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伴随着清脆响亮的婴儿啼哭，从土窑传出潘喜老婆的一声惨叫，潘喜“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哆嗦，他触电一般地挺直了腰身，转身掀起遮掩窑门的草帘子，跌跌拌拌冲了进去。

进了窑，潘喜一时间竟有点儿不适应窑里光线的昏暗。他懵懵懂懂地站在炕沿底下，使劲儿睁大了眼睛。过了好一阵儿，他才看见窑里的物件儿。

潘喜的目光在炕上哆哆嗦嗦地摸索着，跪着的愣子娘，躺着的老婆，在愣子娘和他老婆中间的光炕上，他的目光触及了一个浑身血污的，正在轻轻扭动着的婴儿躯体。婴儿挥舞着干瘦的小胳膊小腿儿，在愣子娘的膝盖旁边“嘤嘤”地啼叫着。

“喔！喔！”伴着喉咙里呼噜噜的痰鸣，潘喜惊喜地叫出了声儿，面对这样一个活生生的小东西，他兴奋的手都不知道该搁在哪儿好！

“大哥呀，你在地下那儿傻笑啥！”愣子娘累得长舒一口气，抹了抹满头的大汗，看见潘喜傻乎乎的样子，就嗔怪地冲潘喜嘀咕了一声。

听到愣子娘的埋怨声，潘喜这才想起刚刚饱受煎熬的老婆来。他朝老婆心疼地瞟了一眼，又感激地冲愣子娘笑了笑，面对心生的女儿，他觉得心里还是有点儿怪不好意思的。

“还不快上来看看你的宝贝闺女？”愣子娘白了潘喜一眼。

“哎，哎！”潘喜快乐地应着，爬上炕沿，盯着婴儿说道，“闺女，我的闺女。”潘喜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高兴地对他老婆说，“你给我生了一个闺女呢！”

潘喜哆哆嗦嗦抓起预备在炕上的布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婴儿的小身体。擦干净后，双手把婴儿和胎衣一块儿捧起来，像捧着一件圣物，小心翼翼地递向愣子娘。

愣子娘又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从潘喜手里接过婴儿，放在一床破被上。拿起身边的麻线和剪子，给婴儿绞了脐带。刚刚安静下来的婴儿又脆生生地啼哭起来。

“看你，把孩子弄疼了！”潘喜不去收拾剪下的胎衣，却俯在婴儿的头顶，紧盯着婴儿哭得皱皱巴巴的小脸儿，心疼地对愣子娘说。

潘喜觉得愣子娘那一剪子就像铰在他自己的肉上一般，可真是骨肉连心呢，他真得感觉到他的心都跟着那剪刀的动作痛痛的。

潘喜跳下地，拿了簸萁和笤帚，爬在炕沿上收拾炕头上浸透着他老婆血液的黄土和一些污物。

“姐呀，这下可好了！咱们家也算是有儿有女，儿女双全喽！”愣子娘把婴儿包裹好，抱在怀里端详了一阵儿，轻轻地搁在炕上，高兴地跟潘喜老婆说。

见潘喜老婆没啃声儿，便扭脸去看。只见潘喜老婆嘴唇微微张着，双目紧闭，脸上暗得没一点儿血色。

“姐？”愣子娘感觉有些不对，轻轻地喊了一声，见潘喜老婆一动不动。伸手摸摸她的嘴唇儿，只感到微微地一点儿气息。

“天呢！姐！姐！”愣子娘摇晃着潘喜老婆，急慌慌地呼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