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这次主持文武举的考官可不简单。”台下的人窃窃私语：“听说还是个大人物，也不知道到底是谁。”

“说什么呢，不就是一个科举，还能皇上亲自出马不成？”一个五大三粗的声音打断道。

众人哈哈大笑，都附和起来。

“皇上驾到！”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萧墨宸在众人的跪拜声中登上考官席：“平身。”

“今日就由朕来监考。”台下一片倒吸气的声音，台上的萧墨宸丝毫不为所动。

他朝宦官点头示意。“文举最后一场，开始！”宦官立即用尖厉的声音拖着长腔宣布道。

孟阑珊也随着他来凑热闹。

满朝文武倒吸一口气，只见她身着鹅黄色轻纱薄对襟长褙子，衣襟分开之处佩带金镶珠花，下身系着金黄色长纱百褶裙，颈子中戴着南海深海珍珠穿成璎珞，颗颗价值连城，是萧墨宸上次赏她的。云鬓高挽，满头的红翠滴珠蝴蝶钗乱晃，香腮上层层叠叠的粉如雪，丰腕上各戴了三四个金玉镯子，走起路来叮当作想。

这番打扮，莫不是已经成了预定的下一任皇后？有些大胆的臣子，已经忍不住偷偷的瞥礼部尚书，见他挺直了腰板，光明正大的模样，又悄悄地回过头来。

孟阑珊今天特地挑了一身淡色系，想像春日里的油菜花一样，清纯而不做作。可这般华贵的模样，漂亮的像花瓶里四季常开的假花。

孟阑珊迎着众人的目光，骄傲的昂起来头，大步走向萧墨宸：“皇上，让妾身来伺候您吧。”说完从他身后的侍女手中夺过茶杯，拂去了上面的茶末。

萧墨宸用手支起额头，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情不自禁的皱起了眉。

文科考试已经开始了，众人在台上奋笔疾书。萧墨宸推开了孟阑珊递来的茶：“朕还不渴，你先放那吧。”

孟阑珊娇笑着答是，萧墨宸刚松一口气，却又听她说：“皇上，你看这位，腮骨有力、牙齿平整，是国字面。若为官，责任心重，积极提携知己，考虑事情周到，事必躬亲，体察民情……”

萧墨宸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正在角落里答题的那位：天庭微微凹陷，颧骨下坠。就是相由心生，光论面相的话，这样的人做事不积极，畏手畏脚，也不能成事。

再说，这人好眼熟啊……好像是孟家派系出身的门阀子弟？萧墨宸脸彻底凉了下去。

孟阑珊看他既不赞同也不反对，只当他是在犹豫，反而说得更卖力了。什么气场啊，星象啊，如果现在来一个半仙，保证会忍不住连旗牌一起砸在她脸上。

萧墨宸额上青筋暴起，但顾及皇家的面子，不好发作。孟阑珊还在不知死活的说着，萧墨宸深呼吸努力克制。

“时间到！”考生按照先后顺序来交卷，随行的宦官将墨还没有干的宣纸呈上，萧墨宸终于找到了推开孟阑珊的理由，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

这次的考题是治理山河，考生们分别持着自己的观点，根据历史和先人的名言长篇大论。

萧墨宸一个字一个字的仔仔细细看下去，发现除了咬文嚼字的，还有很多考生的思维都一模一样。倒不是抄袭，各有各的文风，各有各的好，但内容和观点，着实千篇一律。

萧墨宸皱皱眉，孟阑珊急忙来帮他按揉太阳穴。萧墨宸自顾自的翻看着，翻到最后的一张，大片的空余，仅仅有的几笔孤零零的站在纸上，却像泰山上的石敢当，不染寂寞反倒尽显傲骨。

偌大的纸上只有八个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萧墨宸久思，忽鼓掌大笑：“好，实在是妙啊！”

宦官眼珠子一转：“最后交试卷的是哪位？”

“我。”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应答到，底下的考生不知是福是祸，纷纷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众人这才看清楚他的真面目，清清瘦瘦的一个书生，背挺得笔直，满身书卷气，衣服上还带着布丁。不过洗得干干净净，倒让人看了也不难受。

孟阑珊用手绢掩着鼻子，后退了两步：哪来的乡下佬，一身穷酸气！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这科举考试是他能来的吗，简直是玷污了皇上的眼。

孟阑珊轻哼一声，看看他那个穷酸样，再看看孟家派系出身的门阀子弟，就光是腰间的琼玉，也是他一辈子买不起的。呵，简直是一个天上的龙，一个地下的虫。

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出口，孟阑珊嘻嘻一笑，毕竟她可是未来要做皇后的人呀，要适当的表现一下大度，将来才好母仪天下。

她刚要下去，却被萧墨宸抢先一步。孟阑珊眼睁睁的看着萧墨宸大步流星的下台，紧紧握住那个穷酸书生的手。

“有幸识交。”她听见萧墨宸说。

“皇上过奖。”书生鞠躬，推辞道。

萧墨宸忍不住同他客套了起来，寥寥数语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以后这便是文部副尚书了。”

“皇上万万不可呀。”孟尚书第一个跳出来，谁不知道副尚书就是候选上书，这是自己拼命爬上来的位置，而这个小子居然只写了几个字，就能与他同起同坐，简直是荒唐！

文部尚书还没开口，孟尚书就先开始反驳：“且不说出身，就是……”

“天下人人平等，谈何出身？”萧墨宸打断道。

“可是……”

“孟家派系中也有子弟上榜。你这是觉得朕批判不公吗？”萧墨宸两条剑眉紧紧的拧在了一起。

“臣并无此意，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孟尚书终于闭上了他的嘴。

“如此，在场的各位谁还有意见？”早就见识过萧墨宸手段的大臣们立刻低下了头，附和着喊：“臣附议，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墨宸朝着宦官点头示意，一阵尖锐的声音划破上空：“武举最后一场，正式开始！”

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武将们纷纷跳上台抽签，签号越小越早上台的笑得越开心。

比起刚才中规中矩的文人雅士，他们更加朝气蓬勃，像是凝聚着一个朝代的活力。

最终胜出的是一位约莫二十四五的少年，萧墨宸关注他很久了，在尘土飞扬的武台上，不管对手怎么表现，他向来是点到为止。

就算是夺冠之战上，也是别人伤他多少，他还以多少，就算是被打伤，下了台之后也能与人握手言和。

很好，萧墨宸想。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手中枪拿来保护自己，而不是拿去伤害他人。

萧墨宸亲自下去迎接他，并当场封以将军。

这场考试，最终以文武举的状元都出身寒门，破例当场委以重任为落幕。就算是有不平，也被很快压下了。

刚刚定下文武状元的职份，便有太监传令：“边疆传回讯报。”

萧墨宸大手一挥：“宣。”

“参见皇上。”还没来得及脱下战袍的士兵跪拜。

“请起。现在战状如何？”萧墨宸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不让自己跳下台去。

“禀报皇上，吐蕃一战大获全胜！”通讯兵因为太过激动，声线都带着一丝颤抖。

“什么？”萧墨宸、孟阑珊和孟尚书异口同声道。

萧墨宸一时被兴奋冲昏了头，没有在乎孟阑珊和孟尚书的表现，急忙问道：“染兮她，啊不，我是说，皇后她可还好？”

“回皇上，皇后娘娘天生凤命，只身出入吐蕃也能毫发无伤，现在好的很。”通讯兵话里也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显然是通过这一战，也连着对这个皇后打心底里的敬佩。

“好就行，好就行！”萧墨宸哈哈大笑起来，震得满朝文武松了口气。

有眼力好的臣子，趁此机会附和道：“皇后以女子之身立下如此大的战功，真乃奇人也。”

孟尚书咬紧牙关，在哄闹的人群中一言不发。

孟阑珊眼一斜，记住了那个人的模样。呵，净会拍马屁，等我成了皇后，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有他这么一开头，不少臣子都分分上奏，内容无异，差不多都是夸当今王后如何神勇无敌，智勇兼全，比起前朝那位那位姑娘毫不逊色。

孟阑珊看在眼里，气上心头，一口闷气卡在喉咙里差点没下去。这些人都什么眼色，明明她才是最适合当皇后的人。谁家皇后成天打打杀杀的，还都那么多士兵混在一起，真是不守妇道，不干不净的。

刚刚自己百般讨好，他都没有笑一下。现在只有一个捷报，就让他这么开心。是自己不够好看吗，孟阑珊摸摸自己的脸，虽然说不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但也绝对不比沐染兮那个贱人差。一定是那个贱人给皇上下了什么迷魂药，对，一定是这样，等着吧，皇上总有一天会明白她的好。

孟阑珊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手上的金玉镯子。什么沐染兮，明明自己才是最温柔贤惠，最善良大度，最适合皇后之位的人！不行，她不能生气，生气会长皱纹的，为了沐染兮长皱纹了可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