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慕润尽管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自己的手机短信，但是没有见到过这么多钱的他，还是将信将疑。他的脸上各种表情迅速地变换着，如果搜集起来，那是足以打成一个表情包的。

张慕润的表情变化，律师看在眼里，他对张慕润充满了同情，并没有一点点的鄙夷。他能理解，一介书生，因为某种原因，突然变成了有钱人，那种震撼，或者说是打击，并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承受得起的。

为了使张慕润安心，律师在一旁小声地提醒张慕润，“我跟我的委托人，都是诚实的人。特别是陈夏荷女士，她几乎是在赎罪。”

“所以，在这方面，是不可能有任何欺诈行为的。如果你不放心，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一百万元，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个小数目。”

“我们现在身处银行营业厅，最好的办法就是你马上到柜台或者到自动取款机上刷卡提现，验证一下。”

张慕润听他这么一说，自己也感到了自己的失态。这么简单的方法，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张慕润机械地点点头，走到了自动取款机前。

他很顺利地就刷了卡，然后输入自己刚刚设定的密码，先是查询了一下余额，显示明白无误，就是一百万元。他又按了取现的按钮，随着一阵机器的运作声，取钞口吐出了一沓子钞票。

从自动取款机里吐出来的钞票，还带着机器操作的余温，每一张钞票都是崭新挺括的，从他手里滑过的时候，锋利的边缘，使他有了一点点的痛感。

不过，这种痛感，也提醒了他，他拿的卡是真的，人家给他的补偿也是真的，从现在起，他就已经有了一百万元了。为了使这一百万元不被人家再用别的办法划走，张慕润的大脑瞬间就想出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他一个人走到柜台，拿出了自己新办的卡，对营业员说，“把我卡里的钱全部取出来，然后再存一张等额的定期存单。”

营业员告诉他，“卡里面的钱不能清空，至少得有一元钱。”

张慕润点点头，他不知道这是什么规矩，但是在潜意识里，他已经不在乎一元钱了。不要说是

一元钱，即便是一百元钱，他也不会像以前那么在乎了。

很快各种手续就办好了。张慕润小心翼翼地把存单展开，仔细地看了一下，确认金额是一百万元。又仔细地看了银行的章。

一切正确无误，张慕润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回肚里了。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把存单折好。折存单的时候，他看到银行盖章留下的印尼，还是新鲜湿润的，他害怕折住的时候，印泥模糊了，影响存单的真实性，就特地往印泥上面吹了几口气，直到鲜红的印泥，慢慢变成了暗淡的梅红色。

这一切，律师都看在眼里。尤其是张慕润最后的举动，这是叫律师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看起来老实木纳的张慕润，还会来这么一手。

一开始，律师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张慕润为什么要把卡里的钱取出来，弄成存单。这个行为，在律师看起来，纯粹就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但是，很快律师就想通了。他作为律师，耳闻目睹，知道不少涉及信用卡的案例。明明卡在自己手里，但是在千里之外，却有人利用自动取款机，把你卡里的钱给取走了。

信用卡和网络，在给人们带来方便的时候，也给人们带来了各种潜在的风险。张慕润自己作为一个软件工程师，不可能对这种情况一无所知。更不可能不采取一些必要的防范措施。

尽管律师一再告诉张慕润，他的委托人和陈夏荷女士，都是诚实的人，都是为了赎罪才给他的补偿。所以不会有任何的手脚。

但是，作为张慕润，既然已经离了婚，那么以前的种种情分，就化为乌有了。他不能没有防人之心。他把银行卡里的钱取出来，存成一张存单，从物理上来讲，就是把自己跟银行卡和网络隔离开来了。

这样一来，即便是将来出现了什么反悔，甚至是陷阱，他的金钱，一百万元的金钱，都可以高枕无忧。不会发生任何问题。

张慕润揣好了存单，觉得这个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了，就对律师说，“谢谢你的各种努力，更谢谢你对我做的一切，我们是不是可以再见了？”

律师微微一笑，“我为你所作的一切，都不是我的初衷。咱们本是路人，我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敬业而已。也是对我的委托人的一种尽责而已。”

“ 我是在工作。不过，你的态度，你的配合，使我的工作减少了各种阻力，本来我是设计了各种难堪局面的。但是，谢天谢地，这一切预计之中的东西都没有发生。”

“为此，我还要衷心地对你说一声谢谢！”

然后他们就分手了。张慕润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到了自己的家。其实，他是很少坐出租车的。平时他的活动范围并不大，在校园里，他要么是骑着自己的破烂自行车，要么就是步行。

如果是要到外面办事，他的选择是坐公交车。坐出租车，对他来说，一个是不习惯，再一个觉得就是一种奢侈。是对金钱的一种浪费。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既然有了那么多的存款，他为什么还要像以前那样地生活呢？

回到家，张慕润睡不着，他把那张银行的存单，拿出来，左看看右看看，实在想象不到一百万元到底是个什么概念。他拿出来一张百元大钞，掂掂它的分量。

它的分量实在微不足道，以他现有的手段，无法准确地计量它。他把自己身上所有的百元大钞都拿出来，其实也没有几张，他身上不能说一文不名，但是确确实实没有几个钱。

他在家里翻遍了，又找出几张来。全部凑在一起，好像是十张。他把这些钞票集中起来，找出来一把尺子，仔细地测量了长度宽度和厚度，然后计算一万元的钞票的体积是多少，最后算出来一百万元的钞票的体积。

至于这一百万元的钞票，重量是多少，却是不用他辛苦计算的。因为他看过一个网上的报道，说是某地娶媳妇的彩礼，就是用重量计算的。

这种跟数字有关的新闻，他记忆得是十分清楚的。那里的彩礼大概是十五元左右，折合成百元大钞的重量，基本上就是三斤三两左右。

这么推算下来，一斤百元大钞，大致上就是四万多元不到五万元。那么他拥有的一百万元，就是十公斤左右。

有了这些数字作对照，张慕润总算对自己的存款有了物质上的概念。

他躺在床上，仍然睡不着，看起来，金钱这个东西，也不全是正效应。比如他现在就因为金钱睡不着觉。不过，他还是觉得金钱的正面效应大。

比如他是坐出租车回来的。下车的时候，昔日的同事他的学生，都对他投来一种怪怪的眼光。

坐在出租车上，尽管是很普通的车，但是那种脚不沾地的感觉，那种速度的快感，那种节省时间的欣慰，都给他带来一种实实在在的快感。

仅仅是坐了一次出租车，就叫他有了不少的感慨。体会到了金钱带来的便利。他还想去体验更多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