开玩笑,“曾哥,从今以后我得叫你妹夫了,比我矮半个肩头了。”说着从黑提包里拿出三个红包塞在新娘斜挎的包里,“一点小意思,一个是我的,一个整数。另两个是张团长和郭政委给的,他俩各五百。”刘虻也塞给李翠兰一个红包说:“嫂子,我也意思一下,和李剑一样。”

李翠兰推辞说:“你看,你们来了我们就非常高兴,还送这么重的礼。”曾劲松高兴的说:“想不到张营长现在是团长了,还能记得我这个退伍老兵。”刘虻开玩笑说:“你是许司令的儿子,他咋敢怠慢你。”

曾劲松个不高,大概不到一米七,长相憨厚像傻根,但壮实劲胜过宝强,他在少林寺习过武,算起来应该是宝强的师叔。张连长去新兵连挑兵时一眼相中了正在操场表演少林拳的曾劲松,“哈哈,还是个练家子,模样也像咱们的许司令。”因而曾劲松便有了“小许司令”的别称。

曾劲松笑笑说:“二位老战友,先入座,等会咱们再叙旧。”四人走进了饭店。帮忙操持婚宴的曾劲松的一位同事问:“曾队,来客差不多了吧?可以开席了吧?”曾劲松问走过来的一位妇女,“二娘,亲戚们来的差不多了吧?通知大堂,上菜。”

一楼的宴会大厅里摆了二十桌,差不多坐满了。曾劲松把二人安排和自己的领导坐一起,介绍说:“这是我们厂保卫处的李处和王科,他俩也是老转,坐一起有话说。这二位是我的战友,刘虻,李剑。我去忙去了啊!”

李剑对李处点头笑笑,“李处,咱们一家子,您呐是老哥,级别也高我一级。我还是现役,营级。您呐是哪年转业的?”李处有五十多了,笑道:“早了,七零年,搞大三线时到的地方,转业时正连级,从成都部队下来的。”

“王科呢?”李剑看着斜对面的王科笑着问。王科递过来一支烟,李剑刘虻都说不会抽。王科点了烟说:“我是六八年的兵,在东北军区,七一年复的员。”接着夸起了顶头上司,“我们李处正儿八经老资格,参加过西边的那场自卫反击战,打过阿三。”

李处笑笑说:“我那不值一提,我们部队是三梯队部署,离边境三十公里,没轮到我们上前线,战争就打完了。想不到阿三这么不经打。当了十一年兵,没过到打仗瘾,遗憾。”又笑着指着王科说,“他比我强,刚当兵就赶上了北边的那场自卫反击战,那是硬碰硬唻。”

这两人一唱一和互相抬上了。刘虻笑了说:“好哇!李处、王科,你们是前辈,不管咋样,新中国的三次大的自卫反击战,咱们都经历见证了,虽不在一个部队,都为共和国流过血,至少流过汗,就为了这种战斗情怀,咱们今天要好好喝两盅。”

随着一阵长时间的鞭炮声响过,婚礼司仪走上了小舞台,用一串热辣调侃的话语宣布婚礼开始。细节不用表述,总之四个字形容,喜庆热闹。接下来便是吃喝喧嚣。

曾劲松和新娘走了过来敬酒,举起酒杯说:“各位,我今天是一人要挑战几百人,请原谅,只能抿一口,各位可是要一干而尽哟。李处,先从您开始。”李处一口闷了,开玩笑说,“小曾,我和王科本想把你小子灌醉,一想你晚上还有更重要的战斗任务,就放你一马,好好养精蓄锐。”

新娘抿了嘴儿直笑,说:“来,我也敬您二位领导一个。”王科开玩笑带打诨说:“美女新娘,我告诉你,曾劲松的功夫那可不一般,最厉害的是猛虎掏——”他把那个字噎了回去,又笑道:“那个字不说了,你懂得。”

新娘也很幽默,“我懂,猛虎掏心。把我的心掏走了。”大伙轰然失笑。一对新人挨个敬完酒到了下一桌。刘虻李剑这一桌清一色的爷们,十个人有九个有当兵的履历,话题自然和军事战争有关。

李处不无自豪地说:“要说自卫反击战,就我们参战的那一场,打得最干脆利落,风卷残云一般,打得三哥至今不敢翘尾巴。”刘虻说:“战争的根本目的就是以战止战,打出和平就达到了目的。当然战争的对手不一样,效果也不一样,我们打的那场自卫反击战,出境作战一个月,但又在边境你来我往地打了十年。”

王科说:“我文化水平不高,有些事想不通。那场战争打完,银幕上好歹有部《高山下的花环》,我和李处参加的那两场战争,也涌现出不少战斗英雄,咋就没哪个写个剧本,把咱们也给拍一拍?刘兄弟,你是个文化人,你写个剧本,我给你提供素材。”

刘虻笑道:“我能写,但是没人敢拍。中华文明讲礼仪,咱们讲的是以德报怨。现在又和打了十年的‘同志加兄弟’握手言和了,写文艺作品就像是夫妻过日子,不能互相揭短,揭对方的疮疤,是不是?虽然山姆大叔很暴虐,动不动就搞家暴,但咱们有教养,不跟他一般见识。”

李处笑了起来,“哎哟,刘兄弟,看得出,你的嘴,有点损!”李剑神秘兮兮又充满自豪的说:“告诉你们一个小秘密,我准备参加抗美援朝……”刘虻嘴快抢话说:“个舅子,‘你贱’,吹牛不上税是吧?把你爹的经历往你身上套。”

李剑气得说:“刘‘氓’你霸蛮听老子把话说完,来之前郭政委通知我,要我做好准备,带一个步兵营,去参加《抗美援朝》电视剧的拍摄工作,大导演李前宽,你晓得吧?专拍重大题材战争影片的。九月份准备开拍抗美援朝,到时候你就看我的光辉形象吧,这绝不是吹牛。就我李剑这种军人气质,导演肯定要多给我几个镜头。”

刘虻笑了说:“那我们拭目以待。行啊,老子革命儿接班。打上甘岭的是你老爹,拍上甘岭轮到儿子上了,银幕上过把瘾也牛皮哄哄起来?”李剑回击说:“格霸蛮讽刺老子,晓不晓得,连郭政委都说你吃亏在一张嘴上。其实郭政委蛮喜欢你。”

刘虻冷笑说:“哼,我吃亏吃在一支冷嘲热讽的笔上。当然,笔是嘴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嘴坏,得罪的是身边人,了解我性格的人都不跟我计较。郭政委当时还是咱们的指导员,我不也经常怼他。”李剑感叹:“也是,用笔怼了将军就没你好果子吃喽!军籍怼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