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下午,这谣言就随着春风,蔓延到了整个国家。
对沐浴在欣欣向荣的国家来说,这个流言无异于平静中的一个炸弹,在无波无澜的水面轰然爆开!
谁不知道,岭南王和岭南王妃鹣鲽情深?那燕国的皇帝来插上一脚,算个什么事?
百姓们不信的有之,漠视的有之,狐疑的有之,津津乐道的有之,开始还只是当做上位者之间的风流情事,在茶余饭后悄悄的讨论着,然而一夜的时间过去,在有心人的挑拨推动下,谣言的发展程度一日千里,已经和最初的时候面目全非!
和岭南王预想的分毫不差,谣言从燕南锡爱慕香怡冰,演变成最近这几年的战火,皆是因为香怡冰而起,更有思维跳跃者,甚至分析预想到了今后,若是燕国皇帝一日没得到卫女皇,这战乱可不就得延续一日……
而燕国皇帝自然是得不到卫女皇的,战神疼爱媳妇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而退一万步说,就算燕南锡真的抢到了卫女皇,那岭南王呢,他又能罢手么?
这样两个位高权重的男人,之间的对抗必然是用手中的武力解决!
也就是说,只要有香怡冰在一日,战乱纷争就永不平息。
这天下间,竟有一个女子,引动了战乱?祸水,绝对的红颜祸水!
百姓是淳朴的,也是容易愚弄的,对于上位者来说,他们像一把双刃剑,燕南锡这一招,正是利用了这双刃剑的另一面,将矛头直指香怡冰!
他们不想要战乱!
这五国乱了这么多年,他们日盼夜盼过上稳定的生活,若是因为一个女人,稍稍稳定下来的局势再烽烟四起,到时候,他们会三餐不继,会衣不蔽体,会流离失所,会与刚刚相聚的亲人分开,甚至阴阳相隔……
一向受人崇敬的岭南王妃,竟然就是引起战乱的源头,竟然就是让他们家破人亡的根源,怎能不受到巨大的打击?原本不信的人半信半疑,原本漠视的人调转了目光,原本狐疑的人深信不疑,原本津津乐道的人,眼中已经染上了忿恨……
不自觉的,百姓们走过路过岭南王府时,目光已经变了。
不自觉的,但凡谈起岭南王妃时,敬意已经变成了失望。
到了第三日,这流言越来越猛。
整个天下间,每一个茶楼酒馆中,说的谈的皆是卫女皇,皆是这个引起了战火的女人,皆是这个他们苦难的根源。
“哎……如今这世道,战乱一天接着一天……”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摇头叹息,眼中尽是悲哀。
隔壁桌的男人灌下一口酒,酒杯狠狠的砸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可不是么?平静了三年的时间,又是大战!”
另一个脑袋探过来,接上一句:“那边萧将军和燕国的大战还没结束,这都持续了多少的日子了?”
“若不是卫女皇当日去了流田,燕国又怎么会突然开战?”
“何止啊,估计这会儿燕国死死的守着流田那两座城不放,也是燕皇咽不下这口气啊!千里迢迢带着大军英雄救美,哪曾想,美没救到,反倒让杀了个回马枪。”
“你们见过卫女皇没?”
忽然,一声问话从远处传了来。一个长相普通的男人缓缓的走过来。
只看那容貌平平属于扔到人堆儿里就认不出的,若是有见过世面的人在此,定会发觉这样的人,一个完全没特色的男人,绝对无法引起注意的男人,不会给人留下任何印象的男人,最适合的职业就是杀手或者暗卫。
众人摇摇头,卫女皇,哪是那么好见的?
男人凑上来,手持酒壶给一桌添了一杯酒,眼中猥琐的光芒闪烁着,笑嘻嘻问:“我老弟啊是个游商,那女人登基大典的时候可是亲眼看见过,听说长的啊……”
旁人搭腔:“美?能不美么?看看把战神和东楚皇帝,给迷成什么样了!”
男人摆摆手,神秘兮兮:“可不是普通的美……”
这么一说,周围的人都覆了上来,这沸沸扬扬传遍天下的卫女皇,到底长个什么样,谁也想知道。
“狐媚子!”
“标准的狐媚子!”
男人连连说了两遍,勾勾手,待所有人都鬼鬼祟祟的探过了耳朵,才道:“女皇登基当日,衣不蔽体,胸脯袒露,那龙辇上一边儿坐着八个美少年,十六个少年那是十六个风格,只有你们想不到的,可没有里面没有的,但是无一例外啊,长的那个俊啊!”
仿佛回想到当时众星拱月的场景,他猥琐的咂了咂嘴巴。
先前的老头摆摆手,一脸晦气:“你这可是瞎说了,可没听说那卫女皇,是个养面首的!”
男人瞪眼。
“怎么是胡说呢!外面都传遍了,不止养面首,听说那女皇是男女通吃,就连……就连……”他小心翼翼的四处看了看,声音放的极轻:“就连皇后,都跟她有不寻常的关系咧!还有皇帝,岭南王的兄长她都不放过,还听说了段国舅,那断袖娘娘腔都是她的入幕之宾……还不止呢,段如媚,知道不,前一阵子不是自刎而死了么,那也跟卫女皇有关,嘘……是情杀!”
啧啧啧……
男人撇嘴,叹道:“那关系,乱的喂!”
一旁有人不信:“开玩笑呢吧?战神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容忍这种事?”
男人摆摆手:“那女人手段高明呗,把岭南王迷的没了边儿!”
有人起哄:“我还说她夜夜御十男,还全是童子呢!”
男人惊奇:“你也知道啊?”
切……
众人懒的再搭理这个胡言乱语的,各自回了座位饮酒,然而眼中却掺杂了几分思索,心里埋下了一个怀疑的种子,尤其是听着酒馆楼下和外面不断传来的,一系列夸张到匪夷所思的流言……
男人眼中一丝幽光闪过,端着酒壶晃晃悠悠的下了楼。
转过个拐角,脸上的猥琐尽数消失不见,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呢喃道:“这差事不好干啊!”
同样的人,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对话,正在天下间的每一个角落里重复发生着。
不用多,一天的时间后,这谣言已经完全的反了天,什么卫女皇是个狐媚子,卫女皇养面首,卫女皇男女通吃,卫女皇夜御十男,卫女皇和皇帝皇后全都有一腿,卫女皇饥不择食连娘娘腔段如亦都要,卫女皇和段太后数不尽的缠绵算不完的纠葛……
谣言越来越夸张,越来越诡异,这卫女皇被传啊传的,这都被传成了什么样?
和开始的情形相比,谁还记得燕南锡心仪香怡冰的事?
现在每个人心里想的,皆是这谣言的可信性,战神是什么人,皇帝是什么人?这两个人在天下间的风评任谁不竖起大拇指,然而却传出了这档子事,是男人就不可能这么干,尤其是两个位高权重的男人!
假的,绝对是假的!当谣言夸张到面目全非的时候,这谣言已经不是谣言,成为了一个笑话。
既然这些是假的,开始那个……估计也真不了。
一场谣言不攻自破,皇室没有贴出皇榜,朝廷没有放出宣言,甚至连当事人卫女皇也没有出面澄清过一句,然而以最为巧妙的手段,将一切尽数推翻。
自然了,也有众多冥顽不灵者依然相信着,怀疑着,这些已经不能影响大局了。
总而言之,谣言被以最快的速度,暂时的压了下来,没有造成难以挽回的局面。
而此时。 在谣言初初平息之时,香怡冰和岭南王已经收拾好了行囊,准备出发边关,东祈渡。
有的事,不是不去想就不会来,该是你的责任逃也逃不了,自然,两人都不是会逃避责任的人。流田已经被萧将军打的剩下了两座城,依然在死守着,燕南锡的行踪还是没有消息,那人杳无行踪一个月了,突如其来弄出了这样一招,足以证明燕国虎视眈眈从未放弃过一争天下的野心,而他也不知躲在哪里,忙着干什么阴险事!
而这件事,也算是明明白白的对他们开战了,后面的战事想必不会晚。
那么水军的训练,也该提上日程了。
“你又要走了,每次回来那么两天就走……”萧贵妃抱着香怡冰死死不撒手,仰天长啸:“老娘苦闷啊!”
啪!岭南王一巴掌拍在脑门,发出了响亮的无语声。朝皇上飞去个眼风,那意思:搞定你媳妇!
狐狸眼悄悄朝四面瞄去,岭南王府的大门前围满了百姓,不论是摆摊的路过的皆放缓了步子,迈着小碎步将眼角余光飘了过来,然而再看看抱的激情四射的姐妹俩,他鼓起勇气迈出一步,又收了回来。
努了努嘴角回:你去。
岭南王唾弃,这狐狸,太没男子气概了!
某男心下狠狠的鄙夷,俨然忘了对着香怡冰,丫是个什么小媳妇样。
他上前两步,将香怡冰从萧贵妃的怀里解救出来,拎小鸡一样提溜着萧贵妃,扔给一边做好了准备的皇上,搞定!
某皇帝笑眯眯接了个满怀,摁住要去和某男拼命的女人,拍拍她的肩头,悄声笑道:“凤儿,再和香怡冰抱下去,那男女通吃的谣言,估计又要传开了。”
听到这个,岭南王恶狠狠的磨了磨牙,这倒霉催的,现在脑门上何止绿色那么简单,红橙黄绿青蓝紫,想要啥颜色的帽子,应有尽有。
香怡冰搂住他的脖子,赶紧顺毛:“不过是谣言。”
谣言也不行!某男很想说,把他媳妇和那么多的男人、女人、不男不女扯上关系,哪怕只是笑话一样的放在一起,他都快被自己的妒火烧着了!
“吧唧”一声,香怡冰在他唇角啄了下,柔而软的温热气息喷在耳际:“唔,等到这事儿完了,你挨个儿整治,小云啊,狐狸啊,段姑娘啊……哪怕那已经玩完的段如媚,你想去挖人家的坟,也没人拦着你。”
她掰着手指慢吞吞的数,清亮的眼眸眯成月牙瞧着他。唔,这女人,最近学会撒娇了。
舔了舔嘴角,某男不得不承认,这感觉,倍儿不错!
“咳咳……”皇上嫌弃的瞥俩人一眼:“大庭广众,腻腻歪歪。”
直接忽略了在他怀里拱来拱去的小云,标准的只许皇帝放火,不许王爷点灯。
小云扑在他怀里,继续叹:“哎,老娘苦闷啊!”
叹归叹,也知道大战在即,势在必行。抓住香怡冰的手,她弱弱捻蚂蚁,碎碎念:“可惜老娘帮不上忙,要让你天南地北的四面跑。”
抵上她的脑门,毫不留情的推开,香怡冰瞪眼:“少给我恶心巴拉的!”
噗嗤一声,小云笑出来,歪着脑袋想了想,又恢复了英姿飒爽的劲儿。杏眼睁的大大:“早点给老娘回来!”
姐妹两人相视而笑,春风拂过,扬起红衣如火,交叠白衣似雪,衣袂袍角相交在一起,明明是那般对比的颜色,却是和谐的万分,温情萦绕。
皇上缓步走过来,搂着小云的腰肢,对两人道:“我总觉得,这谣言这么快被压下,东方润却没有任何的反击行为,有些不妥……你们一路上小心些。”
提起这个,香怡冰和岭南王的神色皆变的凝重少许,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这次让暗卫在五国中混淆谣言,也抓了不少挑拨煽动人群的燕南锡手下,无一例外问不出任何的内容,而在这件事之后,燕南锡任凭他们将流言混淆,轻易压了下来,这并不正常。
明明是从四年前就谋划好的一次攻势,四年的时间之久,可见他的处心积虑,然而竟在暂时的解决之后,没有任何的后续。
最可能的,就是后续还在准备中。而不论怎么说,这件事,恐怕没这么容易终止。
他们想的不错,这件事的确是没有这么容易,这谣言还只是一个开始,后面更是在燕南锡的谋划中,扩大到一个完全失控的局面,给香怡冰带去数不尽的唾骂,然而此时,的确暂时被压下了,变成了暴风雨前的宁静。
一旁小十七扯了扯娘亲的衣角,小鹰眸亮晶晶,一脸期许:“娘,真的不带十七去么?”
“咯咯……”
“嗷呜……”
怀里的小歌谣和小黑虎齐齐抗议,压住心底朦胧的阴影,香怡冰摸摸他的小脑袋,发丝乌黑柔软,她道:“乖乖在家呆着。” 末了,补充句:“不准偷偷跑来!”
这次出行,只有老顽童,卫殷离,龙一和龙二三人,毕竟海军衙门不是儿戏,带着孩子去可不像话,尤其是后面的战事一触即发,儿子在那里也并不安全。
云十七点点小脑袋,这难得的乖巧,让香怡冰有几分不好的预感,这小子少有这么听话的时候。
想到这,转头对小云道:“一定把这小子看好了,千万别让他钻了空子。”
小云哥俩好的搭在某小孩肩头,大洋洋许诺:“我办事,你放心!”
某对夫妻齐齐了个翻白眼,就是你办事,才不放心呢!
岭南王抱过小歌谣,吧唧在闺女的包子脸上亲了一口,看着她笑出的两个小酒窝,甜的心都软了。忽然,就见水灵灵的小凤眸转啊转,落到了远远的地方,肉乎乎的藕段儿样的小胳膊,朝着那边伸去……
男人转头,脸黑了。那边站着的,可不就是某个呆子么!
呆子一动不动,浅淡的眼珠微微转了转,最后停顿在上方,望天,装没看见。
某男大恨,这呆子不声不响,闷声发大财,竟然就这么把他闺女给忽悠去了。把小歌谣送回给小兔崽子的手里,岭南王大袖一挥,远远的和风驰耳鬓厮磨的电掣,已经晃晃悠悠的转了过来,黑色的衣袍临空翻越,稳稳的坐于马背。
黑衣黑马,英姿勃发。后面,纯白的风驰也配合的晃过来,香怡冰翻身上马,朝后扬去一个微笑,启程。
骏马嘶鸣,蹄声滚滚。一行八人,扬鞭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