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勒个脚，你这鳖孙还有脸出来！”余快斜眉歪眼的对他骂道。

活动开了僵麻的肩膀，余快将手中两把名刀插回了刀鞘，先后两声清脆的鞘口颤鸣响起，余快闭上双眼，无比解脱的做了一次深呼吸。

南过皱起了眉梢，因为他嗅到了余快身上散发出的血腥气，除此之外，他还在余快的衣服上发现了沾沾点点的血迹，这样的状况，就让南过更加觉得愧疚起来，于是他指着那边的焦尸问道：“那人究竟是谁，居然能伤到你，是不是碉楼中的哪个贵人下的手？”

余快艰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呲牙咧嘴的开始活动腰腿，他看了眼那边的焦尸后说道：“我特么知道那是谁啊，狗场里的闲人呗。刚刚还有几个吃饱了晚饭过来这边瞧热闹的，你在里边是不是扔了个戒指出来？那小子嗷嗷乱叫的跑过去捡，还没等他将戒指在手中焐热，一道雷从塔里劈下来，他就变成这副样子了。”

南过眨巴着眼睛，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余快踢了下身旁的椅子，然后慢慢转身向北街走去，边走边吩咐道：“带上东西回家吃饭，明天就是年终大比了，回去得好好休息一晚。”

直到余快转过身去，南过才惊讶的发现，余快的背后全都是血，后背上从里到外的衣服全都少了方方正正的一块，就像是有人在他背上纵横砍了两刀，砍出了个横平竖直的长方形，而且，余快此时后背上的那块皮肤细嫩得就像婴儿一般，有的地方甚至还是半透明状态。

南过提起血淋淋的椅子，又提起了地上的茶壶，茶壶不但空了，而且连壶底都被人整齐的削断。

南过扔下茶壶，扛起椅子三两步追上余快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余快侧过头来瞥他一眼，不愠不火的反问道：“你说呢？”

这时候余快背上的所有衣物都少了一尺见方的那么一大块，走起路来的时候布料下垂，难免就会露出屁股来，只不过余快背上的血迹太重，干涸的血液早已将所有衣衫断口的边沿牢牢附着在了身体上。

“难道，你也跟着去抢那枚戒指了？”南过略作深思之后说道。

“你信不信我一刀捅了你！”余快朝他投来了阴森的目光。

“开个玩笑嘛！”南过嬉皮笑脸的说道，“能让你在挨打的时候还不想还手的人，除了美貌萝莉，也就只有老坛了。你对场外来客动手，这事不论出于什么理由也都算是相当过激，卑塔牢营必须要给碉楼里面的人做出适当安抚，也要给出一个交代。只不过，老坛这次只朝你的后背下手，是不是打得有点太敷衍了？”

“敷衍个球，老胡那龟孙扒了我一层皮！”余快气愤的喊了一句，只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是啼笑皆非，“这话不是比喻，就是字面的意思！”

南过张了两下嘴，一时间也不知该针对这个话题说些什么，余快背上的伤那么明显，南过或多或少也猜测得到余快究竟遭遇了什么，只不过，猜到了是一种心情，听到余快这样直接讲出来，他又是另一种心情了。

“老胡是今早到的，我这边腾不开手，他应该也是迫于幕后主子的压力才来找我，若不然，他才不会满足于这种不声不响的小打小闹。”余快轻描淡写的继续说道，“我那块皮，应该是剥下之后就立刻被送到了马六主人家的房里，这样分量的交代干脆利落，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有了这次的事，老坛近期内还会再来找你麻烦吗？”南过有些气馁，情绪也更加低落起来。

“当然会来啊，而且是来杀我的，在狗场真正的主人眼里，我这样的疯子是绝不能再留了，而动手执行的人就只能是老胡，只不过老胡的身份摆在那里，何时动手，如何动手，都会按照老胡自己的喜好来办。如果在几天之前，老胡一定会在年终大比正式开局之前杀掉我，就当是在给大比赛场献祭，那时候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老胡倾力而为，抹杀掉我这种层次水准的魔法师，在所有人面前，他会收获前所未有的巨大成就感。”

两个人一直在边走边聊，余快说到这里的时候，两个人也回到了北门土楼中，南过将血淋淋的椅子扔到了后院，准备等到明天天亮了再做打理。此时土楼中只点了两盏油灯，光亮有些昏沉，大鹫蜷曲在客厅长椅上睡得熟了，被这油灯的昏黄光线映照着脸颊，竟然显得她有些病恹恹的无神。

当余快为熟睡的大鹫盖好一条长毯的时候，南过从后院返了回来，刚要开口说话，却被余快及时打断，然后挥手示意了下，两人便蹑手蹑脚的去了后院灶房。

“大鹫没煮晚饭，咱们吃什么？我现在可是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大鹫很累了，别去吵她。”余快摩挲着颚下的胡茬对南过说道，“你会做饭吗？好歹你也跟饭老师同居了那么久，耳濡目染之下，多多少少也该能做出一两个菜了吧！”

南过藉由指尖的一缕元素火焰在灶房中环视了一周，看着那些凌乱狼藉的锅碗瓢盆和乱堆乱放的各种粮蔬食材，他撇撇嘴，看着余快反问道：“那你和大鹫同居的时间更久，你不是也照样没学会算命吗？”

余快从砧板上抄起半个胡萝卜，以刀威削去表皮之后，吭哧吭哧的边啃边说道：“我瞧你印堂发黑，二目无神，一看就是今晚注定活活饿死的倒霉相！”

南过有样学样，也去蔬菜堆里翻捡能够暂时果腹充饥的食物。

“你身上带钱了吗，咱们出去吃！”余快猛啃着胡萝卜对他说道。

“难道你身上就没钱吗？”

“我身上什么时候有过钱啊！”

“堂堂一个给狗场看大门的北门门主，你的脸皮是有多厚啊，时时刻刻都在盘算着蹭吃蹭喝，从咱们两人认识到现在，每次都占我便宜，你好好想想，你为我花过一分钱没有？”

“这还用想吗，肯定没花过呀！”

“姓驴的，你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很无耻你知道不知道？”

“我也想花钱，可我也得有钱才能花啊！”

“你做门主不是有月薪的吗，还好意思跟我这无产阶级哭穷？”

“我的钱全都在大鹫手里，只要是进了她口袋里的东西，反正我是没本事再要回来！”

南过无语的看着他，眨了几次眼睛之后，愤恨的情绪陡然降了下来，然后转身开始收拾厨案和砧板上凌乱的杂物，烧水洗米，又切了些大小不等的蔬菜丁，加了点油盐调味之后，将一锅乱糟糟的食材放在火上煮。

沉默的做好这一切之后，南过拿了条小马扎，守在炉火旁静候。

余快吃光了胡萝卜，搓着手凑上来问道：“你这是什么做法，好吃吗？”

“我不知道，我只会煮粥，放点菜进去味道应该也不会太差。”

“你确定这么煮没问题吗？”

“不然你来好不好！”

“这种小事我就不动手了，只是有些好奇，煮饭的锅不用盖盖子吗？”

“不用，以前范二煮粥的时候我看见过，她就是这么做的，而且我也试过盖上盖子的效果，很恐怖！”

“有多恐怖？”

“咕嘟咕嘟的冒泡，跟死螃蟹一样！”

“螃蟹？我都有很长时间没吃过螃蟹了！”

“你很爱吃螃蟹吗？”

“不爱吃，我海鲜过敏！”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炉灶上的粥锅也渐渐的冒出了蒸汽，飘散出来的米香与菜香从清淡一点点变得浓郁起来，两人的肚皮也开始呼噜噜的响了起来。

南过借口说要先尝尝熟没熟透，从锅中舀了满满一勺热粥出来，潦草吹了两下蒸汽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喝了个痛快，然后又一脸淡然的对余快说粥还没熟，需要再等等。余快哪里看不明白这种小心思，当下就抢过勺子说自己也要尝尝，尝了一口又一口，一勺又一勺，南过见势不妙，立马抄起另一把勺子开始抢粥，两人围着锅台你争我夺，一锅夹生的粥饭在尚未熟透之前，就这样被一勺一勺的喝光了，他们俩的嘴里也都被烫出了水泡。

“再煮一锅吧，这次谁也别抢！”

“我本来就没抢，都说了只是尝尝！”

“你那也叫尝尝？我不动手的话半锅粥都让你尝没了！”

“大家都是尝尝而已，凭什么你拿那么大的勺子？”

南过再次开始洗米，余快也用名刀劈出了两盘大小一致的蔬菜丁，这一次也算轻车熟路，装满食材的铁锅很快就被放到了炉火上烹煮。

余快坐在厨案上，手里摆弄着一小截枯草梗，不时就用舌头舔一下嘴里的水泡。南过突然扭头看了看他问道：“回来的时候听你说，如果在几天之前，老坛会决定在年终大比时杀了你当做开局的献祭，那么现在的他又会怎么做？”

余快摊摊手，无所谓的说道：“现在他一定知道了我在狗场内的重重布置，也一定想得到那些都是为他而准备下的，他会兴奋得整晚整晚睡不着觉？”

“然后呢？你辛辛苦苦偷偷摸摸的布局了半年，难道就是为了让他失眠吗？”

“他知道了我所做的事情，就会更加慎重的对待我，也会由此判断出，他应该不大可能在短时间内顺利的杀掉我，年终大比是狗场历年来的传统，狗场囚徒们如何想没人在乎，但场外贵人们的时间可耽搁不起，所以老胡对我动手的时间就一定会延后，很可能会一直推迟到大比结束之后，再将杀掉我当做一个余兴节目展示给所有人看。”

“老坛究竟算是什么等级呢？”

“说不准，他所掌握的力量既不是魔法也不是奇异术。”

“难道是巫女巫术？”

“也不大像，你觉得他那两个坛子里装的到底会是什么东西？”

“可能是他亲人的骨灰吧！”

“就当我没问！”

两人静默了下来，锅中的菜粥这时候开始滚沸，蒸汽带着香喷喷的味道在灶房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又过片刻，一锅菜粥已经彻底烂熟，两人摆好碗筷，还从角落找来了些咸菜丝，然后开始享用这顿晚饭，由于两人的嘴都被烫破了，所以这时候的吃相就显得斯文了许多。

“卑塔最顶层究竟是什么样的？”余快抿着粥碗问道。

南过的脸色阴沉下来，但也只是略顿了顿，然后便开始讲述卑塔中的见闻，从一层层的登顶，到陷入幻境的奇遇，再到木傀儡人的异常举动，再到那个肚子里养着珊瑚的古怪光影，他一点一点事无巨细的讲述着，余快也一语不发的侧耳聆听，直到南过说起傀儡人开口说话的时候，余快才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果然没猜错，当年建造卑塔的人，是一位才华横溢的炼金魔法师，只有顶尖的炼金魔法才能让那样精巧的机关运转千年，而且从还未出现过任何故障。”

“那个女的又是谁呢，虽然看也看不清，可我总感觉她始终都在色眯眯的看着我。”南过夹了一口咸菜，放进嘴里咯吱咯吱吃得喷香。

“你说那个影子被封在棺材里？”

“也不是棺材，那只能算是个箱子，但是比普通的行李箱要大很多。”

“你说有二十四根铁链禁锢着那口棺材，你确定是二十四根吗？”

“都说了那不是棺材，铁链的数目我没数过，只是感觉很像二十四根的样子！”

“那你感觉得出来我有多少胡子吗？”

“一下巴！”

余快睨着他喝下大半碗粥，舔舔嘴唇有继续问道：“那个肚子里长着珊瑚的人影，有没有和你讲过话。”

“好像没有，她看上去有点傻乎乎的，就像是几百年都没见过男人似的盯着我看。”

“你不是说她没有五官容貌，只是一团影子吗？”

“是影子没错，可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她一直都在盯着我看。”

“又是感觉吗？”余快摩挲着颚下的胡茬陷入深思当中，片刻后他扬了扬眉毛，看着南过的神情追问道，“你仔细想想，那个人影的轮廓曲线究竟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很像一个你认识的什么人？”

南过咬着饭勺也陷入了思索，经余快这么一问，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开始按捺不住，跃跃欲试的想要马上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