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沙河边就没路了。以前走过这里的车在沙河里碾出两条车轱辘印儿。我和妈妈就在沙河里踩着车轱辘印儿走。沙河里坑坑洼洼的,一不小心,我的脚就会拌在石头上。望着长长的沙河,我心里直发愁。
这时,我们身后传来“嘚嘚”的蹄声,一架驴车赶上来。我和妈妈给驴车让开道,赶车的大伯扫了我们一眼,驴车径直向前走去。
“哎——大哥——”妈妈扬起手,朝赶车的大伯喊。
赶车的大伯像是没听见,动也没动弹。
妈妈想让大伯的驴车捎我们一程。
“唉!”看着驴车越走越远,我不高兴地叹了口气。
这时,驴车却停了下来,赶车的大伯抓着一个大大的粪叉跳下车。
妈妈拉着我紧走几步,走近了才看清,原来是毛驴拉了驴粪。一个个有我拳头那么大的黑亮亮的驴粪蛋儿,在沙河的两条车轱辘印儿中间排成一条线。那大伯用粪叉铲起驴粪蛋儿,一个一个装进袋子里。
“大哥。”妈妈喘着气跟大伯打招呼。
大伯铲完驴粪,一抬头看见我和妈妈,瞪起眼睛,疑惑地盯着我们,却不说话。
妈妈陪着笑脸,指指我,对大伯说:“大哥,孩子走不动了,您能捎我们娘俩一段么?”
大伯也指指我,又指指车,还是瞪着眼睛不说话。
啊?赶车的大伯咋是个哑巴!
妈妈朝哑巴大伯点点头。哑巴大伯憨憨地笑着,朝我走过来,一把把我抱上驴车,又指着车叫妈妈上。
我和妈妈在驴车上坐稳了,哑巴大伯才一甩鞭子,驴车又一晃一晃地上了路。
我把手里的花儿一枝一枝插在车缝里。妈妈取下她扣眼儿上的花儿,也插在车上。
“多好看!”我拍着手说。
妈妈微微笑了一下。
哑巴大伯赶着车,还回头瞅瞅我和妈妈,又瞅瞅车上的铃铛花儿,见我们看他,他就憨憨地笑。
驴车走进树荫里,太阳光穿过沙河边的树叶,在沙河里照出一个个光斑。那些圆圆的光斑,“嗖”地一下跳上驴头,又沿着驴头、驴脖子、驴身子,慢慢爬过哑巴大伯的黑褂子,再爬上妈妈的脸,再跳下车去,重新回到沙河里。它们一个接一个地跳着、爬着,也不知道累。
看光斑的时间长了,我有点儿厌倦。向远处望去,我又发现了个问题。
“好奇怪呀,妈妈!”我大呼小叫起来。
“咋啦?”妈妈疑惑地看着我,见我瞪着眼向远处看,她也回头去看。
我指着沙河边的树和远处的庄稼地、山梁,对妈妈说:“妈妈,你快看啊!这些树和那边的梁、那边的地都会走路耶。好奇怪呀!”
妈妈没说话,看着我微微地笑了一下。
“你快看哇,这些树走得最快了。”见妈妈笑我,我又指给她看,“你看,你看,它们都朝后跑远啦。”
妈妈对那些会走的树和山梁不感兴趣,她抬头看看太阳,问我:“英子,你要吃馒头吗?”
妈妈一问,我才觉得真有点儿饿。
妈妈解开笼布,取出一个馒头,递给我,指指哑巴大伯。
拿着馒头,我小心地挪到车子前边,拉拉哑巴大伯的胳膊,说:“大伯,我妈妈给你吃馒头。”
哑巴大伯回头冲我笑,指指馒头,指指我,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见他不吃,我为难地看着妈妈。
“让大伯吃。”妈妈说。
我又把馒头伸到哑巴大伯跟前,哑巴大伯瞅着馒头,喉头蠕动着,咽了口唾沫。他看看妈妈,妈妈冲他点点头,说:“大哥,你吃吧!”
哑巴大伯不好意思地笑了,他伸出黑黑的大手,接过馒头。
看着他咬了一口,我才放心地爬回原来的位置坐好,和妈妈开始吃我们的午饭。
吃完馒头,我泛起困来,一悠一悠地耷拉着脑袋,直打瞌睡。妈妈把我抱在怀里。躺在妈妈臂弯里,不一会儿我就睡着了。睡着以后,我还做了个梦,梦见满山遍野是黄色的油菜花,一大群金色的小蜜蜂和一只漂亮的白色蝴蝶在花丛中飞来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