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李俊走到近前,抱拳一礼:“姑娘。”随即转向了两人,微笑道:“舅舅,父亲。”
左中泽捋着胡须的手一个脱力,揪下来好几根灰白的胡子,疼的倒吸一口冷气,呆滞的点了点头。
李成恩更是眼睛都红了,俯首帖耳的殷勤神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望子成龙的欢欣,连连点头。
片刻后,他反应过来,对着香怡冰一个躬鞠到底。
再起身之时,连篇马屁随口就来:“王妃如王母降世,救人于苦难的观世音菩萨,将顽劣的犬子教养的如此出色,真真是令微臣汗颜,对王妃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闲秋湖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李俊抖了抖嘴皮子,额上青筋一跳一跳,立马将他老爹朝后拉:“父亲父亲,你的敬仰王妃了解了,走走走,咱们回去看看母亲。”
待李成恩没完没了的拍着马屁,一溜一溜说的全不重样,被李俊无奈拉走了之后,半空中依旧能听见他越来越远的声音。
“王妃,微臣对你的崇拜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香怡冰失笑莞尔,就见左中泽朝她抱了抱拳,感激道:“多谢王妃。”
她点点头,转而对四皇子,问道:“小龙醒了?”
“对!小龙!”抱着闺女“吧唧吧唧”一通狂亲的四皇子,此时才猛然想起了小龙,一个惊呼蹿进了王府内。
“进去看看吧,昨天刚刚醒来,这件事,和你有关。”说起这个,皇上的狐狸眼中,一丝凝重悄然划过。
香怡冰点点头,和岭南王一起朝里面走,小不点就留在这里由着他们争抢好了,反正这些人疼爱他还来不及,安全的很。
皇上一手搂着萧贵妃,一手将学会了站却还不会走的小乖给抱起来,跟着进了去。
年小龙被安排在香怡冰的清欢苑里,路上四皇子大概跟两人说了说她的情形,那毒药极为凶猛,每三月要服一次解药的同时,也在渐渐蚕食着中毒者的身体机能,所以直到她解了毒之后,身体还一直虚弱,昨天中午醒来了一次后,只说了几句话,又昏睡了过去。
而这几句话,便是皇上担心的根源了,那些黑衣人的目标,正是香怡冰。
清欢苑里,一切和从前并没有分别,老顽童正上蹿下跳的逮鸽子,施展轻功满院落飘着,逮着一只哈哈大笑着放了,继续逮另一只,弄的院子里八只鸽子惊魂不定,满院扑腾着,直看的进来的几人,连连翻白眼。
一眼瞧见他们,桃红衣袍在半空打了个转,“咻”一下落到几人身前。
他松开手,一只雪白的鸽子立马挥着翅膀,飞速逃窜,老顽童乐呵呵的嚷嚷:“今天你们运气好,明天咱们接着玩!”
鸽子飞窜的身影一个趔趄,紧跟着“刷刷刷”,翅膀扑棱的比方才快了几倍,如一道离弦之箭,一下子没了鸽影。
香怡冰摇摇头,问道:“前辈,小龙如何了?”
“老人家办事,你放心!”老顽童叉着腰,保证道:“已经没了大碍,不过还要再躺些日子,方才有个小子已经进去了,我跟你们说,这毒厉害啊,包含了七七四十九种变化,就算知道了里面的成分,不知道制毒的顺序一样玩完,不过我是什么人,自然是难不倒我的,老人家别出心裁,用金针……”
老顽童抖着胡子得意洋洋,口沫横飞滔滔不绝,足足说了有一炷香的时间,一转头,愣了。
初冬的寒风呼呼的吹过,满院子里除了那八只吓的不知躲到哪里去的鸽子之外,哪还有一个半个的人影?别说人影,鬼影都没有一个!
他鼓着腮帮子生了半响的气,指着殿内哇哇大叫:“你这个过河拆桥的丫头!”
内殿里,年小龙躺在床上,已经醒了,四皇子抱着小纤坐在旁边,不住的问着:“小龙,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龙微微摇了摇头,四皇子松了口气。
过了片刻,他再问:“小龙,真的没有不舒服了?”
年小龙皱了皱眉,摇头。
等到他第三次问的时候,一句中气十足的狮子吼,劈头盖脸的喷了过去:“闭嘴,小爷好的很!”
四皇子这才舒爽了,深吸一口气,抹掉脸上的唾沫星子,享受无比……
这才是小龙嘛!
“欠骂!”年小龙撇撇嘴,咕哝了一句,一转眼看见进门的香怡冰,又圆又大的眼睛忽闪忽闪,急忙问道:“你没事吧?”
香怡冰微微一笑,见她除了脸色有点苍白外,其他一切还好,只是眼底不免有几分落寞之色,隐隐约约的封藏了起来。
年小龙沉默半响,开始说那日发生的事:“他们应该是我娘的娘家人,我以前从没听娘说过家里的事,每次我问起,她都闭口不答,所以对于他们具体的身份,我并不知道。那日一早,我起床就发现桌子上有一支玉钗,那玉钗和我娘平日极珍惜的一支一模一样,下面垫了一张字条,要我去那家客栈。”
香怡冰眉梢一挑,既然有能耐进了房间,为何不直接把她带走,除非那进房的并非武功超绝,而是四皇子府里有奸细。
众人皆在一瞬想到了这一层,四皇子猛的一捶桌子,大恨道:“别让本王逮着他!”
这话落下,怀里的小纤再次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明显是被吓着了。
年小龙恶狠狠的瞪过去,咬牙切齿:“给小爷出去哄孩子!”
四皇子立马收了杀气,狗腿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老老实实的抱着闺女,屁颠屁颠的去了。
待他走了,年小龙的眼中闪过丝嘲讽,垂下眼睑,接着道:“我去了那家客栈,就见到了里面那些人,其中那个领头的,说是我表舅舅,我娘当年和那个男人私奔,已经被逐出了家门,如果我能想办法去卫国,接近你杀了你的话,就把我娘重新迁回族谱。我那时候已经知道,他们不过是看准了我现在的身份,什么表舅舅,什么亲人,不过是想利用我罢了!我一口拒绝,后来的事,你们就知道了……”
“杀冰冰?”萧贵妃一个高蹦起来,皇上怕她担心,昨天知道此事的时候也并未告诉她,这会儿骤然听见,果然是紧张的不得了,抓着香怡冰的胳膊,一个劲儿的道:“不如搬进皇宫住啊,我保护你!”
岭南王翻了个白眼,心说进了皇宫,还不知道是谁保护谁,母狮子那身手,要危险也该是刺杀的人危险!
不过想是这么想,想杀母狮子的人……
鹰眸中一丝杀气闪过,岭南王冷冷一笑,这件事,他记下了!
香怡冰拍拍萧贵妃的背,笑道:“放心,想杀我,可没这么容易。”
她低头思索着,那些人如果真是她预料的那般,是楚或者流田派来的,那么要杀她这件事,也就说的通了。
这边和卫如今的密切程度,俨然成了一国,而两国之间的纽带,便是她,一旦她这个既是岭南王妃又是卫女皇的人死了,那么卫和这边再也没有了联盟的可能,群龙无首的卫更是会引起大乱,到时候自然是不攻自破。
说到底,便是为了破坏两国之间的结盟罢了。
岭南王沉声问道:“你可知道,他们是哪国人?”
年小龙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娘从来没说过,他们也没把身份告诉我。”
“我已经查过了,晋和燕的朝臣中,皆没有年姓之人!”皇上拉过萧贵妃的手,脸上笑的亲和,狐狸眼中却是一片冷凝:“如果不是小龙的母亲为了怕被人找到,而换了姓,那就是他们一家子,全都换了姓名身份!”
“无妨,总归不就是那两国。”香怡冰耸耸肩,给年小龙将被子掖了掖,说道:“你就在这好好休息,他们想杀你是怕你把身份泄露出去,如今你已经醒了,这件事也瞒不住了,他们不会再多费功夫来犯险。”
年小龙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香怡冰和岭南王对视一眼,对于那些人的身份,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转身走了出去。
到了晚上,直到两人用过了晚膳,小不点才被蓝锦给抱了回来。
将他放到床榻旁边一张小小的摇篮里,蓝锦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退了出去。
小家伙玩了一整天,这会儿已经累极,啃着小拳头呼呼大睡,发出浅浅的鼻鼾声。
岭南王鹰眸一亮,“咻”的一声蹿出了房外,直过了小半个时辰,才红光满面的回了来,一双眼睛绿油油的,闪烁着诡异的光,直看的刚洗完澡的香怡冰一头雾水,不好的预感凉到脚底板。
果然,只见战神哼哼狞笑着走过来,古古怪怪的笑了两声,问道:“媳妇,洗完澡了啊?”
这句问话,含着的如春天般的荡漾,真是想让香怡冰忽视都难,她翻了个白眼,直指核心:“宝宝在睡觉呢!”
有门!岭南王顿时咧开嘴角,露出两排整齐又亮白的牙齿,在烛火下闪着晶莹璀璨的光:“咱们轻点!”
已经吃了五个月的斋菜的岭南王,这会儿想肉想的两眼放光,眼巴巴的盼着时间,方才去咨询了老顽童,得到了那个让他心花怒放的答案,坚决要将母狮子就地正法,吃狮子肉!
香怡冰瞧了瞧睡的香甜的儿子,咬了咬唇,柳眉斜斜挑了起来,吩咐道:“去洗澡!”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得了命令的岭南王,脚下生风,一眨眼就没了人影,再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满身清爽的蹿了出来,一把将她抱起丢到床上,紧跟着扑过去,三下五除二的将他媳妇剥了个干干净净。
望着已经送到了口边的母狮子,仰天一声饿狼之吼:“啊呜——”
饿狼开始用餐!就在饿狼要下口的时候,一阵酸酸臭臭的味道从旁边传来……
做了接近两个月奶爸的岭南王,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小狮子拉了。
香怡冰朝宝宝努努嘴,万分不客气,那意思:换尿布去。
他一张俊脸乌漆抹黑,深吸一口气,望着自己已经立正站好、严阵以待的武器,认命的爬下床,手脚麻利的给儿子换尿布,擦干净白嫩嫩的小屁股,小不点估计是真的累了,在这之间,竟然也没醒过来,任由着他爹摆弄,依旧睡的香香甜甜。
等到岭南王把一切搞定,对着依旧躺在床上的香怡冰,挑了挑剑眉,鹰眸荡漾的回到了床上。
亲热片刻,炙热的气氛再次回来,蔓延在二人的周围,兵器出鞘,正要进攻!
“哇……”岭南王一个哆嗦,差点把武器给掰断了!
冷汗“刷”的冒了出来,沿着额角一滴一滴的流下,他低头望着明显已经吓软的武器,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恶狠狠的瞪着那个罪魁祸首。
小不点不知怎么了,突然哭的那么惨兮兮,香怡冰的一颗心都揪了起来,脚尖踢了踢还敢瞪儿子的岭南王,穿上衣服催促道:“抱过来啊!”
岭南王磨了磨牙,下去将眼泪汹涌的小家伙抱起来,抱在怀里来回哄着,哄了半天依旧没效果,反倒让香怡冰更揪心了,她将宝宝接了过去,只一换人的功夫,小家伙已经吸了吸鼻子,止住了哭。
香怡冰微微笑了起来,挑眉道:“宝宝好像很亲我。”
她一低头,在小家伙的额头印下一个轻轻的吻,宝宝立马咧开嘴,笑的纯真又可爱,哄了小不点一会儿,见他已经完全不哭不闹了,说道:“吹了蜡烛吧,让儿子睡在咱们中间。”
岭南王欲哭无泪:“媳妇,已经不哭了,不用了吧?”
“万一再哭怎么办?还是睡在咱们中间,随时可以哄。”香怡冰想了想,决定道。
小家伙依偎在娘亲怀里,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极无辜的小模样,简直让岭南王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找茬。
岭南王抿着唇,狠狠的一点头,小兔崽子,好样的!指尖一弹,灭了蜡烛,香怡冰往里面靠了靠,将儿子放在两人的正中间,素手抚着儿子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那温柔,直让岭南王羡慕嫉妒恨的,眼睛都红了!
他无奈的叹气一声,铁臂伸过去,搂住香怡冰的腰肢,连着小家伙一起抱在怀里。
“哇……”
哪知这么一动,宝宝再次哭了起来,手臂一缩,立马收了回去,小家伙的哭声亦是立马停止。
岭南王欲哭无泪,只觉得这儿子真真是天生跟他作对的冤家,这世上,有他这么悲催的爹么……
时间就这么静静的过去……
岭南王撑着眼皮等啊等,等啊等,终于等到小家伙再次睡了过去,发出了浅浅的鼻鼾声,狼血再次沸腾了起来。
他瞄了瞄也还睁着眼睛的香怡冰,悄声问:“媳妇?”
香怡冰“唔”了一声,算作应答,这声音钻入岭南王的耳朵,简直如同天籁!
他小心翼翼的越过儿子,覆到了媳妇身上,笑眯眯道:“继续?”
香怡冰眨眨眼,犹豫道:“儿子……”
岭南王在她唇上印下一吻,一歪头刁住她的耳垂,口齿不清道:“咱们小心点。”
瞅了瞅已经睡熟的儿子,思索半响,香怡冰揪住他的头发,将他揪到眼前儿,搂上他的脖颈,红唇送了上去。
接下来的一切,都是顺理成章了,两人缠绵悱恻,爱意氤氲……
突然,咯咯……
一声清脆的笑声让正要入戏的两人,瞬间一个激灵瞪大了眼,香怡冰二话不说,一脚将身上的岭南王给踹开,那速度,那力道,那毫不留情,让被一脚踹开的岭南王,噼里啪啦碎了一颗战神心。
恶狠狠的瞅着那不知什么时候又醒了过来的小兔崽子,此时的小不点,正睁着漆黑的眼睛,含着丝丝好奇瞅着他们。
岭南王咧开嘴角,露出两排森森白牙,大喝一声:“龙二!”
殿外隐在暗处的龙二三人,听见这声音齐齐一肃,紧跟着,就听见“砰”的一声,殿内的房门被从里面用内力吸开!
然后……
然后一个东西在半空划过道漂亮的抛物线,朝着几人的方向呼啸而来!
“有暗器!”龙二惊呼一声,脑袋上被雷鸣一巴掌拍过来,鄙夷道:“明显是王爷扔出来的,怎么会是暗器!”
三人凝目看去,待看清了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之后,倒吸一口冷气,三颗玻璃心“呼”的提了起来。
小主子!
三人后脚一蹬,也忘了施展轻功,就那么扑了上去,一个当坐垫,一个保护,一个接住。
龙二望着手里的小不点,脸色惨白惨白,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家伙竟然没被吓到,依旧没心没肺,笑个不停。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亲爹给飞出来,不过绝对不是最后一次,两个月的他此时懵懵懂懂,眼睛里写满了兴奋,笑的欢快,还不知道,这只是他悲催的抛物线生涯的……
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