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升温的表现是程逍欢对乔雅楠的态度转变了,不再像从前一样只活在小说的情节里,对周围的事情漠不关心,总像心不在焉似的,而是只要乔雅楠一有空闲,他就把她搂在怀里一起看电视。午饭过后,等乔雅楠先把她姐家那个不会说话的孩子哄睡着,程逍欢便把她领进她姐和姐夫那屋搂在一起睡午觉。
孩子睡着了,两个干柴遇烈火的怵男怵女独处一室,是很方便做那种事情的。但程逍欢从来没脱过乔雅楠的衣服,除了搂着她的腰之外,连胸都没碰过一下,更不敢在睡觉前亲吻她。并非他不想,而是因为他知道这和晚上在公园里裹乔雅楠“馒头”上的“花生米”不一样……
在公园是因为没有方便条件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欲望,可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便利条件下,他肯定是抗拒不住欲望。正常男人是不可能在欲火焚身极限,不发生关系就能安然入睡的。
乔雅楠在那方面一向不是个主动的女孩,搂在一起睡觉也是程逍欢牵着她的手,她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动地跟着躺在一起的。尽管她从来没当面抱怨过程逍欢过去对她的不冷不热或若近若离,尽管她还看不透将她搂在怀里的人不在睡觉时和自己亲热到底是什么心思,但程逍欢对她态度的转变使她像刚刚刑满释放的囚犯走在高墙之外的蓝天下,沐浴在和暖的阳光中一样怡然自得。
……
重复的生活仍在继续,六月份除了乔雅楠她姐家的孩子在门口玩时,被邻居家的大黄狗咬了,程逍欢出头处理了这件事情,或是日常生活琐琐碎碎的小事之外,没再发生过值得写进小说里的大事。单位也一样,除了邢建业请了两天假,程逍欢在这两天中为自己第一次能够独立配料而沾沾自喜之外,也没发生过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但临近月末,一件早有隐忧的事情又让程逍欢很堵心……
——邢建业拿着200块钱贿赂乔雅权,又被拒之门外了。
虽然程逍欢早就有意让乔雅楠向她哥透漏过他这个未来的妹夫被调到配料室了,但乔雅权当时却除了沉默之外什么话都没说。程逍欢潜意识里是关注乔雅权月底是否会收这200块钱的,因为这关系到他能否在配料室立得住脚。
“昨天晚上,我给你大舅哥送钱去了!他还是没要,连屋都没让我进,我也提你了,都没好使。”邢建业在配料室苦着脸对程逍欢说。
“嗯,他咋说的啊?”虽然希望破灭了,但程逍欢也想知道乔雅权真正的态度。
邢建业语调又恢复常态说:“他说碱度早就报上去了,他没办法。我给他钱,让他下个月再使使劲儿,他死活没要!”
碱度早就报上去了,他没办法……
是乔雅权坚决不要这钱,还是因为钱送晚了呢?
“你咋不早点送这钱去呢?”程逍欢带着疑问问。
“也怪我懒了,之前以为把你调动到地下室,碱度肯定能合格,就晚送了两天,谁知道碱度一下来又不合格了……”邢建业解释得有点支支吾吾。
程逍欢能从这番话中听得出,邢建业肯定玩“花花肠子”了……
——邢建业早在六月初就知道段长会给他拨200块钱送礼,他本以为有程逍欢这层关系,碱度是必然合格的。碱度合格了,这200块就可以不用送了,神不知鬼不觉地揣进他的腰包。
“嗯。”程逍欢应了一声,没再把看透的玄机说破。
“刚才,你没在屋的时候,我又让段长训够呛!段长虽然没训你,是因为你才来地下室一个月,另外还是看在你大舅哥情分上,但碱度连着两个月都不合格了,下个月再不合格,段长也肯定不会再给你大舅哥面子了,咱俩谁都不好干。咱说句实话吧!你能来地下室,也是看你大舅哥的面子,你看你能不能去找你大舅哥问问,看看他是啥态度,咱好心里有个底呗?”
当时的程逍欢虽然能看透邢建业是想贪污那200块钱,但还不能看不破邢建业说这番话中还潜藏着另一个心眼儿……
——段长训他,他完全可以说钱送了,可乔雅权没要。既然程逍欢跟乔雅权有这层关系,乔雅权还是不收钱、不办事,那责任就不在他了,下一步怎么决定是段长的事,跟他就没关系了,他和段长也肯定不会再指望程逍欢这层关系了。但邢建业是看到碱度“判决书”下来才不得不送钱的,他也知道结果已经出来了,再送礼肯定也无济于事了,只是为了澄清他没有贪污这200块钱摆摆样子而己。他不敢对段长说乔雅权收了钱没办事,那样迟早会露馅;也不能说提前就把钱送去了,乔雅权没要,因为如果在“判决书”下来之前的几天就把钱送到位,他第二天不可能不向段长汇报。他想不出自圆其说的理由,只能对段长解释说,为某件不得不办的事情耽搁而把钱送晚了。虽然他因为揽下这个不得不揽的责任挨了段长一顿训,但他和段长都还指望靠程逍欢这层大舅哥与妹夫的关系,加上二百块钱为下个月的突破口。
“行,我这两天就去问问他,但该送钱也得送,下个月月底,你提前几天把钱送去。”
程逍欢尽管答应了邢建业,但并不打算真的去问,因为他知道乔雅权明知道未来的妹夫在配料室,却仍要固守原则,就算去问也没有用,反倒让自己更堵心。此时程逍欢也和邢建业一样不确定乔雅权是因为钱没提前送到位而保持清廉,还是骨子里就像他父亲那样刚正不阿。虽然乔雅权在程逍欢的印象中跟他父亲像是同一种人,但人不可貌相,毕竟还不够了解,况且乔雅权推脱的话没有说得那么绝然,程逍欢还是残留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
三天后,邢建业在地下室等上一班下班的人刚走,就急切地问程逍欢:“你去找你大舅哥唠了吗?”
尽管压根就没想找,也总得给邢建业一个答复啊!
程逍欢犹豫了一下,伴着撒谎时涨红的脸说:“嗯,找了。”
“他咋说的啊?”邢建业带这期许的激动问。
“他说下个月看看情况再说。”程逍欢把三天前就打算好的答复说了出来。
“呵呵,那我心里就有底了!”邢建业喜出望外地笑了。
邢建业是心里有底了,但程逍欢可没底……他只能像自己所说的那样,下个月月底看看情况再说。
“你月底别忘了趁早把钱送去。”程逍欢强调一句,因为这是他唯一的一点指望。
“那是肯定的!我这头你放心!”
……
工资在七月初开了,程逍欢开了600多,比他在平台是多挣200多块钱。他本打算先拿出200给王占年送礼,然后每隔两个月再次给他送200。这样一算,每个月还是比平台看料口时多挣100多。但又一想,现在自己能否在配料室立住脚,并不取决于送不送礼,关键点是月底乔雅权肯不肯收邢建业送的钱。如果不能把“碱度”这道关攻克,那还不如回平台看料口省心呢!所以程逍欢也只能暂时打消给王占年送礼的念头,等到月底看看情况再说。
他把400块钱交给了父亲,自己留了200零用。零用钱比过去多了100解决了很多问题,首先能请邢建业吃饭了,还了过去许诺过的人情。
跟邢建业吃饭是很轻松的,程逍欢除了需要简单敷衍他几句关于乔雅权的话题之外,剩下的时间都是邢建业一个人在说,从天南扯到地北,像语速特别快的主持人一样“叭叭叭”的滔滔不绝。程逍欢除了能偶尔能像相声演员中的“捧哏”一样插一句“真的啊?”“你咋知道的?”“这么厉害吗?”“那你真行!”之外,就插不进去一句完整的话了。他开始还能听得出邢建行讲故事的逻辑,一两个故事讲完后,邢建业就天马行空想到哪说哪了,程逍欢也不需要认真听,只要看着他的眼睛跟着他一起笑就能把他哄得非常嗨皮。
请邢建业吃饭花了40块钱左右,又恰逢冷瞬放暑假回来了。财大必然气粗,程逍欢也能大大方方地给冷瞬接风了。冷瞬不是外人,不用去饭店讲什么不必要的排场,程逍欢把冷瞬安排到乔雅楠她姐家,并约了赵磊一起来。
本来程逍欢想过把康广亮也一同请来的,但请康广亮是必喝啤酒的,而且这三个人都特别能喝,没100块钱肯定下不来。他约赵磊并不是跟赵磊的关系比康广亮更近,而是因为赵磊目前跟他是同一阶层的人,不会挑他只买白酒不买啤酒的礼。
自从冷瞬上学走了以后,程逍欢就不知道陆萍得了不治之症之后的故事了,但心里一直在用想象力把这个故事续写成一个完美的结局,可从冷瞬回来之后,程逍欢才了解到现实中的爱情故事总有让人始料不及的转折……
(这一章算是写完了,但作者要在此插一段很重要的人生感悟:
或许每个人的一生都会有太多当时不觉得,日后随着阅历增长而追悔莫及的往事。例如程逍欢那次给冷瞬接风请了赵磊没请康广亮,当时没有想到康广亮日后必然会知道的,知道了以后心里会怎么想……
换成谁都会想到:“我康广亮对你程逍欢差过事儿吗?为啥你请吃饭不叫上我?我理解你差钱儿!你单独请冷瞬我没说的,但我和赵磊差啥呀?难道是赵磊比我跟你关系更近吗?”
是的,人也都有一时考虑不周全的时候,但差了事儿是需要解释的,哪怕是谎言或牵强的理由,只要去解释,就能让对方看出你心里重视这份感情。可那时的程逍欢干脆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对曾经那么跟他掏心掏肺的老大哥差了事儿,也更想不到就这一个小小的疏忽和遗漏,就会在对方心里否定过去所有的感情。日后再相见,虽然表面上还能礼节性的寒暄,但心里永远系个疙瘩……
如果让40岁的程逍欢重活一回,他肯定也会把康广亮请来。不过还是些菜,最多再花五块钱再买两瓶塑料瓶装的廉价白酒,提酒的开场白就直截了当地说:“兄弟虽然上班了,但挣得不多,一个月也只有200钱的零花。前几天请了一个同事吃饭,而后又买烟、租书把钱都花得差不多了,今天实在没钱买啤酒了,请三位兄弟多多担待……”
此言一出,如果康广亮心里还会挑礼,那么这个人就不可交。如果康广亮去买啤酒,那就说明他敞亮,自己也不该觉得比他矮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