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怡冰支颊,漫不经心的抬头,嫌弃的瞄一眼帐篷顶上的某个东西:“你要敢把我的帐篷弄坏了,我会在你家后院,种满菊花!”
话落,帐篷和小和尚,同时抖了抖……
小和尚呼气,吸气,悄悄朝门口挪了挪,说道:“师傅说,师傅说……若小僧看见王爷和一位……傻傻的施主纠缠,就让小僧转告一句……”
他扒着门框,左脚颤巍巍跨出去:“两位这一世纠缠不断,由过客到挚友说不定还能成为半个父子,阿弥陀佛。”
半个父子……
香怡冰……懵了。
岭南王……懵了。
傻傻的施主……呃,也是懵的。
香怡冰托腮思索,视线忽然看向某个呆子怀里的小歌谣,眼前一黑,感觉头顶上一通天雷炸响!
岭南王皱眉……踱步……抓耳挠腮。
忽然,他皱着的眉毛更拧巴了,踱步的动作忽然静止了,保持着一脚向前迈,身子向前倾,屁股微微撅起,眼中忽然呆滞。
然后,他一寸一寸的转动脖子,看向卫殷离,哦不,是卫殷离怀里的小歌谣,他笑的灿烂又无邪的闺女,小歌谣朝他咧嘴儿一笑,继续和卫殷离胸前的那片衣襟奋战。
啪!岭南王清晰的听到,脑中的一根弦,崩断了!
嗷!一个高蹦起来,某男跟火烧尾巴一样一个箭步向卫殷离冲去!
卫殷离眨眨眼,再眨眨眼,虽然不懂这是个什么情况,但是眼见那男人拼命一样冲上来,傻子不跑?
卫大神医是个呆子,但是坚决不是傻子,只见某青衣男“咻”的飞出帐篷!
后面战神“腾”的一声紧追出去!
“老子不要这个儿子!”
“啊啊啊!老子现在就灭了这口!”
“你这个伪装呆子的腹黑二货,老子要把你吊起来打!”
撕心裂肺的嚎叫,可谓是响彻云霄,连地面都跟着颤了三颤。
小和尚大惊,已经颤的跟筛子一样了:师傅啊,这里好可怕!
忽然,头顶一抖,砰!一声巨响,尘土飞扬,一束阳光从帐篷顶端的大洞射下来!
刺眼光束中,小和尚一脑袋冷汗看着,那摔在地上,撅着屁股,唧唧歪歪哼哼不断的翠绿动物,忽然一个高蹦起来,惊恐的从身上摸出把小镜子,眨巴着眼睛使劲儿照。
“完了完了,奴家脸着地,会不会破相啊喂!”
终于照完了之后,翘着兰花指的指尖拨弄了两下长睫毛,不知从哪里变出条帕子,一挥一荡,朝香怡冰飞去个媚眼,见她在流言蜚语中确实没有受到影响,才笑眯眯道:“还好,奴家要是破相了,可无颜见你呢!”
香怡冰直接给他个大白眼,指指头顶:记得赔钱。
段姑娘幽怨的抖了抖眉毛,看看自己一穷二白的身价,凄凄哀哀:“记账行不,奴家出来没带钱!”
说完,哀怨的眸子一眨,霍然转变成魅惑众生的媚眼,回身看向惊恐哆嗦中,迈不动腿的小和尚,噼噼啪啪的电流呈诡异的速度飞过去……
香怡冰甚至感受到了那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刷刷眨出来的风,小和尚后退,后退,迈出了帐篷的半条腿一哆嗦,拔腿就跑!
后面,段如亦捂着嘴轻笑两声,朝香怡冰飘去个飞吻,提腿就追,大呼:“小师傅,等等奴家啊!”
眨眼的功夫,帐篷里已经空无一人,望着那小和尚超越极限的速度,香怡冰惊叹的咂了咂嘴,过后开始思索着方才小和尚说的话……
那大师当初赠了一言:“女施主的前世杀孽太重,唯望今生能以人间疾苦为忧,在其位,谋其政。”
眉梢一挑,她唤来龙一,“各地都已经准备好了?”
“是,王妃,接近一个月的准备,已经完成。”
香怡冰沉吟片刻,对龙一吩咐了几句,她不但要化解这次的事,还要化被动为主动,一直以来燕南锡出招,他们接招的日子,已经差不多了。
她也想看看,这样的一招,燕南锡要如何接住?相信这次之后,他也该现身了!
她站起来,抚掌向着大帐外踱步,外面金灿灿一片,夏日的灿阳火热,吞吐着万丈光芒。
白云缭绕,青天琉璃,香怡冰唇角一勾,凤眸深邃,似有滔天骇浪在其内翻卷,她淡淡道:“很好,燕南锡,但愿你能承受的住……”
我的报复!
远在千里之外的燕南锡,绝对不会想到,一日之后将在天下间发生什么样的事,香怡冰利用他一手打造的妖魔论,彻底为自己平反,更是雷霆万钧的反将了他一军,将他推向了和她如今一般的境地!
而香怡冰也没有想到,阔别接近三个月之久的燕南锡,失踪后第一次传来了行踪的消息。
竟然会是……
卫国,一大早,太阳初升。在雄鸡的打鸣声中,李三振奋的从炕头上爬了起来。
他住在偏远的白云村,世世代代务农为生,他家的麦子长的最高,后院里的牛也最为壮实,在这穷的叮当响的村子里,有田有牛却是一方富户了。而浇水施肥喂牛就是这一天起床的动力,想象着麦子向树苗一样长的高高,那牛越来越结实过几日还可以配个种,哼着欢快的小曲儿就出了家门。
门口的栅栏外,平日里懒洋洋趴着不动弹的大黄狗,今日亢奋的有些不对劲,连续高声的刺耳的吠了几声,尾巴急切的摇摆。
不待李三走过去,已经呼的凑上来,一口啃住他的裤管儿。
脚下的力道猛烈,李三跟着朝后院走去……
这一看,可不得了!
“我的牛!”
“我的牛啊!”
宛如被雷劈了的表情,他不可置信的望着院子尽头,窝棚里躺在地上的牛,呆呆的站了半响,忽然发出两声声嘶力竭的大吼,大哭着扑在了那头牛的尸体上:“天杀的啊!”
院子外面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村民们睁着睡眼迷蒙的眼睛,闻声匆匆赶来。
“怎么回事?”
“死……死了?”
终于看清了这情况的村民,一时不能接受的站在原地,忽然有人发出惊惶的大呼:“都是妖孽作祟啊!”
“最近不是……已经没有这样的事了么?”
“作孽啊……怎么咱们村子给摊上了啊?”
“这是那妖孽没死,上天再次震怒了啊!”
一声声的大哭中,有人惊惧的朝四面看看,拦住这些口无遮拦的人:“嘘!说这些,让外人听见了,你们还想活么?”
李三只顾抱着牛的尸体,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我这就活不了了,可让我怎么活啊!”
那人一把扯住他:“别再说了,议论皇家,是要杀头的!”
有人清醒了几分,颤抖着望向已经僵硬的牛,不真正的看见牲畜死在身边,都不会真正的感受到那种恐惧,那种因为妖孽作乱而令灾祸降临的恐惧。
沉默中,有人提议:“去城里,卖了吧……”
白云村在两个小城的中间,极偏僻的地方,李三再悲痛也无法,这大热天的可得趁着牛腐坏之前,卖出个好价钱,不然以后……
他二话不说,借了这村儿里唯一的板车,将牛拖上去,大力推着蹬蹬跑走了。
这就是穷苦人和富人的区别,陪伴了多年的牛一夕之间死了,家里的生计一夜断了一半,富裕的人最先想的是伤春悲秋,而穷苦人家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可以做出最有利的抉择,过惯了苦日子,没有什么比生存,更重要。
城里的屠户看他可怜,给了个好价钱。他捶着酸麻着跑了整整一日一夜的腿,一瘸一拐的沿着原路返回,身后响起了有力而规律的,刀斧剁在案板上的声音,李三苦笑着咧开嘴,露出两排黄牙。
忽然,一声惊奇的大叫传来:“这是什么?”
他转头,只见屠户三两下的把牛肢解开,血淋淋的分尸现场,那肚子里竟是有着一本竹简!
竹简被鲜血浸染的猩红,屠户使劲儿的拿抹布擦了擦,还能看出完好无损,上面四个古老的字,他们这些粗人一个都不认识,不过只看着,就能感觉到,很有几分沧桑的感觉。
很快,周围的百姓都闻声围了上来。这牛的肚子里有竹简,可是个稀奇事!
百姓们熙熙攘攘越来越多,交头接耳七嘴八舌,纷纷猜测着这竹简上的字,有的说是妖孽再次惹到了上天,有的说是天神显灵,说什么的都有,却总是离不开神鬼妖魔这等东西。
城里不少有学识的人被拉了来,研究着这竹简,最后皆是摇头叹息,看不懂上面的字。
人越来越多,最终几乎全城出动,甚至惊动了官府,众人纷纷围拢起来想一睹这不知是神迹还是妖法的竹简,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去,天空中白晃晃的阳光逐渐照的人燥热难耐。
最终,城郊最为学识的大儒,被虔诚的请了来。他捋着山羊胡子,踢着四方步,慢慢悠悠的拨开了人群。
在一众百姓焦急又期许的目光中,他接过依然泛着红的诡异竹简,缓缓的并不确定的认着这古老到他也不算熟悉的文字,小片刻后,念出:“生——于——庚——辛——”
“生于庚辛?”
百姓急忙问:“什么意思,后面呢?”
大儒里里外外翻了翻,捋着胡子高深莫测:“后面没了,就四个字,生于庚辛!”
轰!叽叽呱呱的讨论声响成一片,如沸腾的开水嗡嗡炸开。
就在城里的百姓纷纷念叨着这四个字,还在七嘴八舌的猜测不解其深意的时候,同一时间,天下中的另一个地方,已经全城伏跪膜拜着另一个神迹。
大秦。挤挤攘攘的人群,成千上万如潮水一样,一波一波朝着闲秋湖聚拢而去。奔跑匆匆中,几个乱七八糟的叫声传来。
“快去快去!”
“再不去就要散了!”
“如此奇观百年难得一见!”
人流如潮,而后面更是应接不暇,从各处街道涌出的百姓,黑压压的一片如乌云般奔跑而去,不少好奇的达官贵人,坐着马车夹在奔跑的行人之中,流向那长安城每一个百姓都熟悉之极的,闲秋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