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车安稳的停靠在路边,车窗开到足以让他听清收音机里的声响。一首不知名的情歌方才结束。男歌手的嗓子里像是塞了团干燥的棉花,唱得撕心裂肺,叫人仿佛能想象到他的脖子上突兀在外的青筋。可旋律却实在叫人不敢恭维,何以这类歌会被当下的年轻人所喜欢他不得而知,但感情多少有些浮躁是这个社会的通病。
“一手直指人心的爱的挽歌。”
电台主持人的普通话比起他显然流利得多,并且有种独到的磁性,仿佛被他这么一说再难听的歌也有其价值可言。
“接下来是听众点歌时间。我们来接通第一位听众的电话……喂?”
“啊。”
“先生您好,是想说些什么呢?”
“我……想找人,并给她点首歌。”
对方显然不习惯自己的声音被公众所听到,声音听来叫人忐忑。但毕竟是想说些什么的。
“先生,你想找的是位怎样的人呢?她对你的生活一定很重要吧!”
电台主持人的话语清晰随和,像是在帮助那打来电话的人平静心情。
“她是一位可爱的女士,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沐晓涯,爱吃菠萝蜜冰激凌,和她约好了三年后娶她,不知她是否忘了。”
“浪漫的先生在等着和两年前立下约定的那位女子,有这样的人对你好可不能忘记,是想点什么歌?”
“约定。”
“谢谢先生参与到我们的节目,接下来就送上一曲‘约定’,祝愿你能找到心爱的那个她。”
《约定/周蕙》
远处的钟声回荡在雨里,我们在屋檐低下牵着手,幻想教堂里的那场婚礼,是为祝福我俩而举行,一路泥泞走到了美景,习惯在彼此眼中找勇气,累到无力总会想吻你,才能忘了情路艰辛,你我约定难过的往事不许提,也答应永远都不让对方担心,要做快乐的自己,照顾自己,就算某天一个人孤寂,你我约定一争吵很快要喊停,也说好没有秘密彼此很透明,我会好好地爱你,傻傻爱你,不去计较公平不公平……
他原本想笑话自己,可又忽而觉得涌上一种莫名的悲伤。谁曾经没对自己所爱的人立下过约定呢,能实现的却着实少得可怜。
方取出一支烟欲抽,手机却适时地响起,断绝了我的念头。
并不熟悉的号码。
他迟疑要不要按下通话键。平日里拔通这个号码的不外乎保险公司或中介公司,这类电话接来实在叫人心烦,又不好胡乱的丢下些脏字。但倘若是认识的人碰巧用这个号码请求自己的帮助,也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性。
铃响了十三声,接通。
“喂。”
他等待着来电者的声音。
“或许你永远不会认识我……”
她开始说,一个寂寞惆怅的女子的声音。李翊豪还不知道这个可爱女人将是今后和他共患难及相濡以沫的爱人黛柔。
她说:“我以为我对他付出了全部他一定会回心转意,可结果看来,我无疑是个愚蠢而可笑的女人。”虽然是生气的语调,但她的声音属于清脆柔静型的,可以听出她原本是个温柔宁静神秘高贵的女生。
曾经就听人说起过,会有因伤心之事无人倾诉而拔通陌生人号码大说特说的年轻人。如此看来,倒是真的了。
她像是抹了抹泪,使得微颤的话音止住了两秒后再开口:
“和他在一起有三年了……”
他在心里盘算着,三年相当于他的整个平淡无奇的高中生活,相当于美国国家地理频道拍摄一部震撼人心的纪实片所需的时间,看似冗长。
“三年里,我全心全意地为了他的快乐而付出。哪怕他分明喜欢上了别的女人,也不曾因此而放弃我对他的爱。这使得我们至少能够一直牵着手走过各种艰难。可他终究变了心。他将我的关心视作烦人的言语,将我们的感情视作过去了的东西。”
大概是太久没有人向他吐露心声的原因,一时竟想不出任何话来回应。
“去海边看看吧,多少会好些。”
何以会说出这话,即便是过了好几天之后,依旧没找出答案。不排除是太久没见过海的缘故,亦或是,海边的某些记忆仍旧萦绕在他的神经上,挥之不去。
“讨厌男人。”
继而,她挂了电话,他关上了车窗。
属于自己的路依旧在前方,虽然生活中免不了会遇上出人意料的事,但不至于让人迷失方向,要说些微的偏离的话是多少会有的……
接着,他打电话给沐晓涯的爸爸。晓爸爸接了电话道:“原来是翊豪啊,你还在上海吗?”
李翊豪道:“我回来了。晓涯在哪?”
对面依旧是晓爸爸哽咽的声音:“晓涯还躺在医院里,没醒。依然是湘雅护理病室520房号。”
“好,我这就来看她。”
他提着水果篮子,拿着一大束鲜花来到了她的病室。推开门,只见病室内除了沐晓涯的妈妈外还有两位美女和两位帅哥。李翊豪问:“这四位是.......“
晓妈妈说:”哦,他们四位是晓涯的同学。”
李翊豪伸出手道:“你好,我李翊豪。”
西装革履的大男人说:“我宛绰。”
白衣的帅小伙说:“我冉明。”
白色羽绒服的小姐说:“我苏雅儿。”
淡紫色毛衣的美女说:“我林黛柔。”
“林黛柔,好熟悉的声音,好像在哪见过。”李翊豪小声地说。
狡黠的黛柔也觉得李翊豪的声音怪怪的,但又说不上在哪听过。直到听他说:“今天我请大家吃晚饭。医院对面有一家海味餐馆,菜式特别香辣,很值得去品尝一番。”
海?今天有两次听到一个男人说海,黛柔刚和冉明分手究竟有些魂不守舍。
就在前一个星期,黛柔来看晓涯的时候,在窗外听到冉明坐在沐晓涯身边,握住她的手说:“你爱过什么人吗?晓涯。呵呵,你才十九岁,肯定没有吧。你听我说说话好吗?我不会打扰你太长时间。”
“在我很小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性格很活泼外向,是那种敢爱敢恨的女孩子。那时我很喜欢她,常常想,要是长大后能和她结婚该有多好......”
冉明静静地叙说着,这是他从未向人吐露的心事。
“然而,现在我不但不想跟她结婚,甚至连见面都觉得讨厌。”
“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了我的父母和她的父母之间的谈话,他们希望等我和那个那个女孩长大后安排我们结婚,作为两个家族之间合作内容之一,那时,我听到他们之间的话心都凉了——我不能容忍自己的感情被大人所利用!从那天开始,我便对她爱理不理,虽然我伤害了她......”
听了这样的内心独白,黛柔真有种被雷电击倒的感觉。
“好像我们聊过,黛柔小姐。“李翊豪的话把她从回忆中拉扯回来。
“是吗?”黛柔道:“李先生,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能不能一起去海边,仔细地再聊聊,因为你给我的感觉很不一般。“当着冉明的面,黛柔说出这样一番话,其实是想让冉明再一次注意她,生气也好,为她在公开场合的大胆示爱震惊也好。
哪个男人对爱情不三心二意,即使是对沐晓涯爱得死去活来的李翊豪也逃不出这条定律。第二天,他就打电话约林黛柔:“黛柔小姐,听说你很久就有个心愿,能去亲临浩瀚的大海,去目观一望无际的大海多好,不知现在还有这个望海的心情。”
“你想约我看海?!”黛柔那双有神的杏眼水汪汪地眨着,能得到如此俊秀的男人的亲睐,心情当然不错。
李翊豪丝毫没有犹豫,神情镇定地说:“黛柔小姐可否赏脸。”
“就我和你两人么?”黛柔有些心悸,粉扑扑的脸颊泛出一丝浅笑,也不忘打趣:“你不怕你可爱的沐小涯醒来找你麻烦啊!”
电话那边,李翊豪的脸色稍稍一僵,“咱们别说小涯好么,”顿了顿又沉言道:“她现在是植物人,而我只想有场华丽的恋爱。”
黛柔笑容落幕,“对不起,可小涯是我的朋友,我想我们不应该......”于是抬手想挂电话线。
“等等,或许......”李翊豪快速说道:“或许春暖花开面朝大海可以让我们忘记爱情的伤害。”
林黛柔轻轻念道:“春暖花开,面朝大海,的确很美!”
在李翊豪的鼓励下,林黛柔下了很大的决心,登上去珠江口观海的飞机。在乘务员的指导下一番周折上了到海边的车。
一个半小时的车终于抵达海边,步入海边,蓝蓝的海已影入眼帘,由于还是冬末春初,游客特别少。
李翊豪点燃一支香烟,对林黛柔说:“一般人都喜欢夏天来海边游泳,而我却独爱在凛烈的北风中看海,面临那疾风的苍劲。”
林黛柔望了望李翊豪豪迈的俊脸,灿然道:“没想到花心的你还有这么沧桑的一面。”
李翊豪讪讪说:“接下来你意想不到的事还有很多呢?”
可是2月14号这天却意外的温暖,还下了阵雨,海就是海无风三尺浪一点不假,还没步入海边就听到海浪啪打岸边的声音,一浪接一浪的涌上岸,那声响仿佛一曲激昂的战歌,令人振奋让我陶醉。
林黛柔拉着翊豪宽大的手在海边奔跑起来,边跑边呼喊:“我神往的大海啊,你终于以蔚蓝娇美的姿态展现在我眼前了。”由于是春初还有滴冷,步入海边不能光脚丫亲踩着细沙,不能在每一个浪打上来去冲下浪真有点遗憾。只能沿着海浪涌不到的沙滩边慢步。
走着走着到了一处有焦石的地方,林黛柔孩儿气的跳下去,以最近的距离和海接触,李翊豪蹲在焦石上。闭上眼轻轻的聆听海的声音,张开双手拥抱我梦魅以求的大海,转身面对一望无际的大海,林黛柔放声呐喊:“我终于来到你身边了,多少年来的梦想终于实现了。放眼你宽阔的胸怀,多少不如意的事会一扫而空,看着你潮起潮落的碧浪,明白了生活的悲喜交错。看着你的浩瀚的胸襟,懂得了宽容。”
李翊豪望着林黛柔不亦乐乎的样子,哈哈大笑:“难不成兴奋地念起诗来了。”
游了一圈时间也差不多了,李翊豪说:“回去吧,天儿冷了,免得冻坏了你的身子。”
“得了吧,我才没有那么柔弱呢!你不要小看我。”初春的寒风抚着林黛柔明艳的面容,想到恋爱了多年的冉明,林黛柔突然感觉心好冷。
林黛柔依依不舍的坐上回程的车,思绪仍未平静。感觉这回看海真的收获很多,思想开豁了,精神振奋了。而李翊豪留在了海边徘徊。他们的恋情发展迅速,也触怒了晓爸爸,因为李翊豪曾许诺和自己女儿结婚。
胖胖的晓爸爸打电话来,“翊豪,你回来了也不多来陪陪小涯,你知道小涯现在不能自理,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有多可怜吗?”
李翊豪脸色苍白,却道:“知道了,我会来探望的。”
晓爸爸听了这样冰冷不屑的语气,彻底生气了:“听说你和小涯的同学去了珠江口游海,小涯现在还病着,你却又心思花天酒地,这样的女婿我宁愿不要。”说完就挂了电话。
李翊豪还没听完,站在礁石上把手机扔进了海里,口中一阵苦笑:“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