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娘没听清楚,疑惑道:“怎么了?你还想要什么东西吗?”
宋娘虽然没有听清楚,但是靳远耳目聪慧,却听得一清二楚,原本温和的眸子陡然锋利起来。
这几味药靳远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应该是冷安青此时喝的这碗药其中的成分。可是冷安青怎么会仅仅凭嗅觉就将这其中的药材都一一道来呢?
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靳远思索半刻开口道:“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吧,我和宋娘都出去,等会会有人将午膳给你送过来。”
说罢靳远就和宋娘走出去了。
一走出门外,宋娘就开心的拍了拍靳远的背:“远子,不错啊,刚刚反应很快嘛,怎么,人家姑娘的名字是你早就想好的吗?竟然还说了几句诗。”
靳远摇头,从怀中掏出一块手绢,素白的颜色,十分顺滑的手感,就是上面绣的字与花纹看起来十分拙劣:“这是这位姑娘身上带着的手绢,掉在了旁边,上面有她的名字。”
宋娘接过来看了看,又皱着眉摸了摸:“远子,你还记得有一次我们抓到了两个从倒卖宫中之物的人嘛?”
靳远点点头:“记得,就在不久之前,怎么了?突然提到这个?”
宋娘用指腹轻轻磨蹭着手绢,将靳远带到洗衣房,里面放着的是她替冷安青换下的衣服,因为染上了血渍,还破了大洞,所以宋娘打算直接扔掉。但是……
宋娘将冷安青的内里翻了出来,脸色略带难看:“你们男人不关注那些绸缎,我倒是偷偷留下了一匹,这可是宫里御赐的绝顶苏绣啊,听说一匹布就需要九九八十一个绣娘历尽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制成。”
靳远闻言也是脸色一变:“婶子你是说?”
宋娘立马将这衣物和手帕扔进火盆,看着它们燃烧起来,瞬间就化为乌有。
“婶子你做什么?”靳远看到宋娘这么做一惊,想拦却来不及。
宋娘面无表情:“这位姑娘看来不是平常人,能有这样的手帕还好说,可是她的整件内里可都是用苏绣制成的。但是她进了我们寨子,就是我们的人了,前程往事,就让它随火化为灰烬吧!”
靳远皱起眉,他并不同意宋娘这么做,宋娘明明是个心地善良的婶子,为什么对这个冷安青这件事就突然变得那么的果断残忍呢?
“太子殿下……古侍卫说……在山坡不远处的山崖脚下发现了一具尸体……”西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久久不能回神,自己也是消化了许久,才忍着悲痛进房向轩辕烨阐述。
轩辕烨摇头:“不,这一定不是青儿,你们再去找!我要的是完完整整,活生生的青儿!”
西岭继续道:“我们也不相信,但是在那个尸体边发现了太子妃的物品,而且就算不是太子妃,也需要太子前去确认,毕竟最熟悉太子妃的人就是太子殿下你啊!”
轩辕烨沉默了良久良久,双眸变得黯淡无光,出门前的最后一句话依然是:“我不相信。”
年轻的女尸因为在水中浸泡了好几日,全身浮肿难以辨认,最能被辨认的面孔被人心狠手辣的划了好几刀,面目全非,连见多识广的古侍卫都难以抑制住自己想要呕吐的欲望,在一旁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
而轩辕烨似乎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闻不到一般,缓步走上前。
古侍卫指了指女尸手臂上戴着的银镯:“属下记得,失踪那日,乃至途中那几日,太子妃腕间一直戴着此银镯。”
轩辕烨蹲下身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那具女尸与银镯。
那银镯他也认得,听说是青儿的母亲唯一留下的遗物,每当她母亲忌日时,青儿总会戴上几日,而三天后,正是青儿母亲的忌日……
轩辕烨的眼眶渐渐灼热,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唐唐八尺男儿蹲在草地上,哭的像一个泪人一般,看着十分的凄惨。
而周围围着一圈的侍卫见太子哭的这幅模样,也明了这就是太子妃,无论是真是假,面上都哀伤起来,落下几滴男儿泪。
太子妃身死的消息迅速传遍整个国家,京城有不知情以为太子妃是畏罪自杀的人拍手叫好,而全国各地曾经被太子妃救助过的平民百姓们是真的悲痛至极,自发为冷安青举办葬礼,还有地方为冷安青塑了像,造了庙,为冷安青祈福。
而轩辕烨更是悲痛万分,梦里梦外都是冷安青的音容笑貌,拒绝一切人的探望,甚至拒绝了皇帝的诏令。
轩辕烨整日无心任何事务,拒绝为冷安青举办葬礼,也拒绝承认冷安青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让西岭等人十分痛心。
轩辕烨的手指划过冷安青平日最爱的花花草草,低声呢喃:“青儿,你看,我将你的宝贝照顾的很好呢,你什么时候回来呢?我想你了,你难道不想我吗?你怎么还不回来呢?烨一直在等着你啊。”
轩辕烨夜晚入睡前,总要点上冷安青最爱的薄荷香,痴痴的看着冷安青留下的一缕秀发:“青儿,我好想念你如绢般的青丝,我好想念夜晚你枕在我臂弯中安然睡去的容颜,我也好想你睡梦中不自觉的撒娇声,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你快回来好不好?青儿……青儿……”
“青儿……青儿……”冷安青骤然从床上惊醒,茫然的自言自语:“是谁在叫我?”
冷安青环顾这又小又黑的房间,披上外衣打开门看了看,一个人都没有,正当冷安青以为自己幻听,想关上门的时候,一只有力的臂膀抵住了门。
冷安青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靳远,但是心中的警惕也没有放下,皱眉问道:“还不睡,在我房前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靳远高大的身形抵着门:“放心,我不进你的房间,”
冷安青离靳远远远的,坐在屋内的小凳子上,点上了蜡烛:“谅你也不敢,说吧,找我什么事?”
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了,这半个月里,冷安青记忆虽然一点都没有恢复,但是身上的上却因为自己配的药而飞速愈合,虽然寨子里的人都说自己是靳远的娘子,但是冷安青始终无法相信。
靳远道:“我一直想不通,明明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所有人都在说你是我的娘子,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呢?”
冷安青闻言十分觉得好笑:“失忆又不是重新投胎,我还是那个我啊,我爱一个人,并不会因为失忆而有所变化啊。”
靳远眼中依旧是深沉的不解,冷安青想了想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是医者,有一种症状发生在年老之人身上,名为阿尔兹海默病,症状与失忆差不离,只是发生的更加缓慢,是逐步丧失自己的记忆。有一名老媪,我曾给她医治过,但这种病症是无药可医的,我能做的,也只是减缓她的失忆症状,保证她其他疾病的痊愈。这位老媪的儿子是名著名的画师,曾为多年前已经病逝的父亲作过一幅画,被老媪保存在十分隐秘的地方。而老媪也渐渐忘却了这张画像,忘记了她曾经的相公。直到有一天,她在无聊时翻翻拣拣无意间找出了这张画像,你猜她找出画像之后做了什么?”
靳远茫然的摇摇头。
冷安青娓娓道来:“这位老媪竟然拿着画像去找自己的儿郎,当然,她也已经忘记了儿郎是她的儿郎,只知道儿郎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人。当她找到儿郎之后,摊开了画像只问了他三句话:‘这个男子是谁啊?长得为何如此俊俏?我能不能嫁给他?’”
这是一个发生在现代的故事,什么是情深义重,什么是爱情,从此之间可窥得一二。
靳远听了这一番故事之后,久久不能言语,最后深深的看了冷安青一眼,而冷安青对着靳远这内含万千的眼神,却十分的从容:“我感激你救了我,但并不代表能容忍救命恩人欺我骗我,如果你们要金钱,我可以去赚,如果你们要医师,我可以无怨无悔的给你们治病,如果你们要苦力,我也可以做牛做马,只为还你们的救命之恩。然而欺我骗我,这是我绝对不能接受的,这不是在让我偿还恩情,而是在威胁我,我冷安青,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但是我的尊严,比我的性命更加重要!”
靳远最终像是放弃了什么一般垂下眼眸:“明日辰时,我在寨门口等你,既然我是你的救命恩人,那你在恢复了之后总不能白吃白喝,也该为我们山寨做些什么。”
冷安青这才露出一个纯粹的笑脸:“多谢英明神武的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