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久坐的天楚王见鸿明太子来了,忙拉着小狸往靠近太子那方坐去。他轻举起茶杯微微向太子致意,太子朝他淡然一笑,便静静望着窗外,看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过了一会,风神流沙也来了。
他身着鹤羽白衫,长袖飘飘,双目怡然,自有一番情韵。
羽冥相迎,道:“果然是风流才子,今日登门,可是为了见小妹。”
风神一时答话,只神采焕发,望着门厅间那个黄色修长的倩影发呆。大家都知道风神流沙即流沙公子的才气,还有他钦佩与喜欢的女人漫缇公主黄苓。黄苓也不搭睬他,只顾自己泡茶招待客人。
“黄苓,出来吧,你的梦中情人来了。”丽涯一脸捉弄的朝苓丫头喊道。
黄苓本是大方的姑娘,也不害臊,竟大摇大摆地走出来,与流沙公子四目相对时,也没有怯意。她边走边道:“他才不是我的梦中情人呢,他的女人可多了去了。”
羽冥见黄苓对风神的态度依然没有改变,略略为自己妹妹的终生大事担心起来,教训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流沙公子风流倜傥一表人才,诗书礼仪样样具备,是个天之骄子,有你这样对他无礼的吗?”
黄苓咂嘴道:“瞧哥哥这话说的,好像我就这么不懂得识人。”
羽冥关心地说:“不是懂不懂得识人的问题,你看人家风神,天天为世界气流的事做贡献,不但没有休息空间,就连休憩之余还要来忍受你的脾气。”他最后说:“他对你可是好极了,你要是再这样不识抬举,就耽搁了这本来可以完美的终生大事。”
黄苓仍不求饶,笑谑地说:“哥哥这张嘴啊,就是会说,那怎么说来着,就是可以把死的说成活的,把活得也可以说成死的。”
羽冥听了这话,可真生气了,转移话题道:“流沙公子,请上坐。”
流沙公子本是精通口才,伶牙俐齿之人,方才是初见黄苓围着围裙,忙于泡茶等下人之事,有些讶然,随即他便恢复了以往的铁齿铜牙,说道:“漫缇公主好口才,还说二皇子口才好,公主才是真的让在下敬佩三分,话说我本不应该与你再纠缠,可是公主的美貌与涵养一日日地在微臣心底生根,让微臣不得不时时眷恋公主,若微臣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公主应该给微臣一些时日,以改正。到时候,公主应该也会舍不得离开微臣了吧。”
被流沙公子这般说来,黄苓微微有些脸红。不知该回答些什么。但她也不是木讷的女子,随即说:“流沙公子过奖了,本公主没那么好的,请你也不要眷恋了,还是另觅新偶吧。”
流沙公子只笑了笑说:“公主的心一日不在微臣这里,微臣在心底便知道自己还有许多没有更正的缺点,所以,微臣一定尽自己所能,改正所有缺点,做一个人中之龙,来迎娶高贵的漫缇公主。”
“说得好。”天楚王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第一个站起来鼓掌。
他笑意安然,对着众人说:“漫缇公主,人中之龙固然好,但人无完人,人各有缺点,若修炼到了无缺点之境,那可就是真佛转世,脱离了男女之情啊。请公主一定要想清楚,是选人中之龙好还是选有声色的世间男子好。”
这一句话,天楚王说得有声有色,又似戏谑,又似庄重,说得黄苓脸红一阵白一阵,忸怩不堪,连丽涯都看不下去了。
丽涯正想说些什么,为黄苓辩解些什么,这会儿,突然茶铺安静了下来,太子妃烈如歌端庄地说道:“天楚王,你可知这世间有多少红尘痴女,多少负心男儿?”
这一问,天楚王有些哑然,没想到是一向以勤俭持家,端庄不比拼澜的昔日烈火山庄的大小姐,今日繁华满身的太子妃烈如歌这样问他。好像他便成了那令女儿心痛的负心男儿。他不知该说什么。
烈如歌接着说:“这世间男儿虽好,但在这花花世界,又有谁能闯得过情关。对心爱的女人,他们又能照顾多久,能照顾到他们心底里去吗?哪怕是两人融到了一起,也未必最后能心心相映走到一起。”
太子妃说得很伤心,好像亲身经历过一段什么伤心往事似得,眉目间尽是悲愁。难道他不爱太子鸿明,心中装有另一个人。不像啊宫里宫外都传太子鸿明与太子妃相亲相爱至极,两人举案齐眉,心灵相通,从不拌嘴吵架,也不为俗世中的规矩所牵绊,难道是我想错了,丽涯心道。
只有太子鸿明知道,少小时,如歌爱过一个叫战枫的蓝衣少年。
他们爱得那样深,以至于那时娇惯的烈火山庄大小姐不惜去俗世中青楼做小丫鬟盗取世间女人吸引男人的媚术。可是到头来,他们还是因为种种上辈这辈前世今世的恩怨情仇而反目成仇,没有走到一起。这是令他心痛的,当时,太子鸿明作为烈火山庄的大师兄,只能为师妹烈如歌的情殇而当一个局外人……
“大家别提这些伤心事了,个人有个人的伤心事,那就自个儿去解决吧,或在夜间对月吟诗,或和朋友对酒畅谈,或养花植树,或在冬日的午后执一杯暖茶,晒晒冬日里难得一见的太阳,也是一种赏心悦事啊,或许那会忘记伤心往事。”羽冥道。
鸿明太子笑羽冥道:“你可真是个世外散人啊!”
羽冥谦卑地说:“过奖过奖。还是太子略略了解本逍遥散人。”
突然,房中有人高声念诗——
“一叶竹青,融入清水。
淡色入眼,清香入鼻。
吮吸入口,飘香唇舌。
渗入脾胃,香甜长存。
白发拂袖,畅忆一生。”
一首精简的小诗高声唱出。是一个老者的声音,苍劲雄浑,音色沉重。众人齐齐望去,发现是那个乐此不疲地一口气讲完讲以茶卫道的陆羽故事的老说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