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乔和张九年在这有经历了许久的分别之后又相聚了。墨乔终于感受到自己再也不是这么孤苦无依了,虽然前阵子万卷水是在她身边的,可是她对于万卷水的感觉自然与张九年不同。和万卷水在一起,她甚至会感觉到尴尬,而张九年就不一样了,他们整日的黏在一起也不会尴尬,甚至这就是他们各自日日夜夜惦念的事情。
墨乔知道万雕儿被张九年放在了烂柯山之后就不再十分挂念了,毕竟现在对于墨乔来说,烂柯山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而现在,她只想找到颂儿。颂儿才七岁,实在太小了,而且颂儿的胆子很小,很腼腆内向,墨乔太怕她受欺负了。
二人虽然都知道现在烂柯山是最安全的地方,可是他们都不想往烂柯山去,因为那里没有颂儿。二人各乘了一匹马,让马匹信步而走。
不一日到了南京城,他们在这里寻找了七天,没有一丝颂儿的踪迹,又往南边走,一路上询问了无数个路人,有的确实是有见过一个被人带着的小女孩,肤色很白,六七岁年龄,很是腼腆,但是他二人处处寻找,却都不是颂儿,也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又过了许多日,二人到了杭州城。墨乔身上的伤已经养好了,张九年的身子也没有任何问题,偌大一个杭州城,二人寻找了五天也还是没有任何线索。墨乔失望至极。
墨乔对杭州城有很深的执念,因为当年她被封到紫玉棺中,就放置在城郊的李粒山家里的密室里,可是如今墨乔再往那里去,那个李粒山家的宅院已经被人买了去,墨乔想进屋再到那个密室里去看看,却怎么也找不到密室的机关了。李粒山现在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去。
二人这一日又在杭州城里转来转去地询问。这是刚过完年,街市上的人来人往,还是较往常繁华地多。二人从城西走到了城北,走到了一条宽巷子里,此前几天二人从未到过这个巷子,这时候墨乔忽然想起来原来的姜墨千就住在这里。
那一年墨乔被李粒山和七岁的姜墨千从那个紫玉棺里救出来,后来墨乔就和墨千成为了姐妹,二人年龄相差不小,可是都是一般的性格。后来她曾经被墨千带到这里来过,墨千告诉她这里就是她的家,可是墨千的父母被歹人杀死,这家里已经破败不堪了。
现在墨乔又看到了这个姜氏米行的店铺,不由得唏嘘不已,因为那是十年前了,在江湖里浪荡了两年,诛杀了常崇义,然后又在那峨眉山后山的榕树洞里住了七年,在加上这一次又在江湖里浪荡,寻找到张九年的这几个月,已经将近十年时间了。不过那时候是冬天过来的,而现在冬天将近,虽然杭州这里还是这么冷。
那米行上面的招牌还有,可是屋里破败不堪,门上的锁早就已经生锈了,墨乔和张九年在屋外徘徊一阵子,本来准备回去了,可是忽然发觉那屋里好像还有人。
张九年道:“我过去看看。”说罢便从那个巨大的墙洞里进去,只见那屋子的旧柜子后面还蹲着一个小男孩。张九年道:“你是谁?干嘛在这里?”
那小孩倒也没有害怕,道:“我在这里住啊。”墨乔也进来了,听到小孩的一句话,往周围仔细地看了看,果然那边还放着一个破旧的小碗,还有烧火堆的痕迹。
墨乔道:“你没有家吗?”那小孩摇了摇头,道:“没有家。”这时候张九年发现了他带的破帽子下面还露着头皮,倒是个光头,于是道:“你的头发呢?”
那小孩儿把帽子取了下来,道:“我是和尚。”说罢便又把帽子带了上去。墨乔笑道:“和尚?这是你的庙宇吗?”那小和尚道:“这里不是我的庙宇是什么呀?你们进来了,还没有给香火钱呢。”
张九年看着这个小和尚的样子,忽然地就想起来了自己小时候从祁连山到中原之后,那个小小的乞丐模样,也是这样子的油嘴滑舌。
张九年正准备掏出几文钱给这个小和尚,墨乔却已经掏出来了银子,道:“给你香火钱。”说罢两块碎银子给了这小和尚。
那小和尚拿着银子,往嘴里一咬,以验证银子是真的是假的,知道是真的之后,嘿嘿笑道:“太好了,今晚能买个烧鸡吃了。”
墨乔看着这小和尚的轻浮捣蛋模样,倒也没有觉得生气,因为这个小和尚也就是六七岁年龄,跟自己的颂儿年龄相仿,反而觉得有些可笑,她看了一眼张九年,然后抿嘴一笑。
因为她想起来了张九年在小时候恐怕也是这副模样。说不定这小和尚以后就是个活脱脱的张九年呢。
张九年也笑着对那小和尚道:“你不是出家人吗,还想吃烧鸡?“那小和尚一蹦蹦起来,道:“我是出家人不假,可是我这正是长身体的年龄,没有点儿荤的油的,哪里能长高个子啊。”
张九年哈哈大笑,道:“说的好,正是这个理儿。要不你看庙里的那些从小就出家的和尚们没有几个大个子呢。走,我带你出去吃些好的。”
那小和尚很是开心,道:“如此更妙,这烧鸡我等着明天再吃。”说着便高兴地又蹦了起来。
墨乔和张九年带着这个小和尚走到了街市上,墨乔问道:“你师父是谁啊,还是你就没有师父?”那小和尚道:“我本来是有师父来着,可是后来师父丢了,我就没有师父了。”
墨乔本想说“哪里是你的师父丢了,恐怕是你丢了吧”,可是忽然觉得如果他师父安然无恙的话,那么想找到这么一个小和尚恐怕不是什么难事,如此一想可能真的是他的师父丢了。
可是墨乔又想起来这个小和尚竟然搞到二两银子就想着吃烧鸡,恐怕他是不是一个真和尚都不好说,说不定是剃了个光头,想着能容易地讨到两个馒头吃。这么一想,墨乔却觉得这种有些邪气的小孩儿可不敢十分相信。
墨乔又问道:“你有没有法号啊?”那个小和尚咧嘴一笑,道:“有是有,可是怕姐姐你……不对不对,怕女施主你不相信。”墨乔道:“说来听听。”那小和尚道:“上树。”墨乔很疑惑,心想怎么说起来上树了?
那小和尚看墨乔这么疑惑,便道:“看吧,女施主你果然不相信。”墨乔这才恍然道:“你的法号叫上树?”张九年听到“上树”这个名字,不由得哈哈大笑,道:“上树小和尚,你想吃些什么呢?”
那上树小和尚道:“什么就好,鱼啊肉啊只管上过来就好。”张九年笑道:“好,咱们便去吃顿好的。”
墨乔还觉得有意思,心想若是说“上树”这个法号倒也真的稀奇,不过上字辈的和尚是有的,而若是真的说法号是上树,那也有可能的。
这么想着,三人已经走到了一个大酒楼前。杭州城的酒楼很多,随便找一个酒楼放到其他的地方,都可以算得上是当地最大的酒楼了。
他们直接上到二楼,找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了。那店小二看到这么江湖人打扮的一男一女带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和尚,不免觉得有些吃惊,可是心想着江湖中人,好多都不在乎这些几两银子的,于是便热情地招待着。墨乔看着这个脏兮兮的小和尚,道:“你看看你手上脸上那么脏,可不是太好。”于是叫了店伴过来端了一盆水,那上树小和尚道:“也好也好,这仔细算来,也有半个多月没有洗过脸了。”于是便在那盆里洗了洗手和脸,这才看着干净了许多。
原来这小和尚是很白而且眉清目秀的,可是因为身上都是脏兮兮的,根本瞧不出来肤色,这才一下子地看着白净了许多。
张九年点了好多的菜,都是些大鱼大肉的菜。不多久,菜一个个地上来,烧鸡烤鸭红烧肉啊什么的都有,那小和尚倒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大块大块地夹着吃,墨乔很久没有见人吃地这么香过了,就是这么坐在旁边看,倒也看得津津有味。
张九年笑道:“吃得太快容易噎着,要不再来壶酒?”那小和尚道:“来壶酒也好。”
张九年和墨乔对视一笑,让店家送来一壶酒。
给那小和尚喝了几杯,那小和尚也没觉得十分辛辣什么的,反而还更觉得津津有味,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对,这酒加上酒才更好吃。”
不多久,已经把那一壶酒喝的差不多了。说着也是,墨乔都没有想到这个小和尚居然能喝这么多的酒,还能吃了这么多的饭菜。这时候只见那个小和尚脸蛋红扑扑的,而且醉眼迷离的样子,不禁都觉得有趣儿。
吃饱喝足之后,那上树小和尚用那脏兮兮的袖子抹了一把嘴,道:“你们两个人说说,这一顿饭是你们给的斋饭,还是你们请我吃的啊?”
墨乔微微一笑,道:“嗯,和尚化的斋饭可不能有荤的,那就算是我们请你吃的吧。”那上树小和尚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得回请你们了?”张九年和墨乔相视一笑,道:“那你怎么个回请法?”
那小和尚装模作样道:“我也没什么银子请你们吃饭,想来你们也不在乎那么点儿东西,你们说一个别的事情,我替你们答应就是了。”
张九年笑道:“你都不问问什么请求,就敢这么答应?”那上树小和尚道:“为何不敢?”张九年道:“好,那如此我们便说了。”那上树小和尚道:“但……但说不妨。”
这小和尚是模仿着大人的说话口气在和墨乔和张九年说,这么装模作样的语气也确实让墨乔和张九年很是想笑。
这上树一说,墨乔便接着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不在乎这么一顿饭?好,那现在我就说出了我们让你答应的事情,就是你再回请我们一顿相同的酒饭。”
那小和尚听墨乔这样说,顿时支支吾吾了起来,墨乔和张九年更是开心。过了一会儿,墨乔道:“好了好了,我们也不要你回请,也不要你答应什么事情,我们有事情要忙,你回去吧。”
那小和尚叫道:“不行不行,我师父说了,出家人不打妄语,说了的话一定要答应别人。”墨乔笑道:“那是让出家人不说谎话,哪里就一定要答应别人了?”上树小和尚道:“我刚才说话要答应你们一个请求,那么现在我如果没有答应,那我就是说谎了,可不就是妄语了吗?”
墨乔一听,倒也真的是这样子,不禁觉得想笑,可是看着这么一个小和尚就如此讲诚信,不禁觉得感动。低头一思,忽然想着既然这个小和尚这么说,不妨逗逗他也可以,于是便笑道:“那你把你最重要的东西送给我,可好?”
说了这句话,张九年已经笑了起来,墨乔自己也不禁觉得想笑,因为墨乔年龄已经这么大了,可是说起话来还是这么一个小孩子脾气,就是对待这么一个年龄足矣做自己孩子的小和尚,她也这样子逗,真的是长不大。
谁知道那小和尚一听,便愣住了。似乎在思索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又似乎在思索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能否送给墨乔。
片刻之后,那小和尚从衣服里面口袋里拿出了一串珠子,放在掌心。墨乔一看到那串珠子,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