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为民从财政所办公室出来,走到大街上,迎面一股凉风吹来,酒意清醒了好多。忽然想起自己的摩托车还在桃园村,于是急匆匆向桃园村走去。
路过街道一家小商店,刘为民看见了放在商店柜台上的电话,于是走到电话机前,拿起电话给冯雪茹打了一个传呼,半天不见回复。刘为民连打了三次传呼,也不见冯雪茹回电话。
是不是冯雪茹心情不好,她不想回复自己?刘为民心里想,这种时刻,自己更应该去安慰冯雪茹,那怕是陪伴她一会儿。
刘为民等不来冯雪茹的回复,看看手表,已经是下班的时间了,给冯雪茹单位打电话也没有意思了,于是决定去县城跑一趟。
刘为民到桃园村骑上自己的摩托车,赶往县城。一路上,刘为民想着如何安慰冯雪茹,有些分神,摩托车开的飞快,差点撞上路边的树。
等到县城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刘为民在冯雪茹家附近找一个电话亭,又给冯雪茹连打了两次传呼。
这次等待的时间不长,冯雪茹回了电话,“为民,你来县城了?”
听冯雪茹的说话口气,似乎没有多少忧伤的感觉,是不是冯雪茹心情沉重,故意装作轻松?冯雪茹本就是一个情感内敛的女孩。刘为民这样想着,拿出十二分的耐心与柔情说道:“是我,雪茹。我在你家附近,你在家吗?你出来一下,我想和你聊聊。”
“我在家,稍等一会,我换件衣服出来。”冯雪茹说完,又奇怪地问道:“你打那么多传呼,是不是有什么急事情?”
“没有,就是好久未见,聊聊天。我在你们家属院门口等你。”刘为民怕冯雪茹察觉什么,嘴里敷衍道。
“那好吧,见面说。”冯雪茹挂断了电话。
刘为民在冯雪茹家的小区大门口等了二十分钟,冯雪茹从家属院门里走了出来,上身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下身穿了件深蓝色的牛仔裤,头发披散着走了出来。
刘为民盯着冯雪茹看了几眼,心想雪茹穿的这身衣服色彩这么深,头发散乱,是与心情有关吗?
冯雪茹看见刘为民盯着自己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解释道:“我刚洗完澡,随便翻了件旧衣服穿出来了,头发也乱着,是不是形象很不好?”
刘为民连忙说道:“没有,你穿什么都好。”
“今天我有些累,咱俩就是我家附近走走。”冯雪茹征求刘为民的意见。
“好的。”刘为民嘴里答道,心想冯雪茹现在已经是身心疲惫了,却还是这么淡定,真是一个坚强的女孩。
刘为民把摩托车锁在冯雪茹家小区门口的台阶上,陪着雪茹走路,琢磨着不知怎么开口,却听见冯雪茹问道:“为民,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你和我,不需要客气。”
刘为民心里的感动又增加了几分,心想冯雪茹遭遇到了这么大的事情,对自己却还是一如继往的关心,不由叹了口气,牵住了冯雪茹的手。
刘为民的这一声叹气,引起冯雪茹更大的关注,冯雪茹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刘为民说:“为民,从未见过你叹气,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没有什么事,只是想见你了。”刘为民回应道。
“不对,你没有说实话。”冯雪茹目光锐利。
“我真没有什么事。”刘为民连忙解释,心里后悔自己有些沉不住气,还不如冯雪茹一个女孩。
“你这么远跑过来,却又不愿意说,是不相信我吗?”冯雪茹目光盯着刘为民。
刘为民知道冯雪茹误会了,自己不解释也不行,绕圈子可能会引起她的误会,于是说道:“雪茹,我自己真的没有事情。但我想问你一些事情,如果说错话,你不要介意。”
“你今天怎么了?说话像个女孩子,这不是你的风格。”冯雪茹笑道。
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刘为民也不再绕圈,“那我就直说了,我今天急着赶过来,是因为听到了一个消息,不知道是好是坏。”
“什么消息?”冯雪茹态度认真起来。
“我听说宝陵县县长去西岐县当县委书记了,冯叔叔那边还不见任命消息。这是真的吗?”刘为民说道。
冯雪茹看了刘为民一眼,平淡的说:“是啊,有这事情。”
刘为民看不出冯雪茹神情的变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看着冯雪茹不语。
冯雪茹不见刘为民说话,问道:“是不是大家都在议论这件事情?”
“是的。”刘为民点点头。
“他们是怎么说我爸的。”冯雪茹问。
“好坏参半。”刘为民不敢说实话了,怕冯雪茹伤心,却偏偏看不出冯雪茹神色的变化。
“说出来听听,你可别骗我。”冯雪茹似乎很在意。
“一些人说冯叔要升迁了,也有人说可能不是好消息。”刘为民故意避重就轻。
偏偏冯雪茹抓住不放,“好的我不听,说说不好的。”
刘为民感觉难以说出口,嘴里敷衍道:“那些人不见冯叔的任命下来,瞎猜测。“
“他们是怎么猜测的?”冯雪茹纠住刘为民的话不松口。
刘为民有些后悔找冯雪茹问这事情了,冯雪茹纠住这话不放,说明她真的很在乎,难道她的淡定是装出来的?自己真是无趣,偏偏找人伤痛的事情说。但此刻面对冯雪茹的目光,又不能不说,刘为民只好说道:“有人乱嚼舌头,乱猜测说冯叔可能犯了什么错误,这些人说话很损的。”
“那你是怎么想的?”冯雪茹忽然把焦点对准了刘为民。
刘为民赶紧表明立场,“我绝不相信。虽然我没有见过他的面,但听说过他的许多事迹,新民镇那边的苹果产业就是他引进的,他在群众中的威望很高。”
冯雪茹摇摇头,“这跟威望没有关系。”
“反正我不相信那些不好的传言。”刘为民说道。
“如果是真的呢?”冯雪茹忽然问道。
刘为民一时惊住,虽然自己过来的路上想了很多,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这话从冯雪茹的口中说出来,还是感觉有些意外。
“你害怕了?”冯雪茹盯住刘为民问。
“我怕什么?”刘为民不解。
“我爸出事了,与我交往,会连累你的。”冯雪茹依然平静。
“怎么会呢?你太高抬我了,我还够不着那个层面。”刘为民连忙解释。
“那你这么急跑过来,是为了什么?”冯雪茹言语犀利。
刘为民忽然感觉一种屈辱,自己被当作了小人了?刘为民顿时怒气上升,却忽然想起自己过来的初衷,自己是来安慰冯雪茹的,冯雪茹现在心情不好,不管说什么自己不应该计较,更不能发怒。这样想着,刘为民慢慢平静了下来,抬头注视着冯雪茹,“我过来,想看看你。”
“我好着,你现在可以走了。”冯雪茹眼睛看向路边。
“不,你越平静,我越不放心。我过来就是想陪陪你。”刘为民说出了自己的初衷。
“你假惺惺的陪我一会,然后永远的离开我?”冯雪茹又问。
刘为民感觉冯雪茹在家庭的重大变故下,心理已经扭曲了,说话变的尖酸刻薄,不再相信自己。但自己此刻却不能计较,必须陪在她身边,忍受她话语的尖酸刻薄。想到这里,刘为民抬起头说:“不,我不会离开你。”
“我不相信。”冯雪茹仔细观察着刘为民的神情。
“你不相信?那咱俩明天就去领结婚证,我这一辈子陪着你。”刘为民坚定的说。
“结了婚还会离婚,我怎么相信你会陪我一辈子?”冯雪茹还不松口。
刘为民急了,“我向天发誓,我如果食言,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
刘为民话未说完,冯雪茹忽然伸手捂住了刘为民的嘴巴,“别说了,我相信你。”
刘为民抓住冯雪茹的小手亲了一口,柔声说道:“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最近事情不多,就呆在城里陪你。”
冯雪茹有些感动,“你把我叫出来,就只是这件事情?”
“是的,我担心你心情不好,但你比我预想的要坚强。咱俩去街道走走吧。”刘为民不再隐瞒。
“不去了,谢谢你了。我有些累了,我要回去睡觉。”冯雪茹打了一个呵欠。
“那好吧,我送你回去。”刘为民轻轻握住冯雪茹的小手,两个人没有说话,一直走到了冯雪茹家小区门口。
冯雪茹手动了动,刘为民松开了冯雪茹的手,轻轻说道:“明天我去你单位找你。”
冯雪茹深情的注视着刘为民,“你明天还会来吗?”
刘为民有些生气,心想自己都这么表白了,冯雪茹还不相信自己,“明天上午八点,我在民政局门口等你。”
冯雪茹一笑,“你等半个小时,我八点半过来。”
“一言为定。”刘为民说道。
冯雪茹伸出右手小指,与刘为民小指勾了勾,转身走了,走出老远,回头又向刘为民挥挥手。
一直看着冯雪茹的背影消失,刘为民才回过身来。刘为民本想回家,却怕父母唠叨,索性在县城找了一个宾馆住下,洗了个热水澡,然后躺在床上思考着自己晚上做出的决定。
自己真的就这样决定了终身大事?自己目前处境不好,如果冯雪茹父亲的事情严重,自己与冯雪茹结婚,以后处境会更加艰难。
但凭心而论,冯雪茹真的爱自己,帮了自己许多忙。自己也喜欢冯雪茹,即使冯雪茹的父亲失势,冯家也要强于自己家。
可是,自己家里人会怎么想?如何面对社会舆论?
刘为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别人的指指点点可以装作不知道,但家里父母如果不同意,自己人该如何说服他们?
刘为民虽然想了很多困难,但却对做出的决定不后悔。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说出的话决不会食言。那怕是错,也要错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