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的气氛十分僵硬。

“为什么宁愿向邹阳生借钱也不肯跟我提起这件事，哪怕就一句话？为什么？你告诉我。”季鎏舫有些生气，又夹杂着些许的无奈。他不明白，明明蹇慕澄已经答应和他在一起了，为什么蹇慕澄遇到事情还是不肯和他说呢。恋人之间，不应该是无所隐瞒的吗？难道在她的心里，他季鎏舫还比不上一个邹阳生吗？

蹇慕澄只是冲着他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上次的事情，她似乎已经伤害过他一次了。他们是一对恋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但他的内心没有一丝杂念，他不会明白自尊对蹇慕澄来是多么重要，她也不会知道怎样去告诉季鎏舫这世界的弯弯绕绕。为这个问题，她已经纠结了很久了。哪怕季鎏舫稍稍懂一些这世上的交往知道，她现在也就不用如此烦神了。可他不知道 一丁点儿都不知道。这些事情绝不是她在他面前说个一两天两三天他就能懂的，她活了二十几年才悟出这些个道理，即使他在别的方面再怎么聪明，这一方面也会成为他最大的弱点。至少在这方面，蹇慕澄觉得自己是强过季鎏舫的。那他就更不会懂了。她都花了二十多年去了解这个世间，都还没摸得通透，那有更何况是他呢，而且还是这短短的几天内，根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季鎏舫见她一直沉默不语，又像是静静沉思，心中更加愤怒。他的手竟然不受控制地摇着蹇慕澄的肩膀，因为生气，力使得有些大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上，也爆出了青筋。他大声地怒吼着:“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又在犹豫着什么，告诉我好不好，别再这样折磨我了行不行？”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握紧着蹇慕澄肩膀的手渐渐松开。“抱歉，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有些着急，没伤到你吧。”

蹇慕澄木然地摇摇头，她还没从刚刚季鎏舫的这一举动中缓过神来。她简直要被刚刚的季鎏舫吓坏了。在她的印象中，季鎏舫对外人一向是冷漠疏离，不苟言笑。哪怕就是在她面前，言行举止都是温文尔雅，简直就是教科书似的典范。怎么突然间就变了个样子，而且如此急躁，刚刚他使的力气很大，像是要把她的肩膀捏碎，要把她置于死地。难道这个才是真的他吗？不会的，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就立马被她自己给否决了。怎么可能呢，季鎏舫是喜欢她的，而且内心干净得像一面白纸，怎么会有置人于死地这种想法呢，绝对不可能。

“你刚刚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喂！”季鎏舫拍拍她的肩膀。

“啊？怎么了？”蹇慕澄的思绪一下子又被季鎏舫扯了回来。“你刚刚说什么了？”

季鎏舫一看蹇慕澄眼中的疑惑不解，就知道刚刚他说的话她都没有听进去。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能不能告诉我你在纠结这什么？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你以后能不能遇到事情先找我商量商量，我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外人吗？”

“我告诉你了又能怎么样呢？”蹇慕澄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我告诉你你能懂吗？能够改变什么吗难道？”

季鎏舫见她这个态度，口气也就不怎么好了：“怎么就不行了呢？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告诉我啊，我们俩可以一起解决啊。”

“那是你的想法，这根本就不可能好吗？哦我忘了，你从来都是天之骄子，也不会跟人打交道比较频繁。但我不是啊。对，我是爱你，但我不能为了你卑微到尘埃里去吧。你从来都没有过这种体会吧。你知道吗，我们俩周围的人现在只要听到我的名字，第一反应肯定就是我是你季鎏舫的女朋友，而不是说我蹇慕澄是个设计师你懂吗？你不懂。你可以不用在意别人在你背后指指点点，也可以不用在意别人对你异样的目光以及你也不会在意他们对你能力的贬低和嘲讽。但是我要在意啊，这些人都是我在生活中朝夕相处的，我度量再怎么大，也不可能天天忍受吧。是，我承认你是帮了我不少，而且，我的能力相比起你来确实是差了很多。但是凭什么就因为我是你女朋友我就要遭受那么多的恶意啊！我做错什么了吗，我就是喜欢你而已。你上次偷偷给我弟开后门的时候我就跟你说了，我是有自尊的，我不想在你面前像条狗一样低贱。我知道你从来都不会这么想，但是我们俩知道有什么用。在别人眼里，我连条狗都不如。你凭什么帮我啊，对我们俩在一起了，可那又怎么样呢？你总要留给我一些私人空间吧。你不能把我逼得太紧吧。你知道吗，有时候面对那些恶言恶语我就好像要窒息了一样，我只能拼命地蜷缩在一个小角落里，好让别人尽快遗忘我。你应该见到过刷存在感的人吧，可你听说过有人想被别人遗忘她的存在吗？没有吧。但我尽管这样做，他们还是不会怜悯我半分。这些事情我压在心里很久了，本来我想把它埋在心底的，但今天没忍住，全部讲出来了。好了，我讲那么多不是为了告诉你我为你付出了多少，忍受了多少，我不是来邀功的。也不是为了告诉你我有多爱你。我就是想说，我爱你是因为你这个人，不是因为你有多少权利，也不是因为你是个总裁。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蹇慕澄就是一个拜金女，见到有钱的男人身子就往人家身上贴。我不是因为你的钱才爱你。”说罢，蹇慕澄用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她刚刚一直在哭，从她开始讲的时候就在哭。她好像把这么久的委屈像倒垃圾一样倒了出来。但她还是难过，毕竟心里的伤口没那么容易愈合。她眼睛里也有显露出一股悲伤之情。她的眼睛哭的红红的，像只可爱的小兔子。鼻头也红红的，看上去更加委屈了，嘴角向下撇着，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儿。

季鎏舫见她哭得那么厉害，也就没有责怪她，心中心疼极了，他对于她所遭受的这一切，竟然还毫不知情，刚刚差点还伤害到了他，他没有保护好她，更没有尽到一个男朋友的责任。

“好了，别哭了。我们认认真真谈一次好吗？”

“嗯。”蹇慕澄还是在哭，只是哭的没那么厉害了。

“你之前总说我不懂，我好像还真弄不懂你是怎么想的。你总是说你是有自尊的。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我在一起，什么时候让你没自尊了？”

“每次我家出事了我找你帮忙的时候。那时候我觉得我自己特别无能。你知道的，我不会轻易让别人帮忙的，每次我找你之前都特别纠结。一方面是我家的安危，一方面是我那可笑的自尊心。我明明没什么能力，自尊还那么强，真是可笑极了。每次你帮我，都让我觉得很愧疚，我没有帮你任何事情，一件都没有。哪怕帮了你一点点，我心里也会好受一些，可是没有，一点都没有。我没有在怪你，也没有怪任何人，我只是对我自己很失望，对我的无能很失望，仅此而已。我甚至也不知道一个合格的女朋友应该怎样做。因为自尊心强，我吃了不少亏，我特别不能忍受的就是别人对我指指点点，评头论足。我不是废物，我不是一事无成，有些事我可以干的，可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草包，跟我弟弟一样的草包。每次任务我完成的不好，他们会说不就是仗着自己是季鎏舫女朋友吗。我干得好，他们也会否定我，要么就说是你帮我的。凭什么，就因为我是你女朋友，我就变成了一个废物。我知道我们俩的身份地位差了很多，我是配不上你。但他们也不能为了捧高你而贬低我原有的能力啊，这对我不公平。”

“慕澄，其实你教会了我很多。你告诉我这个世界并不是那么美好，你教我如何与人打交道，教我如何不得罪别人。我从来没觉得我们俩的身份差异会影响到我俩之间的感情。我觉得只要我爱你，你也爱我，这就足够了。我也不是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听到别人对我的贬低也会难过，这种滋味不好受，我尝过。我没你看起来那么无忧无虑，我从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对我很严格，所以我也养成了这样的性子。我的性格有很大的缺陷，是你教会我怎样让别人喜欢我。”

“真的吗？”蹇慕澄有些吃惊。

“当然是真的了。所以，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第一时间告诉我，好吗？你不用太在意有些人的眼光，他们是嫉妒。至少我们俩都知道，你不是在我面前抬不起头来的，不是吗。”

“我试试吧，这总要有个过程的，你给我一段时间，让我先好好适应可以吗？”

“嗯，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说罢，他们紧紧地拥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