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再打扫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忽然响起,图二娘和众多佣人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头顶房梁上悠闲坐着的黑发女子,她穿着武者服装,五官俊俏,一双漂亮的大眼中闪烁着一种罕见的寒光。
此女名为常纹,她的身份颇为特殊,乃是黄金公爵的干女儿,至于她养父的准确信息,整个古苏没几人知道,常纹不知何时已坐在了来运楼的房梁上,又或者——利寒方才的搏斗都被她看在了眼里?图二娘想想咽了口唾沫,额上不易察觉地出了些许汗汽,尤其是常纹手中还玩弄着锐冒刃芒的四刃匕首,这种匕首前后都是弯曲的刀刃,只有中间有一小段可供捏握的区域,而常纹一边看着底下图二娘一边随手让四刃匕首在她指尖旋转,那匕首旋转速度嗖嗖带风,只要稍有不小心,整个手指绝对会在瞬间连骨斩断。
‘啪’一声,那佣人忽然发现匕首甩在他握着扫帚的两指空隙,细想后惊出后怕冷汗,此等距离如此精确度,实在恐怖。这一切当然看在图二娘眼里,但还没等她说什么,常纹就优雅轻盈地从房梁上落了下来,她睁大眼睛嘴角有些疯狂地微微上扬露出皓齿,那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眸把图二娘弄得不敢说话。
“我说了,不用打扫了。”常纹左手抱胸右手抬起枕着左手,右手之间又在花式玩甩着那危险的匕首,她在原地随便走了几步,视线则一直锁死在图二娘紧张的面容上“我对你们妖灵的宽容一直都很低,这点儿你应该清楚吧。”
“我已经知道那人叫什么了,他——”常纹猛然停下匕首把刃部竖在图二娘唇前“我没问你那人叫什么,是什么身份,这些都不重要”她眯起了眼,很利索地把匕首收了回去“我不会容许有任何背叛的事情发生,然后,现在我告诉你,什么叫背叛,背叛就是将不该告诉的事情告诉别人,而这里的别人,也包括为数不多的其他无关紧要的妖灵。”
“我——”
“嘘——”她有些疯狂地笑着把手指竖在自己唇间,那睁大的眼让佣人不寒而栗“我没让你解释和说话,所以你可以闭嘴么?”,图二娘深吸一口气,沉默不语“对对对,这才是我可爱乖巧的小蜘蛛,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个消息——黄先生早就知道并预料到了这一切,所有的货马上就会有人清空,而你的来运楼则会被拆得干干净净,而至于你——”她停了三息,摇了摇头哭笑不得般吐道“黄先生说了,你可以去北仓那边继续干活儿,只要你安分,你的财和命都能留下~”接下来她一手搂着图二娘的肩膀把她往一边拉了下,常纹凑着她耳边以楚楚可怜、恳求的语气小声道“但我求你了,帮我一个忙,你就别那么安分,你变一变,变成大蜘蛛再大声抱怨反抗几句,这样我就有理由把你杀掉了,你说可以么?”
图二娘低着头起初什么都不说,在常纹松手后她才小声嘟哝了句“我知道了。”,常纹耸了耸肩,背对着他们往外走去,而后虚抬右手,那两柄四刃匕首自动又飞回了她的指尖“那人叫龙渊利寒”她高声道“是个毛都没长全的半大小子,如果贵族们真有那么聪明的话,他应该再也不会出现了。”
“他的刀还在这里”图二娘忽然道,与此同时一个佣人把长刀狼牙抬在手上,常纹停下,她简单瞥了眼那把刀,继续离开,多留了句话“这种货色的刀留着惹麻烦,毁了然后埋掉,不要节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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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泣夺走了易秋最后的体力,她蛇体蜷着利寒在洞穴的篝火边睡了过去,在黎明之前,利寒自己忽然从昏迷中苏醒,原因很简单——本来蜘蛛妖就让他受了内伤,易秋沉重的蛇体更加是加重了他的疼痛,正是这股疼痛和神经的压迫逼得他不得不醒来。
利寒在黑暗中睁开眼后第一眼就看到身上密集鳞片的蛇身,他咬着牙使劲全部力气才将蛇体从自己身上挪走,他能清晰感受到易秋沉睡时微弱的呼吸,借着火光,观察到上半身一丝不挂后,利寒茫然了片刻,他观察周围环境努力回忆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终究明白易秋不醒来是没法得知真相的。
他站了起来,由于腹胸部有内伤,所以无法奔跑或做任何剧烈运动,短刀狗牙就放在地上,他捡起来收好,困惑于自己的长刀在何处,仔细寻觅后确定洞穴内肯定没有【该死,难道——还在那个蜘蛛妖那边?】,他以短刀割开衣服观察腹胸伤势,虽然没有流血,但情况看上去更糟——通红发紫的印子透在皮肤上,这充分说明有严重的内伤,利寒这时浑身都已经有些苍白,虽然看不见自己眼白处的血丝,但他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自己命不久矣。
回想起之前的战斗真是简单可笑,打来打去蜘蛛妖的简单的一下命中的攻击现在就快要了他的命,利寒回头看着还在睡眠的易秋,有过想把她喊醒的想法,但终究作罢,他现在感觉肚子巨饿无比,而外面地平线上,耀目的阳光也露出了羞涩的一角,他借着晨光走出穴外,发现此处是四周不见人烟的野林,竹木乱长,利寒停在穴外顿了片刻,重新坚定眼神后走了出去。
易秋起来后惊讶地发现利寒消失,但她不敢出声,她现在没法变回人形,如果闹出大动静来引发人类围观就糟了,现在她极度饥饿体力微弱而且还少了一只干活的右手,即使不被周人发现,现在以她自己的力量想去弄点东西吃都难。
就在她认为自己陷入绝境难以脱身,并在努力思考求生办法时,洞穴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她无法得知是谁只能藏在大石头后面紧张观察,起先只能明白是一个扛着动物的人,而后在明白那人就是利寒后,她惊呼着游了出来,那动物是一只半成年的野猪,利寒手中握着一根削尖的竹子,竹尖通红满是血,而野猪的鼻子和嘴以及侧身也同样满是血,不用猜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利寒一下子把野猪扔在熄灭的火堆旁,他吃力地靠着墙倒在地上,拄着竹子擦着满头汗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易秋游到他面前,困惑地看着这一切,利寒把背后的短刀抽出来扔给她“把猪处理下”他问“有水吗?”
易秋点了下头,她没有先拿刀,而是转头游到洞内深处,一会儿后,她左手捏着一个盛满水的动物头骨来到了利寒身边交给他,利寒边洒边喝很快喝了个干净,他将盛水的头骨放在一边,观察猜测是一鹿骨“这是哪儿?”他虚弱地问。
易秋的尾巴非常灵活,卷按起来作用跟手差不多,但左手她使不上劲,给野猪割皮取肉还是不利索,她一边干活儿一边把昨天事情都复述了遍,得知自己曾在易秋肚子里呆过一段时间,利寒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自在。
“所以,这里是你一直以来住的地方?”利寒推论。
“我住的地方之一。”两个前腿最先被取下来,利寒帮着架肉点火,很快烟就从火星子里冒了出来“森林里的洞穴很多,但野兽却不多了,唐轩说,就算古苏每一百人里只有一个猎人,那也有几千乃至上万的猎人呢。”
“所以我们现在在古苏外的森林里。”利寒咳嗽一声“我的伤我了解,至少得在这里躺上几天,我现在出不了远门,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我们得找人才行。”
“我现在没法变化成任何模样。”易秋道“我没有办法出去见任何人。”她皱起眉,早就考虑过这些。
利寒努力思考了一下,几息后,他豁然了,轻松一笑“那就很好办了。”
“什么意思?”
“我们两个都没法出远门,那我就只能在这里先养伤,等痊愈了再出去。”
“出去后你准备干什么?”易秋警惕地问“你难道还要去来运楼找她么?”
利寒看着易秋没有右臂的身躯,摇了摇头,他低着脑袋茫然地看着火光,轻声道“再找她?那我不是自寻死路吗?”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易秋,发现她的身躯相当美“我之前一直很困惑黄金公爵为什么多年来一直没有被铲除,现在我算是知道了,那家伙掌握的力量,普通人根本无法想象···。”他思索了会儿,而后非常不理解地问易秋“可是你说,你们妖灵既然如此强大,为何不统治国家或者征服这个世界呢?”
易秋挠了挠脑袋,她忽然发现这个问题她自己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