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殷离皱了了皱眉,思索了半响,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不再想了,坐回马扎上,望着三人,发呆。
香怡冰倚在岭南王肩上,食指在他的发丝上打转,问道:“最近的形势如何?”
岭南王搂着她,还没说话,燕南锡淡淡的嗓音已经率先响起:“听说岭南王派了十五万的军队,驻扎在赤疆边界,每日沿着流田的雪山散步。”
说起这个,直让流田的皇帝一口鸟气憋在胸口。
自和燕国的一战之后,伤亡惨重,仅回来了三万多的将士,原本就让流田生气。
岭南王的军队每日就在他们的雪山下面,溜达过来,溜达过去。
派人去交涉,带兵的副将好声好语的说着:“这件事,是这样的……前些日子贵国的流民跑到咱的领土上,哎呦可怜的喂,没的吃没的穿,衣衫褴褛饥寒交迫,咱战神岭南王菩萨心肠,最是看不得百姓受苦,当下就收容到了城里。”
那人再问:“这……和诸位在咱们流田的边境有何关系?”
副将大摇其头,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样,说道:“怎么能没关系呢!这么一大批人,穿衣服要银子啊,吃饭也要银子啊,盖房子还是得要银子啊,咱再有钱,也不能充了这大头蒜不是?岭南王说了,这银子贵国一定会出的,好歹也是流田的百姓,贵国怎么可能占咱们便宜呢?”
那人踟蹰道:“这……”
副将凉飕飕的说:“就连那卑鄙无耻、阴狠算计、猥琐下作的燕南锡都将银子给咱们送了来,贵国绝对不会连卑鄙无耻、阴狠算计、猥琐下作的燕南锡都不如的,哦?”
那人顿时铁青了一张脸,气恨道:“这可是国与国之间的交涉,那你们将兵将囤积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副将哈哈一笑,搭着那人肩膀,笑们就在这等着,一旦交涉出个结果来,也省了贵国的路费,咱们拿着银子就走,多方便!”
交涉的官员将这番话禀报给了流田皇帝,气的他一口茶噎在了喉咙里,却也没有办法。
自那以后,岭南王的军队不光在附近溜达,还在附近练兵,每日的铿锵声响顺着风儿直飘进雪山以北,听的边关百姓心肝轰轰轰的颤,连带着官员和皇帝齐齐的食不知味,睡不安寝。
人家是来收钱的,也没干什么别的事就是溜达啊!
而这边,接下来的两日,香怡冰都和卫殷离凑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研究什么,尤其是香怡冰看岭南王的眼神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之后的两日里,岭南王每日都在媳妇诡异的浅笑中,过的提心吊胆。。
最可怕的不是即将到来的厄运,而是未知,那种好像有什么将要来临了,却就是不明所以的感觉,真是抓心挠肝的难受。
尤其是他所认为的秘密,还是香怡冰和卫殷离两人之间的,完全的将他摒弃在外。
岭南王从脚底板升腾起了一阵不爽的感觉,有一种被媳妇抛弃了的幽怨。
此时的岭南王可不知道,这将要到来的哪里是厄运……
完完全全是他梦寐以求的天堂啊!
所以,这两日他别的事没有,每天就变着花样的往卫殷离身边转悠,至于为什么要变着花样,自然是要避开香怡冰,单独从那二愣子身上着手。
在岭南王的想法中,二愣子那么缺心眼,忽悠忽悠这秘密也就套出来了。
但是他明显低估了卫大神医的呆……
普通的呆子,傻头傻脑,忽悠忽悠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但卫大神医那是普通的呆子吗?当一个呆子呆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和他说什么都是牛头不对马嘴的,这呆子唯一能回给你的,不过是一个迷茫中带着不解的呆滞眼神。
岭南王这辈子还没输给过谁,当然除了香怡冰,所以他愈挫愈勇,完全的跟二愣子叫上了板,丫不是跟老子装呆吗?
老子跟你杠上了!
就比如现在,岭南王和香怡冰刚刚用过午膳,坐在榻上皱着眉思考着,这次要用个什么借口……
他想的肠子都打结了,善解人意的媳妇托着腮,勾了勾唇角,自动自觉的问:“哪里不舒服?”
岭南王立马顿悟了!他一对剑一般的眉毛以光的速度拧成了一团,以内力将那张俊脸憋了个青紫,虚弱道:“可能是这午膳吃的有问题,胃……”
“唔……昨天早晨是风寒,中午是头晕,晚上是心慌,今天早晨是血气上涌……”香怡冰掰着手指一个一个的给他数,数的岭南王不住的咳嗽。
她饶有兴致的以下巴点了点他的手,凉飕飕的说:“午膳吃的有问题,捂着心口干嘛?”
铁掌瞬间下移,挪到胃上!岭南王顶着一张惨兮兮的脸,再次露出那大型流浪犬的哀怨眼神:“媳妇,胃疼……”
香怡冰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他心里那些小九九,她是看的明明白白的,好笑的点了点头,正色道:“那的确该去给神医看看。”
话音刚落,“咻”的一下,一道残影在空中划过,帐篷中已经没了战神的身影。
岭南王一路施展轻功,风驰电掣一般的速度。再出现时,已经冲入了卫殷离的帐子内,带进一股强劲的气流,拂的帐篷帘子晃了三晃。
卫殷离放下手中的碗筷,呆呆的抬起头。鉴于这人昨天整整一日的来访,两人之间已经养成了高度的默契。
他极为熟练的拉过岭南王的胳膊,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搭了上去,开始把脉。半响,眉峰微微蹙起,仰着没有一丝表情的脸,望着站在他面前的岭南王,确诊道:“没病。”
老子当然没病!岭南王抽回胳膊,拉了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食指一下一下的叩击着桌面,面沉如水。
卫殷离等了片刻,这人依旧沉默,又缓缓的执起筷子,慢悠悠的吃起了饭。
直到他饭都吃完了,发现对面的岭南王还坐在桌前,搞不明白这人的意思,无奈,只好盯着他,发呆。
勤务小兵进到帐篷收拾碗筷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一个诡异的画面。岭南王王和神医卫殷离,一人占据着方桌一角,坐的笔直,脸对脸,眼对眼……
大眼瞪小眼。勤务小兵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下,硬着头皮迈进了帐子,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默默将碗筷收拾走。
临着出房门,狠狠的呼吸了一口,拍着胸脯一溜烟跑走了。
小兵的出现和离开,完全没有干扰到两人,四只眼珠子甚至连转都没转过。
鉴于前面几次的忽悠不成,岭南王改了策略,和卫殷离对峙了起来,这对峙他是最有经验的,谁先开声,谁就等于输了一半,论耐性,他自信还没人能比的过。
奈何岭南王明显低估了对面的卫殷离,呆子的世界既可以说单一无色,也可以说是五彩缤纷,他们可以一个人自己发呆一整天,自娱自乐,其中尤以这个呆子为甚。
一盏茶……
一炷香……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时间就在两人的沉默对视中,悄无声息的溜走。
香怡冰在营帐中左等右等,也没见到岭南王回来,不由得挑了挑眉,披上件大氅出了营帐。
黄昏时分,地面上的雪依旧厚重,远远望去白茫茫一片,踩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一路到了帐篷门口,侧耳倾听,里面两个轻缓却绵长的呼吸,应该是岭南王和卫殷离无疑。
掀开帐篷外垂挂着的布帘,入眼所见,直让她愣了一瞬。帐内两只同时转过头,对着她眨了眨瞪的酸涩的眼睛,见她脸上哭笑不得的表情,岭南王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沉声道:“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你们要瞪眼瞪到明天早晨吗?香怡冰翻了个白眼,淡淡道:“胃好了?”
岭南王面色极为自然,睁着眼说瞎话,说的一溜一溜的,“唔,有神医在,自然是好了。”
香怡冰也不拆穿他,对着还呆呆坐着的那只点了点头,牵着这只回帐篷。
营帐内。
“媳妇,今天早点睡吧!”岭南王搂住香怡冰的腰肢,将她整个儿的抱在怀里,脑袋枕在她肩头。
香怡冰歪着头,瞧着他无精打采的模样,调侃道:“我怕你晚上再有哪里不舒服,还要去找神医。”
捏了她的腰一下,岭南王自然不会承认,瞪了一下午的眼,这会儿眼珠子都好像要飞出来了一样。
一鼓一鼓的疼!
就在这时,门外的龙一攥着一只鸽子进来,身后跟着龙二三人。
龙一将鸽子递给岭南王,说道:“爷,赤疆的飞鸽传书。”
岭南王接过,取下鸽子腿上的信函,扫过一眼,眉峰顿时皱了起来,直到看完,脸上不知是气是笑,沉声道:“赤疆那边,已经和流田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香怡冰一愣,问道:“谁指挥战役?”
通常来说,主帅不在的时候,这战事是绝对打不起来的,战争可不是打群架那么简单,几万人一窝蜂的冲上去,直接开打就行,而是需要主帅坐镇指挥、排兵布阵、制定策略。
可是这主帅现在还在她身边儿坐着呢!岭南王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眼睛更疼了。
半响才无奈的叹了口气,说:“没有人指挥,流田和我们都没有,是两边的士兵自发的开了一战。”
香怡冰从他的怀里站起来,接过那张信函扫了一遍,轻声道:“是因为流民?”
原来此事是源于流田对待牺牲兵将的态度。随着战事开启,边境处的流民是越来越多,尤以这段时日为甚。
燕流田一战,流田大败而归,皇上闻后大怒,不问缘由,凡逃逸回国的将士一律降罪,也并未给予牺牲士兵的家属应有的抚恤。
普通的百姓之家,没了家里的男人,也就是没了顶梁支柱,再加上朝廷的态度,竟不颁发任何的抚恤政策,一时这十多万原本就因为失去亲人而心灰意冷的老弱妇孺,更是万念俱灰。
龙二抓了抓脑袋,有些想不明白,出声问道:“爷,流田这么做,不怕引起反抗吗?”
岭南王冷冷的扯了扯嘴角,缓缓说道:“这点倒是本王疏忽了,流田从来都是以武力振国,牧民彪悍,流田只能以苛刻的刑罚和森严的纪律规束着,时日长久,上位者已经形成了严酷暴戾的习惯,对待百姓,但凡不顺,杀!”
香怡冰摇了摇头,将手中的信函递给龙一。
她接着道:“已经引起了反抗,平民百姓自发的静坐游行,表达抗议,流田朝廷上的态度很强硬,不安抚,不规劝,一律镇压!有百姓开始逃亡,大批的流民朝着流田的关外流动聚积。”
龙一板着张生人勿近的僵尸脸,眉头蹙着,说道:“流田竟然会阻拦流民?以前也没……”
尤其是开战之前,边关的流民越来越多,那么大数量的流民都没见流田阻拦。
这次却派兵镇压,采取了强制性的拘捕,所有的妄图出境的流民,尽皆斩杀!
香怡冰提醒道:“以前是以前,一些不能征战的老弱妇孺,留下又有什么用?可是现在不同了,我国的军队堵在雪山门口,正管他们要着安置流民的银子。”
龙一恍然大悟,赤疆的军队还在雪山下溜达着呢!他们又怎么可能再让这些流民出境,岂不是正正好好的给了他们借口。
一直没说话的闪电将信函两面儿翻了个遍,眨了眨眼,说道:“爷,这上面也没说具体是怎么打起来的。”
岭南王气恨的哼了一声:“他们倒懂得避重就轻!”感受着他阴森森的气息,龙一和龙二三人齐齐退后一步。
爷,这不关咱们的事啊,可不能连坐!岭南王嫌弃的扫了四个没出息的手下一眼,撇撇嘴道:“收拾好东西,翌日一早启程。”
早上,香怡冰遵循着良好的生物钟,早早的就醒了来,身侧那人却极少见的还在沉沉大睡,好吧,瞪眼也是很耗费精力的。
香怡冰难得的开始欣赏着他的睡相,岭南王一直是极好看的,轮廓深邃,五官立体,仿若阿波罗一般耀眼,这在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就深有感触。
他的睡相却可爱的紧。那双睁开时凌厉而锋锐的鹰眸,此时闭合成一道弯弯的弧线,又黑又长的睫毛卷曲上翘,在脸颊上投下一片刷子般的阴影。
高挺的鼻梁微皱,棱角分明的唇抿成一条线,唇角浅浅上翘,带着几分满足的神色。
香怡冰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腮。他蹙了下眉,极不情愿的鼓着腮,翻了个身,继续睡。再戳一下,再翻回来。
香怡冰就这么连着戳了几次,眼见床上的人眉毛越蹙越紧,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嘴巴也瘪了起来,似在睡梦中也感觉到……
受欺负了……
香怡冰顿时被这个表情萌住了,再笑着戳了他一下,也就是自己吧,因为知道自己在身边,所以才睡的这么沉。
她的手指在他的身上点着,手下一片硬邦邦的肌肉,极有弹性。
忽然,床上那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眨了两眨,还有几分迷茫,条件反射的抓住她的手,攥在掌心里,咕哝了一句:“媳妇,别闹……”
闭上眼,接着睡了。好吧,看来昨天那一下午的瞪眼,果然让他累极,竟然都忘了今天一早要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