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齐皓然’三个字出口,就尾脊骨冷意上下贯穿,继而冷汗涔涔,煎熬的恨不得心律失常的影探,哪里会想到,那跌坐在龙椅上的赢帝,心思已然翻转过九曲十八弯?
一片空白的脑子,乱纷纷的想着,这个被揭伤疤,戳痛脚的皇帝陛下,到底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和自己说话?
思来想去,也不能确定的影探,原本想本着‘多做事少说话’‘说多错多,祸从口出’等处世原则,自动屏蔽皇帝陛下的话题。
谁知这本就充满压抑,令人煎熬抓狂的御书房中,忽然砰地传来一声敲击桌案的重响,猝不及防的在影探的耳边炸裂开来,让他惊跳的同时,难以控制的软下了坚持多时,早就外强中干,摇摇欲坠的双腿,这话,也不似素日利索,带着一丝心胆俱裂的颤抖,弱弱应声:“是……是齐家那个婴孩。”
“是他,真的是他!”赢帝闻言,喃喃自语,又自陷入回忆中。
而地上跪的冷汗直冒,心律失常的影探,哪里知道,这生性多疑,多情又无情的帝王,脑中交织,回忆胶着的浮现着往昔与齐妃的种种恩怨情仇,正自难以自拔?
一团乱麻般,理不清,看不透帝王心思的影探,捏着卡在嗓子里,呼之欲出的话,纠结着到底该不该说?
憋得一张老脸紫红,面色更是如同川剧变脸般,精彩纷呈!
时间,也就在一个若有所思,一个煎熬纠结中,悄然无声的滑过……
到底是身居高位,手握生杀大权,文治武功皆不凡的帝王,赢帝很快的在这一场心愧多年的灭门惨案中回神,见底下跪着的影探额头冷汗涔涔,面色阴晴不定,生性多疑的他立时察觉出异常,微扬的凤眸向上一挑,冷声问道:“说吧,还有什么事?”
在齐家遗孤这个消息中,还有什么事是他这个帝王无法承受的?
至于纠结成这样?
可赢帝不知道的是,自古帝心难测,一个小小的皇家影探,哪里敢轻易的揣摩?
更何况,他探到的消息,所涉及的人物,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一不小心,‘构陷’这样的大罪,分分钟就敢落在他头上。
这让全家身家性命捏在赢帝手里的影探,哪里敢随意宣之于口?
然则,眼下赢帝瞧出端倪,他这个绝对忠于帝王的影探,就是再不能说,再不想说,那也得硬着头皮说:“陛下,属下探查慕扶辰来历时发现,还有两拨人马,也在调查他的身份……”
话到此处,喉结滚了半天的影探,却是怎么也开不了口。原本就冷汗直冒的额头,此刻更是簌簌直落,豆大的汗滴,一滴一滴的砸在青石砖上,晕染开来的瞬间,又很快的消弭无踪。
脑中乱纷纷的想着,那个外表看起来温润如玉,风度翩翩,实则内心住着魔鬼的男人,影探就忍不住打颤,对方的阴险毒辣,手段通天,让他后悔自己方才的失态,更觉得心内凄凉。
可如今说什么都已然为时已晚,叫赢帝这个最高统治者查出端倪,自己也开了头,这话明显的不能不说了。
赢帝哪里顾得上理会,这个从一开始说出‘齐皓然’三个字之后,就一直冷汗涔涔的影探,眼下见他此番模样,也只当他是尚未从方才的状况中回神。
见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满脸生无可恋的模样,隐隐的猜到这探查慕扶辰身份来历的势力非比寻常。可赢帝到底是一国之君,哪里能将一般人放在眼里?还想着,这些影探好歹是跟着自己数十年的人了,什么样的世面没有见过?
这定力,也太差了点吧。
是以,这心里急切,脸带不悦的赢帝,皇者气场全开,冷声哼道:“说!”
影探本就精神高度紧张,又陷在自责当中,被心焦不耐的赢帝这一声分贝不小的冷哼吓得一个激灵,脸色白了三分。不敢抬眸看这明显在发怒边缘的帝王,压着激如擂鼓的心跳,第一次有违职业操守,本着‘不成功便成仁’的觉悟,分明含悲带壮,视死如归:“陛下,请恕属下欺上之罪!”
话到此处,赢帝又岂能听不出这个中异常?霎时间心思翻转如九曲黄河,喧嚣激荡,久久不能平静!思来想去,犹豫半晌,终是架不住多疑的本性,嗓音威严中隐着三分好奇七分杀伐,冷声道:“朕可以恕你无罪!可若是叫朕知道,你有半句虚言……”
影探冷汗涔涔簌簌而落,却又如蒙大赦,将头磕的劈啪作响,一脸正色的指天发誓:“属下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字虚假,天打雷劈,神魂尽灭,永世不得超生!”
深知赢帝脾性的影探,这毒誓发的不可谓不狠!
赢帝闻言,眸光一沉,暗芒涌动。然则,身居高位久经岁月沉淀的沉稳老辣,令人根本就无法轻易看透猜透,他脸上的表情和心里的想法。只那嗓音是一贯的威而冷:“说吧,这两拨人马来自何处,打听慕扶辰又有何用意?”
心里,对于影探口中讳莫如深,暗中探查慕扶辰身份来历的势力,隐隐的能猜到几分。深知自家侄女刁蛮嚣张成性,慕扶辰得罪她又安然无恙,安玲珑定然咽不下这口气,安王夫妇又向来宠女无下限,听之任之的赢帝,哪里就猜想不到对方会作何反应?
不用想都知道,安玲珑定然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才能除掉慕扶辰,就是除不掉,也要让她倒个大霉掉层皮!如此情况下,怎么能不出手调查?
只是,这另一拨的人马,又是来自何处?探查慕扶辰这么个小小的公正门捕快,又是为何?
看来,荣王对慕扶辰的不同和维护,很是引人注意啊!(特别是御书房外,面对安玲珑挥来的紫藤鞭,居然以身相护!这,无法不让人起疑。)
赢帝正自思忖着另一股势力,有些神游物外,却听那得了赦令的影探,斟酌再三,鼓足勇气说道:“一拨人马来自安王府,探查到慕扶辰的来历之后,通过特殊渠道,重金悬赏黑白两道,各路高手,取……取慕扶辰首级!”
话到此处,影探不觉一顿,深吸口气的同时,偷偷的瞄了一眼高高在上的赢帝,见他面色明显的一变,吓得头更低了三分。
咬紧牙关,拳头紧握,额头手上根根青筋暴跳,却不曾缓解影探心里一丝一毫的紧张!
而这让影探压力爆表的赢帝,听到此处,脸色极为难看!对于安王府明知慕扶辰身份来历,却依旧下此杀手,心里怎么想怎么不爽。对安王府间隙渐生的赢帝,极力压制着怒意,出言问道:“另一拨呢?”
为了齐家满门,自己与皇太后的母子关系一度陷入冰点!这些年他处处谦让,事事小心,好不容易修复和皇太后的母子关系。
眼看着齐家灭门这如鲠在喉的往事,可以通过慕扶辰,也就是齐皓然这个齐家遗孤,尽力补偿求安,却不曾想,安王府竟然如此不懂得‘审时度势’,对慕扶辰这个齐家遗孤下此狠手!
这不是存心置他于‘不仁不义不孝’之地吗?
要是这已然知道慕扶辰身世的皇太后知道了,还不定会怎么想呢?
看来,自己太给安王府面子了,以至于如今,他们都有些拎不清孰轻孰重,更不知以谁为尊?
这君威,不立不行了!
而紧张恐慌到恨不得失禁的影探,哪里顾得上揣测帝王此刻的心思,听他语气不善,吊着十二分的精神,豁出性命,应声道:“另一拨,来自……东宫。”
赢帝闻言,豁的起身,面色几番变换间,嗓音微冷,沉声问道:“你说什么?”
影探早料到赢帝会有此反应,暗道一声不妙,硬着头皮又重复了一遍:“另一拨人马来自东宫,他们在确定了慕扶辰的身份之后很快撤回,不见有丝毫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