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秋走了雷卓旭走了,雨莱和许诺去了蓟州徒步旅行,风前落有要事回青国主事,只剩下晴然孤零零地处在冬临岛,沉默并隐忍地偏执着。
七月的某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晴然终于临盆了。两个小家伙,是一双龙凤胎,天籁一声呱呱坠地,奶娘用白色大毛巾裹着,把他们放在木盆里用温水洗澡。
那时,只有百合夫人拖着疲惫的身子来看望她和孩子。她们聊了很多,比如提到孩子的姓氏和名称。晴然说,要给孩子娶金族的白姓,男孩取名为白胤,女孩为白泠,意为子孙相承续也,性喜清凉洁净。
百合夫人说:“自从尊王去世后,我自知我心力已竭,冬临出现萧条状态,我的女儿们太注重各自的感情生活,特别是我的大女儿处理事来一向不够理智,我希望你能代替我处理一些政事。”
晴然道:“如果我能为夫人做一些什么,我自然义不容辞。”
晴然没有想过就是因为今天百合夫人的请求差点为她全家遭来灭顶之灾,但在这九个月里,她作为冬临最后一位女主人,安心地陪伴着自己的孩子。终于,在雷离开的这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内,她感觉到了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晚上接到青国世子风前落与金族公主千里芙幽大喜的邀请函,她快要哭。她总觉得,一个女孩最大的福祉,莫过于自己的第一个男人即是最后一个。
晚上,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中在沙海里坐在驼背上,盖着有浓烈烟草味道的男人的外套,极不安稳地沉睡。身边不断有人来回走动,各种声响反反复复在耳边徘徊,中间模糊醒来几次,看到母亲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愈加苍老,什么都来不及想,就被更沉的睡意压倒。
接着是江南拥挤的通铺客栈,拥挤的马路,拥挤的景点,满满的,压抑在心底的都是拥挤。她依稀记得她站在宛州城楼上,在拥挤的人群中遥遥的看了一眼城楼下的景色,黑压压的人头隐藏了人们的表情,空洞的,只剩那一片又一片的黑,想要将人吞噬一般狠狠扑面而来。
对于北溟,它是一场迤逦的梦,是霓虹闪烁的背/景,映着光彩照人的美丽。于是,从母亲讲起雪国往事的时候,北溟便成了向往,成了梦想的初始,成了少女心中宛若仙境般的存在。
北溟。北溟。
那个蔓延在心底的信念,足以抵挡幼时狼狈的记忆。梦想这个东西,能够带领你穿越无限的洪荒,看到生命中唯一的灯塔。
接着又来到了云州沙海,看到了那颗向阳的冬樱树,樱花瓣在风雨中飘零,虬枝上她擦落下的痕迹还是清晰可见。第一次和玉卓在此见面,映像如同昨日。
梦里,还是在大漠中,风吹起,金黄色的沙粒环绕,她看见了一位男子站在她的面前,有着温婉的微笑,他张开双手向她敞开怀抱,而她迎过去,却感觉脸颊有些冰凉,原来是他流淌着黯然的泪滴。而她抬头,想看清他的眸子里为何有悲伤,却发现梦醒了。
梦醒后,她怎么也忆不起梦中男子的容颜,感觉他曾反复出现在她的梦里,只不过依旧陌生,依旧飘离。
醒来后,她突然觉得一切来得太不真实,感觉握在手里的时光越来越少,心里顿觉惶恐。于是想写些东西,作为纪念,给未来的孩子也好,给风前落也好。
对,写字是为了看清楚不完整的自己,并且加以修复。
她一边给孩子喂奶,一边写道:“人最好的状态应该是内心的温柔以及对万事的包容,可我却静不下心来,焦躁万分。我希冀青春的疼痛与残破并不代表悲伤与绝望。孩子,我想起你的父亲,在我们还是少年人,年轻气盛,凡事都要一个刺血见红的答案,面对巨大生活彼此都不懂妥协,所以在你们无辜的年纪让你们丧失了父爱。对不起,我的孩子。”
秋冬交替之季,雨雪纷飞,异常严寒。东陆传出六国中最强大的青国发生权利争夺的动/乱,名轰天下。
青国大王子风涧澈同世子风前落一样喜山水,好游玩,通音律,知书法,却不喜朝政。所以青国皇帝风御宇决定立六皇子风宇霖为东宫之主。不料青国最毒青后兴云夫人联合他的侄子,青国都尉长云睿残害六皇子,在风帝病危之际和六皇子正室明妃拥立六皇子长子风霁月为帝,并一路刺杀世子风前落。风前落骁勇善战,摆脱重围,直奔青国风之城,以山河之势扭转青国混乱局势……
风前落终是回到了青国,并破了青后的奸计,便提前和金族白国现任女王千里芙幽完婚,也算是奉子成婚。大喜之余,所有人都送来了祝福。
风前落和千里芙幽的婚礼豪华而热闹,来的都是五族贵胄。在铺陈华丽、金碧辉煌的室宇内,他们并没有手牵手走向礼堂,而是牵着雪净的白绸。
千里芙幽的脸色比以往好了很多,显见她生活的悠闲,可是气质却冰冷了许多,如她一贯的强势。
风前落说爱芙幽,但究竟爱的是她的什么,晴然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懂,但她知道她们的爱没有建立在互相信任的基础上,是不会长久的。虽然这样,风前落得到了和倾慕的女人结婚的机会,也是快乐的。她牵起芙幽冰冷的手,向众人宣布:“我的师尊,千里忆的长女,从即日起便是我风前落的妻子。我会爱她一生一世,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如有违此誓言,愿自废双腿。”
千里芙幽听他这么说,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只是风前落没注意,而直视他们婚礼的晴然注意了。
有过承诺的爱,总比未有过承诺的爱凄美,一旦要去追讨承诺已变得太遥远。
风前落毕竟是深爱着千里芙幽的,不然也不会发这么重的誓言。但千里芙幽并没有因此有丝毫感动,而是不屑一笑。
所有这一切都让晴然感到深深的痛心与孤独。如果她的丈夫不是雷卓旭,如果雷卓旭依旧爱着千里芙幽,依旧和千里芙幽恋爱甚至结婚,那一切是否有转变。这个为情所伤的女人是否还会对爱情有憧憬,保有一颗鲜活而不是冷酷的心灵。
她是爱着风前落的,所以才为他的婚姻感到不幸。但又能怎样,现在他已是江湖人公认的雷卓旭雷神的妻子,而江湖人并没有把雷卓旭离开冬临,离开她当做抛妻弃子,而是看成完成霸业前的短暂分离。他们都觉得他们可以再续前缘,可是晴然却已经为这段感情的分离感到疲倦了。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与雷卓旭这世的缘分已经用完了。注定是他欠了她。
晴然啊晴然,你何曾知晓?
深夜。圣女阁。
晴然轻轻抱起一个小家伙喂起奶来。小家伙含着她淡红色的***,吸/允得津津有味。她月白色的睡袍遮住半隐半露的身子,别有一番少妇的风姿韵味。喂完奶,她把两个小家伙送回摇篮里,轻轻哼着摇篮曲哄他们入睡……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
摇篮摇你快快安睡
夜已安静被里多温暖
……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爸爸的手臂永远保护你
世上一切幸福愿望
一切温暖全都属于你
……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妈妈爱你妈妈喜欢你
一束百合一束玫瑰
等你睡醒妈妈都给你
……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长夜睡觉妈妈保护你
……
婴孩睡得正起劲,忽然一阵大风刮来,吹得窗户左右摇摆得厉害,并发出很大的响声。惊醒了孩子。孩子哇哇哭了起来。晴然马上起身去关窗户。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脸颊、脖颈流了下来。浸湿了她的袍子。
晴然独自徘徊在小阁楼。心中隐隐觉得这个平静的夜晚不太平。于是秘密差人去叫雨莱和许诺来圣女阁商议一些事情。
晴然站立在风中,遥遥欲坠,一袭清丽的白色素衣裙,如剪窗的花纸,单薄的只剩下骨骼。不知站立着等了多久,一秒仿若千年,痛苦如决堤的瀑布,倾泄而来,贯满长胸。往事随风,风随往日,天下不安,大地苍寥,岁寒苦短。
海棠树下,她靠着玉栏,对着长空里玉兰花屏一般皎洁的孤月,幽幽叹道:“梦醒何时了?”
梦远何时了?心苍凉,悲情事,苦作诗。
雪舞泠泠一秋事。风月无边诗与画。
冬临梦醒数寒鸦。潇潇暮雨心涕零。
红莲一梦殇秋月。弱水一颜千秋释。
每每寒夜不知悔。相思何处不相逢。
书中不曾明镜台。故事中否有颜玉。
你何时经过我的身旁,带给我一份秋事?
你言中的玉容是否苍老成无尽海的灯塔?
宙宇的星辰还未了你的心愿。我,一份秋思,一份寂索,一份清高不雅的孤傲,数落着自己年华不盖的稚嫩。我,永远不知道一个秋几个月,永远不曾听懂你的心话。只是,还不曾感到悲哀。
我,永远的沉睡在这片伤心泣血泪的土地,声音喑哑喊不出声音。
我,要告别美丽的鸟儿,告别枝头的花儿,告别可爱的你和钟情的他,还有痴萌的小精灵。
我,走了,在无尽海的边缘,那是星辰海的诅咒。
我,快乐地颂别所有的故事。只为美丽的你们能够静下心来倾听——花儿在绽放它的清香。
他们在问:你,快乐的像个孩子,何曾有过痛苦?
我笑,笑自己情许何处,悲从何来?笑三声,三生许,痴恋狂,狂如许,不知,不知,未了,未了。
多年后,离开宛城,归至灵域冬临故里,上铁堡礁藏书室,才知晓传说之与你我所包含的深意。传说她是帝释天妃密公主月神嫦曦。他为普天释极端坐莲台参万世禅机阐灭菩提。
她,善良贤淑。他,义薄云天。
她,心若冰清。他,大权在握。
他与她,冬樱树下始遇。
她,天真活泼。他,帅气逼人。
她,自立自强。他,逐鹿天下。
他与她,过去红尘陌路。
她,冷艳如雪。他,冷酷无情。
她,任性自我。他,桀骜不驯。
他与她,一段离殇赋歌。
她,率真可爱。他,文武双全。
她,淘气美好。他,挥军千里。
他与她,一场千年之恋。
她,文静大方。他,成熟稳重。
她,容光焕发。他,气宇轩昂。
他与她,携手天地山河。
她,明艳端庄。他,天资聪慧。
她,天生丽质,他,风流倜傥。
他与她,共享尘世繁华。
我问明台如镜是否从不屑连理?我问传情青鸟为何各自双飞翼?情局与虚实对弈似无处堪避。因我慕恋痴迷终身陷贪嗔迷局,纵情深,缘已断往事休提,可放下,却又谈何容易,司轮回掌六道普天释极,问你,是否当真知晓情意?谁曾渡世人情怯,又设欢聚别离,谁明了缘散风起,不语天机,为何明知晓结局,却还空允我期许?你可知那是我半生欢喜。
若无情方自在,我宁为凡尘蝼蚁,寻得白首同心人,殁于月缺星移。天地煎熬三毒七苦众生靡靡,只道当时正因此才有别于云泥。纵情深,缘已断往事休提,可放下,却又谈何容易?你金身万年不破不灭,又怎能懂,我如此贪念朝夕。谁曾渡世人情怯,又设欢聚别离,谁明了缘散风起,不语天机。为何明知晓结局,却还空允我期许?你可知那是我半生欢喜。谁看破红尘世外,只留一声叹息。谁怜众生凄苦,言情字当忌。你端坐莲台参万世禅机阐灭菩提,而我唯余下半世孤寂。
这个冰雪世界,谁挫骨扬灰。这个渴望而不可及的女人,埋藏着一颗怎样的心。若人生如初见,你还可为他万劫不复,跌入地狱?愿,哪怕冰冻三尺,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