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怡冰眯起眼眸,瞅着她儿子一身洁净,小仙童一样的扮相,和弑天形成鲜明的对比。
云十七得意洋洋的皱皱小鼻子,他才没那么傻,就算制止了一个人,全天下的人也制止不了,虽然听着那些话心里像堵住了什么一样难受,恨不得冲上去跟他们拼命,但是这种无用功,小爷肯定不会做的。
咻!一阵狂风卷来,岭南王已经站在了某小孩的面前,鹰眸眯起,慢悠悠的问:“你怎么来了?”
话音没落,已经把小歌谣抱在了怀里。
“小爷来看娘亲!”说着,动作极快的把妹妹抢了回去。
岭南王瞪眼:“半个月早就到了!”
奈何小孩的情绪是善变的,说话也可以大摇大摆不算数的,云十七抱着“咯咯”笑的妹妹,得得瑟瑟:“半个月是到了,不过妹妹喜欢我。”
这倒是真的,小孩子跟着谁时间长,自然更亲谁一些。某男嗤之以鼻,对这小子屡屡没有节操的行为恨的牙根儿痒痒,这是在耍诈啊耍诈!
他大袖一挥,嫌弃道:“看完了老子媳妇,今天晚上就回去吧,别在这里碍老子的眼。”
某十七显然不买账,可怜巴巴的瞅着他娘亲,小鹰眸里晶亮亮的泪水打着转,要掉不掉的样子极心疼人:“你想和娘亲过二人世界,所以把我和小歌谣当成包袱了,到处扔!”
稚嫩的嗓音,一针见血:“哼,我肯定不是你生的!”
一句话,把小的也弄哭了。
小嘴一撇,两眼一翻:“哇……”
小小的姑娘那洪亮的哭声,再次震翻了海滩上的人,一个个揉着耳朵惊恐的望过来,漂亮的小凤眸里盛满了水汽,长长的睫毛被集结成一簇一簇的,煞是惹人怜爱。
岭南王心疼的脸都皱起来了,轻轻拍了闺女两下。
转头对着云十七,立马变了神色,戳着他脑门道:“既然你已经知道真相了,我也不拦你,亲爹亲娘找去吧。”
一句话把臭小子气的够呛,抱着妹妹转身就走,头都不带回一下的。
“咳咳……”
一声女子的咳嗽传来,某小孩眼睛瞬间亮了,“噗”一下,眼中跳跃起斗志昂扬的小火苗,可怜巴巴转身威胁:“娘亲,我真的要去找亲生父母了!”
奈何香怡冰也不是个有良心的。她笑眯眯摆手:“去吧,省一个人的饭钱。”
说完,一对儿爹娘手牵手肩并肩,朝着海军衙门晃悠去。
一个天雷劈下来,可怜的某小孩抱着妹妹,孤零零的被扔在海滩上没人稀罕的生根发芽,看着眼前浪花朵朵,差点没哭了。
走到一半的爹娘,含满了笑意的对视一眼。岭南王大步走回来,拎起他的衣领子,提溜小鸡一样,忙了一天揍揍儿子,其乐融融。
“走!让老子看看你长进没有!”
某小孩一跃而起,挑衅的送来一个眼风。
岭南王哈哈大笑:“好,翅膀硬了!老子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不能超越的能力!”
说罢,一大一小追逐着,前后跑远。待到海滩上,众人嬉笑着回了海军衙门,还剩下一个青衣的呆子,乐此不疲的捡着贝壳,弹的海里一条条的小鱼,翻着肚皮满天飞。
日子一晃,又是小半月。云十七和弑天的到来,除了给这压抑的气氛,增添了少许的欢笑之外,一切的事情并未有任何改变,岭南王依然每日训练海军,香怡冰就带着儿子和闺女在岸边沙滩上相陪。
小歌谣已经会依依呀呀的说话了,并不能吐出清晰的字眼,都是无意识的,然而即便如此,香怡冰也极有成就感,这是作为一个母亲,看到儿女的成长,而产生的一种毫无缘由的荣耀。
因着岭南王的忙,云十七黏着娘亲,小歌谣就常常被某个呆子塞进衣襟里,看着海里几乎快被打光了的鱼,笑声清脆如铃飘荡在海风中。
谣言仍旧没有散去,香怡冰也仍旧无视所有的唾骂。
海军训练,比起以往更是严苛,除了岭南王在忙,有时候香怡冰也让弑天跟着他们一起训练。
开始的时候,战士们知道弑天是香怡冰的手下,持的是嗤之以鼻的态度,还曾想过暗暗给他们穿穿小鞋,那妖孽有王爷护着,总不会连手下都护着吧,尤其是弑天众人来的那天,他们可都看着了,蓬头垢面鼻青脸肿,一群乞丐样的人,收拾起来还不是手到擒来。
然而一起训练的第一天,自认手到擒来想当牛气的上百万海军们,只看了一眼整装待发的四百弑天,就从他们面前趴着走了,不愧是当年明传大陆的弑天,那杀气和煞气一放开,完全跟他们不是一个段数的,让整支海军看起来那么的无辜和弱小。
对于这些,岭南王听之任之。
海军在某一方面来说,确实是有些骄矜自持了,秦的百万雄军,在陆地上绝对堪称一支虎狼之师,然而并不包括他们,海军绝对是秦的弱项,尤其和四面环海的燕国海军想比,便更是不值一提了。
而此时,海面上将要发生的一场战役,也正能印证这一事实。
波光粼粼,海风徐徐,然而楚海海面上的气氛,却是压抑窒息的很,这片大海中,掀起了一股炽热猛烈的杀气。
这秦燕之间的第一场海战,终于还是来了。
咻!一支信号升上半空,在柔和的午后阳光下,冰冷而阴森的爆开。
岭南王黑袍凛冽,被香怡冰改造过的千里眼平端手中,看着视程大增的圆形视野里,那远远出现的一排小黑点,向着这边看似缓慢实则极快的驶来……
纯白的浪花翻滚着,片刻后,那一个个小黑点,已经清晰的映入眼帘,上百艘战船,月白底湛蓝水兽旗帜迎风招展,数万海军枕戈待旦立于船头,手持弓弩盾牌,再后方投石机列队准备,军容齐整,士气高涨。
香怡冰收起手里的千里眼,和岭南王对视一眼,淡淡道:“没看见燕南锡。”
三日前,龙羽传来消息,原本死守着最后两座城池,和萧将军打拉锯战的燕国忽然撤兵,大军飞速的朝着东北方撤离,已经撤回了楚海的海域,至此,天下四国尽归秦卫。
很明显,燕南锡并非收起了一争天下的野心,相反的,这正是一个开战的讯号,他要在海上和秦一决雌雄!
这一次,就是第一战!
香怡冰和岭南王心中有数,这一战,可以给两方一个初步的关乎对手的估计,这一场大战来的毫无预兆,却又在情理之中,天下间谣言飞窜,香怡冰化身妖孽的时候,正是燕国大军举着正义之旗,诛杀妖孽,还天下清平之际!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短短的功夫,原本平行而列的上百艘战船,已经纵横交错排好了阵型,马上就要进入弓弩的射程内。
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的战船赫赫,黑压压的船只几乎铺满了整个边关外的楚海海域,而两方的战船上,无数的士兵屏气凝神,一丝儿的声音都没有,只有浪花不断拍打着船身,发出的澎湃声响。
海面的气氛一时变的剑拔弩张,空气中海水的腥气中,混在着一股淡淡的味道,刺激着每一个人紧紧绷起来的神经。
危险,嗜血,这是独属于战争的硝烟味!
大批装备精良的海军手持弓箭,墨黑的盾牌和银光闪闪的盔甲在阳光下,闪着森冷的白光。
杀气腾腾,气势森猛。
就在燕军战船步步逼近之时,岭南王手掌高举,果断下达命令:“拉上帆布,全速右行!”
呼啦!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帆布被海风吹的鼓鼓,发出了裂帛一般的剧烈声响,船速一时变的极快,激溅起雪白的浪花澎湃,向着右方移动而去。
“拉开距离!”
和燕国的海军不能硬碰硬,他们的战船航行灵巧,在海上不比陆地,海风和船的航行速度将会影响弓箭的射程和方向,射出去的位置和最终落点的位置,里面有着巨大的学问,这需要有充分的经验来控制,否则多少会有偏颇,而这正正是秦的军队和燕国之间的差距,一旦被他们的弓箭手进入射程,损失将会惨重。
话音方落,副将急促的声音传来:“王爷,他们速度太快,已经进入射程之内了!”
咻咻箭矢排空,那箭头阴森骇人,穿透空气阻力的破空声响彻海面,黑压压如云扑簌而来。
“船身再次右转,竖起盾牌,向后撤退!”
铿锵声响连连。盾牌竖起,利箭一支一支有力的打在坚硬的盾牌上,有的无功而返落在甲板上,有的落入水中激起浪花朵朵,有的直射入船身,发出一阵阵尖锐的闷响,大秦最前方的两艘战船,像是变成了马蜂窝。
合着许多战士的惨叫,滴滴鲜血落入海中,点点红色转瞬被吞噬。
这还是最初一轮的交锋,然而一个回合之下,秦这边的海军明显不敌,随着船身的调整,船头已经向着后方撤离,岭南王凝目望着一排排射来的箭矢,嗓音沉沉:“扬帆,全速!”
一面面帆布拉了起来,发出猎猎声响,大军听从他的指挥,全速向着目的地岸边撤离,全力后退中,副将惊喜的声音传来:“王爷,已经退出了敌军的射程!”
终于,拉开了船只之间的距离,退出到射程以外,弓箭投石机都不再能射到。
燕军的战船没有再追,他们停顿在射程以外,发出轰然的笑声。
“停船!”岭南王一声令下,战船亦是停下。
两军相对在海面上平铺开来,海风飞卷,旌旗招展,漆黑底灿灿金鹰的大旗,和月白底湛蓝海兽的大旗,同时猎猎飞舞着,一方似要翱翔天际,一方似要畅游深海,然而两方一时都没有动作,形成了对峙的状态。
半响,燕国的战船上,一名副将模样的男人,高声呼喝:“诛杀妖孽,还我天下清平!”
“诛杀妖孽,还我天下清平!”
“诛杀妖孽……”
上百艘战船上的数十万燕国大军,齐齐高喝,呼呼的海风吹拂,声音在天海间如雷炸响,排山倒海直上九霄。
燕国果然如他们所料的,打着正义之师的旗号,发起了一场所谓的正义之战,口号喊的响亮,出师有名,在士气上就已经占了很大一部分的胜算。
而秦,内有百姓暴乱,外有燕国入侵,尽皆是为了诛杀妖孽。
那副将说一句,数十万大军就跟着吼一句。
声音之响亮之震耳,在一望无垠的海面上,竟然引起了回声轰鸣。
“诛杀引起了天下战乱的祸水!”
“诛杀为长生不老采阳补阴的狐媚子!”
“诛杀让天神怒降天谴断了百姓生计的妖孽!”
一声声的呐喊声,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听在秦战士的耳中,每一个人的脸色变的无比难看,齐齐将憎恶怨恨的目光射向甲板上的香怡冰。
就是这个女人!
自然,秦的将士们也不是傻子。
知道对面的燕国大军这么做,就是为了激他们自乱阵脚,说不准还等着看他们内乱的好戏,既然如此,不论心中再怎么郁闷,不论再如何抵触那个有可能是妖孽的女人,表面上,却绝对不能受到分毫的影响。
香怡冰就更是面色无波了。感受着肩头处岭南王温暖的大手,微微用力像是要给她安定的力量,她浅浅的笑开,从最初预料到这种可能开始,她有过一瞬的软弱,毕竟站在整个世界的对立面,受万民所指,被千言唾骂……
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然而到了如今,也许是听的多了,也许是想开了,更也许她本身就不是一个容易被外界影响的人,这些目光,这些声音,依然能让她有所感触,却绝对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她微微歪着头,唇角一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