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李晓明的手机放在桌子上,秦奋一脸严肃的走到办公室诺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街景陷入了沉思。
秦奋办公室里的落地窗足足有十六米之长,面对着的是省城最繁华的友好路。坐在窗前望下去,整条大街的繁华景象一览无余。白天是摩肩接踵的人群,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街道两旁风格各异的摩天大楼;夜晚有五颜六色的灯光组成的“银河系”更是让这条大街充满了现代气息和炙醉感。
在公司成立之初选择办公地点的时候,作为董事长的秦奋一眼就看中了这间房子,并且以高出其他办公室一倍的租金将这套房子拿下。紧张的工作之余特别是在遇到一些重大问题需要考虑的时候,他就会拿起一把椅子坐在这里,望着窗外的街景想心事。在这个时候,无论是公司的什么人,也无论是因为什么事情,一般是不敢打扰他的。
所以,见秦奋放下电话之后坐到椅子上,一边皱着眉头吸烟一边望着窗外出神,李晓华便悄悄的站起身来,连招呼都不敢打,蹑手蹑脚的往办公室外走。
“干嘛去?像个贼娃子一样!”虽然没有回头,但秦奋的后脑勺就像长了眼睛一样看清楚了李晓华的一举一动。于是,一边笑着说话一边回头看看李晓华。
“您坐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我想您一定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考虑。所以......”被秦奋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的李晓华笑了笑,然后一边尴尬的摸摸头一边说道。
“老张的事情你觉得我们办还是不办?我现在虽然答应了张总,但是心里还是没有底。你帮我分析一下!”从左手旁的茶几上拿起香烟抽出一支扔给李晓华,秦奋看着他问道。
欠欠身子接过秦奋扔过来的香烟,李晓华搬了一把椅子坐到秦奋身边:“我个人觉得,张总的这个忙我们一定要帮,从张总说的情况来看,我们现在帮他就等于帮我们自己。”
“哦?说说看!”听了李晓明的话,秦奋饶有兴趣的哦了一声,然后转过头来看着李晓明。
“从张庆刚才所说的情况和我们掌握的信息来看,张庆并没有撒谎。”掏出打火机点上烟,李晓华一边吸烟一边接着说道:“从表面上来看,张庆的冤案平反裁定的执行确实有了大的进展,甚至可以说大功告成。几千万元亦或是上亿元的分红款马上到账,这对于张庆来讲是个什么概念?但我个人认为我们不能太过乐观。因为魏新光一伙的政治势力和背后的靠山有多么强大,我们是领教过的。如果他们横加干涉,这个中间还要出现什么问题谁都说不清楚。比如说,现在法院在责令云浮金宝矿业有限责任公司把已经拨付给魏新光的股权分红款还给张庆,但面对几千万元的巨额支出,云浮金宝矿业有限责任公司的实际控制人陈静和、李清雅之流会心甘情愿的服从吗?绝对不会。他们会动员各方力量来阻挠这件事,一旦他们‘垂死挣扎’,后果很难预料。所以,这笔钱能不能还给张庆、什么时候能还给张庆还是个未知数啊!”
说到这里,李晓华面色凝重的看了看秦奋。
“你的话说的是有一定道理,但这与我们这一次帮不帮张总有什么关系呢?说的更直白一点,他的钱能不能要回来、什么时候要回来与我们有多大的关系?张总需要的是通过魏新光的走狗拿到魏新光的犯罪证据,从而彻底扳倒魏新光。这与法院责令云浮金宝矿业有限责任公司退还张庆的股权分红款有什么关系?”听完李晓华的话,秦奋认真的点点头,然后又认真的问道。
李晓华笑了笑:“秦总,您是不是在考我?按道理来讲这些事情您应该……”
“接着你刚才的话题讲,不要打岔。”秦奋笑着对李晓华摆摆手,脸上挂满了认真的样子。
“那好吧!”见秦奋如此严肃,李晓华不敢大意,于是接着说道:“第一,如果张庆不能顺利的收回这些钱,他借我们的500万元包括利息就不能尽快的还给我们,这不是你我希望看到的结果。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们借给张庆的这笔钱虽然利润丰厚,但风险同样很大。我知道,因为这笔钱,您在公司股东中顶着很大的压力,心里就一直没有安稳过。而如果张庆能如期要回这些钱,把借我们的这些钱和利息还上,对于我们双方来讲就是一种双赢的结果。仅仅从这一点上来讲,我们帮助张庆张总解决在冤案平反裁定执行过程中存在的各种困难就是应该的。”
秦奋没有说话,只是冲着李晓华点点头。
李晓华站起身来把手中的烟头放进秦奋身边的烟灰缸里,然后坐回到椅子上看着秦奋继续说道:“第二,我们能估计到的情况,张庆自然会想到。他已经跟魏新光一伙斗争了很多年,对于对方的情况要比我们熟悉的多。再说了,我们千万不能小瞧了这个张庆。他的北京之行和已经取得的成果充分证明,这个人不但在背后有很多人帮他出谋划策,而且在一些重要的政府部门甚至北京都有些关系,绝不像魏新光一伙想象的那样没有一点本事。否则,他的冤案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何时像现在这样引起绿城省高院的重视,顶着魏新光一伙特别是陈静和背后的那些‘政坛大佬’们的巨大压力,推动冤案纠错裁定的执行,而且动作如此之大?秦总,您说呢?”
秦奋笑了笑点点头,依然没有说话。
“现在,张庆之所以想利用魏新光的狗腿子张岩掌握魏新光更多的犯罪事实,从表面上看是想彻底的扳倒魏新光,但实质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真正目的并非是通过掌握更多的证据把魏新光弄进监狱这里,甚至不想让魏新光就这么轻易的‘走进’监狱!那么……”
“那么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听到这里,秦奋有些着急了,他把身子往前探了探,然后着急的看着李晓华问道。
“秦总您知道,魏新光的云浮金宝矿业有限责任公司的控股股东是黑金矿业集团,其总裁陈静和在绿城省有十几个矿业公司,是绿城省矿业开发的‘大佬’。有这么多企业在绿城,他当然愿意与政府以及政府的官员们保持一种友好、和谐的关系。因为他需要政府的‘关照’。现在,因为入股魏新光的云浮金宝矿业有限责任公司和这个公司与张庆之间的矛盾牵涉到了一些领导,陈静和首当其冲的任务是如何‘保护’这些领导不会因为此案受到牵连,从而让这些领导对他感恩戴德,进而成为他陈静和的保护伞,并以此在绿城谋取更大的利益。据张庆跟我讲,前段时间陈静和派人和他讲和,想劝说张庆放弃对魏新光背后的那些政府官员的追究,并愿意为此在冤案纠错裁定执行方面做出让步。陈静和的良苦用心不得而知。”说到这里,李晓华停下话题,走到茶几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那张庆现在希望掌握魏新光更多的犯罪证据针对的并不是魏新光,而是希望通过这些证据向陈静和等人施压,让他在干扰冤案纠错平反裁定执行方面有所收敛,亦或是把这些证据上交到更高的政法机关,堵住那些为魏新光和他背后的那些贪官污吏们为魏新光说情的嘴,从而保证绿城省高院目前已经采取的两项措施顺利执行下去,进而拿到这笔巨款。是还是不是?”秦奋似乎明白了李晓明的话,借着他停下话题喝茶的机会,顺着他的话题猜测道。
李晓华笑了,然后冲着秦奋竖了竖大拇指。
“张岩是魏新光的身边的红人,狗腿子,他不仅仅掌握了魏新光的犯罪证据,而且肯定对于魏新光与那些贪官污吏们之间的不正常交往心知肚明。所以,张庆的想法和做法是很有道理的。”见李晓华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秦奋一边拿起一支香烟扔给李李晓华,一边接着说道:“但是,现在张岩是一个犯人,被关在监狱里。张庆希望通过我们帮忙,以合法的手段接近张岩,并且让他交代他所知道的魏新光一伙的犯罪事实,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啊,可以说,张庆在无意之间给我出了一道难题。”
说到这里,秦奋苦笑了一下,然后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秦总,从您刚才回复张庆的语气中,我似乎感觉到您已经是信心满怀了。现在怎么突然又犹豫起来?”看着秦奋无可奈何的样子,李晓华笑着问道。
看看李晓华,秦奋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着他问道:“这件事情你觉得我找一下省高检的马副检察长如何?我知道,无论是在哪个、哪一级监狱,检察院都有派出机构,与监狱的工作联系密切。如果让他想想办法,找个理由让我们靠近张岩,你觉得行不行?”
听完秦奋的话,李晓华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在思忖片刻之后才看着他说道:“秦总,我是在监狱呆过几年的人,对于检察院与监狱工作的紧密联系心里当然清楚。但我个人认为,找马副检察长办这件事不存在行不行,而是他干不干。”
“哦?你怎么会这么想?说说看!”听完李晓华的话,秦奋微笑着看看他。
“马副检察长是张庆张总的战友,老朋友,如果能找他办这件事,他张总何不直接跟他说,而是绕个弯子通过我们找他来说这件事?秦总,我和张庆在一个监狱里共同生活了五、六年的时间,对于他的做事风格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这家伙就是一条狡猾的狐狸,之所以败在魏新光的手下,一是大意失荆州,低估了魏新光的实力,二是魏新光背后的政治势力太过强大,打了他张庆一个措手不及。否则,按照个人聪明才智的话,他十个魏新光也不是一个张庆的对手。”说到这里的时候,李晓华故意停下话题冲着秦奋笑了笑。
“那张庆不找和我们不能找马副检察长办这件事的原因是什么呢?你的一番话说得我一头雾水。”听了李晓华的话,秦奋的头摇的像货郎鼓,于是,一边说话一边皱着眉头一脸不解的看着李晓华。
“魏新光的狗腿子张岩掌握着魏新光以及背后的那些腐败官员在非法霸占张庆巨额财产、诬告陷害张庆含冤入狱的犯罪事实,这是个不争的事实。如果通过他掌握了这些确凿的证据并举报到相关执法机关,无论是对于魏新光还是对于他背后的那些支持者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并且一定会从某种程度上对于张庆的冤案纠错平反裁定的执行起到推动作用。但是,张岩这次坐牢,其罪名只是‘交通肇事逃逸罪’,如果没有新的犯罪证据存在,即便是执法机关也无从下手,从他的嘴里得到我们所需要的东西。因此,这就需要执法机关从合法的角度去‘制造’一个罪名或者采取我们并不知道的办法接近张岩,从而实现我们的目标。但是,如果这样做是要承担一定风险的。马副检察长是一个明哲保身,但求无过的人,做任何事情都非常的小心,特别是在现如今国家反腐倡廉工作抓得这么紧的形势下,要想让这位老狐狸出面帮我们办这件事,说服他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也正是基于对老战友的了解,他张庆才没有贸然出手找马副检察长,而是把希望寄托在您的身上。您与马副检察长关系甚好,一般的事情他不会不给您面子。但鉴于张岩这件事情的复杂性,我想即便是您找他,他答应您的可能性也不大。而且......”
“而且,即便是他答应给我们帮这个忙,我们付出的代价也不是一般的大。这个老家伙我太了解了,离开钱不办事,而且狮子大张口,一般人难以承受。张庆张总也可能就是因为这一点没有直接找他的。我想,他们虽然是战友,但老马也绝对不会饶了他。哈哈哈哈哈!”说到这里,秦奋情不自禁的哈哈大笑起来。
“就是,就是,一定有这方面的因素!”看着秦奋哈哈大笑的样子,李晓华也笑着附和道。
“那怎么办?我们找谁来帮忙做这件事呢?张总已经赶到海福监狱了,我们必须马上想办法了!”笑声过后,秦奋一边说话一边一脸严肃的看看李晓华。
听了秦奋的话,李晓华并没有立即说话,思忖片刻之后才看着他说道:“现在对魏新光实施通缉的是省公安厅和省高院。如果我们说服他们当中的任何一家单位,以发现张岩在魏新光非法霸占张庆巨额财产和矿山矿权以及诬告陷害张庆含冤入狱的过程中有犯罪嫌疑为名对张岩立案侦查,接近张岩并从他的嘴里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就名正言顺了,合理、合法,任何人没有怀疑。而且对于张岩来讲,他这属于隐瞒余罪,有公安机关和法院对他施加压力,他能撑得住吗?”
听了李晓华的话,秦奋点点头,想了一会儿之后,他站起身来,一边在办公室里踱步嘴里一边嘟囔着:“公安厅......高院,公......”
突然,他停下脚步,快步走到挂衣架前面拿起上衣,一边穿衣服一边对李晓华说道:“给我备车,我去省公安厅!”
“好的,马上!”知道秦奋有了主意,李晓华赶紧站起身来,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公文包跑出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