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鑫觉得那个小领导最后的一段话,不过是一个很有诱惑力的托词,是打发她走人的一个很好的借口。不过,出门的时候又觉得,这样的结果也不错,起码给了自己的一个念想,免得一无所有的尴尬。
回到诊所以后,司马鑫基本上就把这个茬儿给忘了,直到有一天,她突然接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因为这个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显示的号码,前面有好几个零,这种电话她是没有见过的。
她的第一反应,这个电话,是所谓的诈骗电话。有很多的专家在电视上说过,凡是以这种有很多零开头的电话,一般都是国际诈骗电话。
司马鑫觉得也是,自己在国外,从来都没有过任何亲朋好友。自己的亲朋好友都是住在乡村的,平时连一个长途电话都舍不得打。哪里会舍得打那种国际长途呢?
而且,司马鑫也听人说过,这种国际长途电话,话费是很贵的。所以她一看号码,马上就压掉了。问题是,这个打电话的人,不屈不挠地一直打。
这样就弄得司马鑫很烦。她的电话又是不能关机的,可是开着这个电话就不停地打。后来她一想,对于这种电话,采取鸵鸟政策也不对。
管他呢,反正已经知道他是诈骗电话,那么就是接起来又怕什么呢?人家能骗自己什么呢?无非是钱嘛。自己只要把钱袋子捂得紧紧的,怕他个啥呢!
于是,司马鑫就接起了这个电话。叫她没有想到的是,电话那头传过来的声音,她觉得是那样的熟悉,但是又有几分陌生。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把她的思绪,又唤回到创作中心的那段岁月。
她激动得有点战栗,这个电话,分明是陈夏荷打过来的嘛。司马鑫就叫了一声,“陈老师你好!”
那边的陈夏荷也很激动,“终于联系上你了。你一走,黄鹤千载渺悠悠,一点点的信息都没有。我还以为这一辈子都见不上你了呢。”
司马鑫感到很内疚,当时自己走得也太急了,心态也不对,好像是人家亏欠了自己似的。就赶忙说,“真是对不起陈老师啊。那个时候,我真的是不知道怎样鬼迷了心窍,人家是一言不合就走了,我可是没有各种不合。”
“现在想起来,当时也只是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觉得继续呆下去,大家都会看不起我的。我的小说,说好的出版社给出版,弄得大家都知道了,提前都给我贺过喜了。可是后来,真的去联系出版社的时候,却弄成了自费出版。真正的关键是,我没有自费出版的这个能力。一件大好事请最终弄成了一个笑话。”
“在这种情况下,我就觉得自己搞文学写小说,真的是不合适的。因为写小说不能养家糊口,就是连自己一个人也养活不了。”
“所以,我赌着一口气,就离开了创作中心。当然,这个事情只是一个引子,还有后来的去医院,给我自己治病,我的家人跟我,连医药费都付不起,最后还是陈老师你给我垫付的。”
“尽管你说是,不需要我以后归还,但是作为我本人,怎么能接受你的如此大恩大德呢?我是属于无功受禄,我会一辈子心里不安宁的。”
“这也是我离开创作中心的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创作中心是我的梦,但是这个梦却不能叫我富起来,连起码的温饱都成问题。”
“这种窘境,我又不能给任何人谈起。如果我谈了,我知道陈老师你,还会伸出援助之手,但是如果我真的接受了,那我就又生出一个确证,写小说还会连累好朋友,连累恩人。”
“所以,经过深思熟虑,我选择了不辞而别。我知道陈老师你会寻觅我,但是我不愿意你再因为我而受牵连。所以我选择了消失。”
陈夏荷听到这里,在电话里不禁哽咽起来。“司马啊,朋友的意义在哪里,就是互相帮助啊。你在困难的时候,我有能力,我一定要帮助你。反过来,如果我有困难,你也一定会慷慨地帮助我的啊。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瞒着我,不辞而别。而且,一走了之不回头,多长时间渺无信息。”
“你知道吗?你走之后,我们创作中心的所有人员,都被动员起来了,到处找你。整整找了三天三夜,最后觉得实在是找不到你了,才到公安局报警。”
“你走之后,还有各种因素,导致咱们的创作中心解散了。不能不说你的出走,是倒下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片。我直到现在,还在反思,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使得你选择了不辞而别?”
“你的出走,使我重新思考文学的功用,思考人生跟文学的关系。觉得我自己也许是太天真了,也许是还有乌托邦的思想。叫一个企业,来承担本该由社会承担的责任,本身就是一个不现实的举措。”
“所以,后来就解散了创作中心。不过,我本身就是一个诗人,对文学的热爱是深入骨髓的。不搞文学,我能干什么呢?”
“是的,我可以回大学,可以教学生写诗。可是,当我走出大学校园以后,才知道,校园是多么渺小多么无聊,而社会,才是真正的广阔无边的人生舞台。”
“而且,身在企业,我又从现实中懂得了,文学再高尚,最后也得站在现实的大地上,也得适应市场经济的规律。老实说,从赚钱这一角度出发,文学现在只能敬陪末位了。”
“我总结出一条真理,搞纯文学是没有出路的。充其量只是一种作家诗人个人的意淫。连手淫都算不上。所以必须转身拥抱网络文学。”
“我现在搞的文学版块,不管别人怎样评价,点击量是客观摆在那里的。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一个企业的网站文学版块,能搞成这样子,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这样高的点击量,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滚滚而来的金钱。我们的板块,已经开始给企业盈利了。原来的创作中心,之所以不能长期坚持,是因为它本身不能创造出经济效益来,必须有企业源源不断地投入,才能生存下去。”
“可是现在我们的文学版块,自身就能创造源源不断的利润,不但不需要企业再投入,反而可以给企业上缴利润。这样我们自己就创造了宽阔的生存空间。”
“我的情况,基本就是这样,你呢?你离开创作中心,都干了什么呢?为什么现在才想起要跟我联系呢?”
陈夏荷讲到最后,给司马鑫抛出了一连串的问号。司马鑫就把自己的情况,如实地说了一遍。只不过,在讲述的过程中,司马鑫也是做了编辑的。她讲了自己出去打工,给人当保姆,以及后来到性诊疗所学习,现在开办自己的性诊疗所。
陈夏荷听得满头雾水,满腹怨言。“哎呦,你怎么能给别人去当保姆呢?虽然说现如今的作家不值钱,但是,也没有到了要给别人去当保姆的地步啊!你这样的困难,为什么不联系我呢?我好歹过的日子比你强,还是可以帮助你的啊。”
司马鑫冷静地说,“我知道你是可以帮助我的。但是我不能一直生活在你的树荫下啊。我身后还有一个家,还有一个没有文化的丈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