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泽漆公公。”墨若旖朝泽漆道了声谢之后,便熟门熟路地拉着北澜璟往内屋药庐去了。
静谧的药庐里,小檀叶的轩窗前架起了两个小红炉子,袅袅上升的白烟飘向了窗外茫茫的霜色之中,年轻男子一袭深蓝色的长袍,右手执笔在书案上写着什么,另一只手则是拨弄着摊在一旁的几味药材,他一边写着,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蓦地,一道温软清脆的声音自屋外传来,
“宋太医,我们可以进来吗?”
宋湛樾长指微微一顿,继而将那张写了一半的纸张收了起来,下一刻,一抹青白色的灵动身影便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面容苍白而俊美的北澜璟。
“微臣参见璃公主,十三殿下。”宋湛樾起身行礼。
“宋太医不必多礼。”北澜璟朝他淡淡笑了笑,黑曜石般乌泱泱的眼眸一派温润之色。墨若旖溪玉般澄澄湛湛的眼眸望了望北澜璟,眸光狡黠灵动,也跟着他说了一声,
“宋太医不必多礼。”
闻言,北澜璟笑了笑,长指轻轻拍了拍墨若旖的脑袋,语气宠溺而无奈,“莫要调皮。”
“知道了。”墨若旖乖乖点了点头,溪玉般澄澄湛湛的眼眸弯了弯,一点儿脾气也没有。
宋湛樾不动声色地将二人的举动收入目中,待时机适当了才出言道:“公主今日来,是为了那......”
宋湛樾的声音刚刚响起,墨若旖便一个激灵想起了正事,连忙接下了他的话,免得他说得更多,“对,我今日来就是想看看宋太医炼的那个厉害的药,前些日子听宋太医提了,就特别好奇。”
宋湛樾也是个聪明人,知道墨若旖话里的意思,便话锋一转应了下来,“快了,再熬一小会儿,公主与殿下先坐一会儿,微臣去取个东西,去去就来。”
“宋太医请自便。”墨若旖朝他摆了摆手,拉着北澜璟坐在了圆桌旁,两人便说起了话等着。宋湛樾离开的期间,一个小太监上前奉过了茶点便退下去了,墨若旖趁着这个空档,跟北澜璟商量起那舞倾城的事情来,
“阿璟,你莫要问奕王借银子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一丝笑意,很快又克制了下去,北澜璟一双温润的眼眸望着她,若墨若旖能看得细一些,便可看到他眼底透着些笑意,他清了清嗓子,故作担忧地望着她,“五百万两黄金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你当真付得起?”
这话说得有点儿尴尬了,若是寻常的小数目墨若旖让北澜璟付一下倒是无妨,只是,连北澜璟都说了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一想到他要是付了之后只能喝清粥小菜,捧着个小馒头啃着,墨若旖就觉得那画面太可怜了,她摇了摇头,挥去了脑海里那些奇奇怪怪的画面,语气笃定地说道:“付得起的,我特别有钱。”
北澜璟忍不住笑了,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宋湛樾正好走进来,墨若旖的目光便移开了,望着宋湛樾手里提着的小铁笼子,那小铁笼子用布盖着,严严实实的,从外面看不出来装着什么。
小轩窗前的小红炉子正好热了,宋湛樾将那小铁笼子放在了地上之后便走过去熄了火,将那药壶子取了下来,放在了桌子上,墨若旖看了看那冒着热烟的药壶子,又看了看宋湛樾,好奇地问道:“宋太医,你这是在做什么?”
“那药我已经熬出来了,现在得试试药效如何。”宋湛樾一面说着,一面取了个小碗,从药壶子里倒了小半碗汤药出来,那汤药与寻常的不同,既不是黑糊糊的,也不是深棕色的,而是非常好看的,像水一样清澈的颜色,若不是那异于清水的药味,墨若旖还以为宋湛樾是糊弄她的,她好奇垂着脑袋地蹲在了那小铁笼子前,看着宋湛樾将那小碗搁在地上,俯下身子,长指轻轻掀开了铁笼子外的绸布。
绸布被打开后,露出了铁笼子里的东西,笼子的铁杆子上布满了化了的霜珠,一股湿气扑面而来,笼子里躺了一只冻僵的小鸟,那鸟儿直挺挺地躺在笼子里,翅膀上沾满了霜水,翠绿色的羽毛被霜水染白,仿佛是死了一般,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动静。宋湛樾用一根小木棒沾了些汤药,一边一点儿喂进那冻僵的鸟儿的嘴巴里面,一边跟二人解释道:“这只小鸟在外面冻了一夜,僵死过去,但是一息尚存,体内积攒了很重的寒气,我现在喂点儿汤药给它,若是成功救活了的话,便说明那些药材当真是可以祛除寒气的。”
墨若旖认真地点点头,北澜璟不知头尾地听了好一会儿,大约也听出了些端倪,他修长的羽睫微微垂了垂,目光触及墨若旖专注的小脸,他心底里那些微微发涩的情绪仿佛被一股温柔的溪水抚平了一般,渐渐泛起了一丝暖意,他将目光缓缓移回了那小铁笼子里,跟着墨若旖一起认真地看起来。
喂了大概一汤匙左右的汤药,宋湛樾便停手了,铁笼子里的小鸟仍旧是一动不动,就在三人大失所望之际,那冻僵的小鸟忽然轻轻拍动了一下翅膀,渐渐地睁开了眼,墨若旖一双溪玉般澄澄湛湛的眼眸随着那鸟儿睁开的眼睛睁大了,喜悦之色瞬间覆上了眉梢,她细软的五指扯着北澜璟的衣袖高兴地喊了起来,“阿璟,阿璟,你看到了吗?它醒了它醒了!”
“我看见了,”望着墨若旖高兴得像是个得了糖葫芦的孩子一样手舞足蹈的模样,北澜璟眼底染上了温柔如水的笑意,他看着墨若旖灵动的笑颜,眉梢仿佛也染上了些许的暖意,“它醒了。”
那小鸟儿渐渐站了起来,宋湛樾又喂了一些,它似乎是恢复了一些元气,开始在笼子里走动,就在墨若旖高兴地想跟北澜璟说些什么的时候,前院忽然传来了一些动静,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昭月郡主晕倒了......”
北澜璟的身子蓦地一僵,一下子便站了起来,动作大得险些将拉着他衣袖的墨若旖弄倒在地,幸好墨若旖用手撑了一下地面,整个人才不至于跌坐在地上。恰好此时有个小太监从门前经过,宋湛樾便抬手将他叫了进来,
“外面发生何事了?”
小太监躬身作揖,低眉禀报道:“回宋太医,昭月殿的芊芊姑娘来太医院找太医,说是昭月郡主晕倒了。”小太监话音刚落,北澜璟便匆匆走了出去,许是事出突然,墨若旖怔了一下才挪动步子跟上去,可是走到门边的时候只来得及捕捉到北澜璟消失在回廊的身影,匆忙而又决然,一股失落的情绪在眸中蔓延,她垂着脑袋站在了门边,还未来得及觉得不高兴什么,身后的宋湛樾忽然喊了一声,
“公主,这只鸟儿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失落的情绪如同被拨开的雾气一般骤然散去,墨若旖回眸,顺着宋湛樾的话望向了那个小铁笼子,只见那活过来的小鸟儿在笼子里活蹦乱跳了两下,忽然一个踉跄跌了下来,她漆黑清透的瞳孔猛地一紧,挪动着步子走了回去,俯下身子仔细去观察笼子里的情形。
跌倒在地的小鸟儿虚弱地扇了两下翅膀,忽然眼白凸起,双瞳充血,殷红的鲜血顺着它尖尖的嘴巴和眼睛流了出来,它气息逐渐变得虚浮,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便死透了。
“这,这是怎么了?”墨若旖还未从这一系列的变故里面缓过神来,宋湛樾平静的声音便缓缓拂过了她的耳畔,“死了,这药不行。”
“怎么会?”墨若旖眉头蹙起,一双溪玉般澄澄湛湛的眼眸失神地望着那死状恐怖的小鸟,再想到北澜璟,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无比,她细软的手指抓着那又冷又硬的铁笼子一寸寸收紧,任由霜水浸凉了指尖,无助而茫然,“你不是说灵叶炎参能治好阿璟的寒疾吗?为何又不行了?明明说好的......”
“公主,”宋湛樾在她跟前跪下,神色冷静而又诚恳地望着她,“能治好的,您方才不是也看见了,那小鸟儿是活过来了,说明那灵叶炎参确实可以祛除寒气,只是不知道哪里出错了,兴许是药剂的量,兴许是人与鸟儿有所不同,再多给微臣一些时日,微臣一定可以将殿下治好的。”
走到这一步,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墨若旖点点头,望着宋湛樾的眼眸覆满了信任,“我相信你。”
我只能相信你了。
花枝如锦,灵秀落木,御花园内的秀木小榭里,苏觅儿邀墨祁㬚落座之后,便开始说起了各种他听不懂的诗词歌赋,文雅事情,墨祁㬚听得无聊了,便索性走到了小池塘边,蹲下来挑地上的石头玩。苏觅儿铺垫了许久,一回头发现墨祁㬚正在玩石头,脸色忍不住闪过一丝鄙夷之情,却还是笑着绕回了正事,“觅儿瞧着墨王的模样甚是年轻,想必比殿下大不了多少吧?”
墨祁㬚正好挑了块大小适中的石头想打水漂,闻言动作微微顿了顿,心想这女人总算是绕到正题上边来了,他随口应了一声,“大上一轮多三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