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堂府邸,后院内堂。
皇太后的女儿,太上皇和皇帝的妹妹,堂堂的公主殿下,此刻正默然无声的坐在地上,她身边的侍女们都在哭泣,却又不敢出声。
此刻,这座金碧辉煌的大将军府邸,或者说公主府外面,正在响着雷鸣一般激烈的兵器撞击声和火铳轰鸣声!
敌人杀上门来了!!
公主殿下的身边,放着一张沾着鲜血的纸,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公主殿下:叛党谋反,我已被围,请速入后宫,请母后皇太后出面,主持朝政。速派援兵,万分火急!!夫,孙堂急就。”
“孙堂,你这个赳赳武夫,现在这个时候送来这东西,有什么用处吗?!”公主冷冷的说道,带着无比的讽刺和嘲笑,她语气中的冰凉让身边的侍女们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终于,有侍女鼓起勇气,轻声向她说道:“公主殿下,请你带着我们,离开这里回到宫中,不管来攻门的是哪一派的人,他们也是不敢伤害你的,因为你毕竟是朝廷的公主……没有人敢动你一根汗毛的……”
话未说完,便有人从高大的围墙外面,扔进来一连串的霹雳弹,内宅庭院立刻爆发出巨大无比一连串的的轰鸣声!
钢珠横飞!!
站在院子当中的几个侍女,立刻被炸得血肉模糊,倒在了地上----很显然,对方真的很不在乎,这个院子里住的是什么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静静的坐在地上,脸上现出一丝诡谲的笑容,她叹了口气,道:“算啦,破巢之下,安有完卵?!你们难道看不出,动手的都是一些江湖人士,他们哪里会认我这个朝廷的公主呢?!他们乱扔霹雳弹进来,就是为了让我这个遇到十恶不赦的案件,也能得到赦免的公主殿下,稀里糊涂的死于乱军之中呀----跟这些人比起来,我的夫君,我的儿子,简直是太笨啦,他们其实是不应该担负这样的重任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呀----母亲,都是你害了我们!!”
突然, 大殿的侧门被猛然撞开,公主殿下的贴身卫队长身上扎满了暗器,踉踉跄跄的冲进来:“公主快跑,他们马上就要冲进来了……”
还未说完,两把锋利的倭刀突然从后面刺出了他的肚子!
一大群衣着五花八门的人紧跟着冲进大殿,人人的刀尖上都滴着鲜血,个个瞪着血红的眼睛望着公主殿下和她的侍女们,良久,又有一群人拥簇着一个中年胖子慢慢走进大殿当中,正是老孔。
老孔看着公主殿下,忽然下跪,认认真真的磕了个头,道:“公主殿下,我是金鳞盟的军师老孔,奉命前来扫荡贵府,所谓‘成者王侯败者贼’,我希望您能理解,我所做的一切,都非出于本心。”
公主殿下慢慢的站起身子来,眼睛盯着自己面前的敌人:“你就是赫赫有名的谋士孔先生了,果然是人中龙凤,侯龙波得到你这样的人才,自然不愁大事不成的----孔先生,请你动手吧!!”
老孔的眼中,涌出了泪水,道:“公主殿下!!子曰:君子死,冠不免。您是堂堂朝廷的公主,我不能让您身染污血,那太失了朝廷的体面,所以我斗胆,请公主殿下自处之----你们都退出去,退出去!!”
公主殿下冷笑一声,道:“孔先生,看得出来,你还算是个好人!!如果你觉得,在你面前,我这个朝廷的公主还有那么一点点面子的话,就请您有机会转告给你的主人侯龙波,请他无论如何,不要伤害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并没有参与任何阴谋,她只是做了一个母亲,一个皇太后的本分,做了她应该做的一些事儿……”
老孔点头,道:“公主殿下,我一定会转达的。实不相瞒,在我们原本的计划当中,本来就没有谋害皇太后的内容,也根本没有突袭两个孙府的计划,只是,事发突然,你知道,一旦出现了意外的情况,好多的事情,也就由不得我了……”
公主殿下冷笑,她一生当中最勇敢的时刻就是现在,她紧盯着老孔,微笑道:“孔先生,你到底还是一个读书人,不是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枭雄,你还没有见到足够的鲜血,所以你还有心里面的犹豫和不决----不过不要紧,你会慢慢适应的,你的心,在今晚之后,就不会再有半分的脆弱和柔软……”
老孔支吾着说不出来话,只能挥了挥手,手下的人,都呆呆的看着这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然后互相推挤着,慢慢退到了房间之外。
屋子里传来了公主侍女们的哭声,公主殿下忽然昂然说道:“生死有命,我们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人家是一定会杀了我们斩草除根的-----你们又何必如此儿女之态?!找几条缎子来,咱们悬梁自尽,也省得身被血污!!”
突然,一个侍女疯了一般的冲出了房间,口中只是喊着:“不干我的事,不干我的事!!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
一把刀,从一个金鳞盟帮众的手中脱手而飞,直接插入了她的腹部!!这个美丽的侍女眼珠突出,这一瞬间,仿佛已经是死人的眼睛一样,让外面这些见惯了江湖仇杀的汉子们,人人不寒而栗!!
屋子里女人们的哭声更加强烈了,外面金鳞盟的手下开始对老孔喊道:“孔先生,你要防止她们拖延时间!再不下手的话,万一孙堂的兵杀回来,恐怕就晚了!!”
这话看来十分管用,老孔突然狂躁的大喝道:“放箭,放箭,向屋子里面放箭!!!”
一声令下,百十个手下如狼似虎,也不管什么公主不公主的面子问题了,他们拥挤到屋子的门窗之处,疯狂的向屋子里面射箭,甚至向里面不停的施放一支接一支的火铳!!
火药的爆炸声,压住了屋子里面女人们的哭喊声,很快,屋子里便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等到所有的声音停止,整个孙大将军府,或者说整个公主府寂静一片的时候,老孔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一种强烈的冰冷感觉从他的脚底,慢慢浮上了他的头顶。
金鳞盟的另外两个堂主带着人马冲了过来,他们负责去扫荡隔壁名闻天下的陇东孙氏的府邸,这个一代名侠的子孙豪宅,这个天下最有名的武林家族,今晚终于走到了它的尽头,今后的朝廷和武林,都不会再有“陇东孙氏”这个名号了。
这世界上,本来就不存在永远不灭亡的朝代,自然,也不存在永远豪奢下去的家族----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人间的情形,大多如此……
为首的刘堂主看了看满地的死尸和鲜血,居然还能笑得出声来:“哈,孔先生,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呢?咱们赶紧合兵一处,按照计划,咱们应该赶去紫禁城支援盟主啦!!”
老孔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要停留啦,来人,放火,对外就说,孙堂父子不听公主劝阻,执意造反,公主性格义烈,带着侍女们关门放火,自焚而死……”
刘堂主笑道:“还是孔先生肚子里面有书本,这理由找起来,简直天衣无缝呀!!”
老孔喃喃自语:“但愿子孙后代,能够理解我们今天所做的一切,否则,千秋史书上面,我孔某人的名字,难免会遗臭万年的……”
刘堂主忽然大笑道:“孔先生,看来您也是多虑了!!历史书上,从来都是记载那些大人物的丰功伟绩,成王败寇,我们这样的小人物,那些写书的,哪有空理我们呢?即便要是遗臭万年,那也是咱们盟主的事情----不过你看,咱们盟主如此洒脱的心性,像是会计较这些的人吗?!”
听到这里,老孔勃然大怒,豁然转身,用一种恨不能生吞活剥的目光,狠狠的盯着自己的同僚,冷笑一声,这一声笑冷得像冰,锋利如刺,刘堂主的心一下子就被刺透了,他哆嗦着,再不敢言语。
老孔冷笑,继续说道:“你们都听着,今晚两个孔家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许向外面传出去半个字,违令者,我斩你阖家!!”
众人齐声高呼:“一切谨遵孔先生吩咐!!!”
人多势众,做什么事情都很快,包括杀人放火。很快,熊熊烈火,就笼罩了比邻而居的两个孙氏豪门,他们往昔的一切荣华和荣耀,都随着祝融烈风,化成了一片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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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朝驸马.禁军大将军孙堂和他的儿子孙道志,带着数百残兵败将,被一山阁主李卓然亲自指挥的上万人马,追杀进了京师密密麻麻的小胡同当中,在这样的小胡同里,双方展开了最后的,也是惨烈无比的巷战。
孙堂带着的兵,都是他的心腹手下,宁死不降----按照侯龙波的要求,李卓然也不可能接受他们的投降,厮杀,只有厮杀,只要还有一个敌人还站着,就一定要继续厮杀!!
突然,天空之中,绽放了九朵极其美丽的蓝色烟花,然后,京师的九座城门方向,同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声闻百里,恐怕连聋子都能听见!!
孙道志的身上有两道伤痕,那是柳承范留给他的“纪念”,论起来,柳承范可以说是孙道志的“师叔祖”,同是武当传人,却到了不讲辈分一论生死的地步,世事无常,也真叫人感叹!!
孙道志看着自己的父亲,突然哭喊道:“父亲!!一定是姜青阳那厮,带着十几万京营人马赶回了京师,此刻正在偷袭九门,我们的兵力很少,又有一半都是京营旧部,他们很快就会放姜青阳这头饿虎进城的-----我们孙家,从来没有想到过造反夺权,从来都是兢兢业业.忠心耿耿的维护太上皇和皇太后,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孙堂提着已经砍得卷了刃的大刀,对儿子怒斥道:“不许哭,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事到如今,我也顾不得什么君臣大义了,跟你讲两句实话: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太上皇心狠手毒,滥杀无辜,重任奸臣,以至于此!!”
此时孙道志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道:“父亲,孩儿判断,一定是侯龙波和徐谦这一小一老两个贼人,主持了这一场政变,除了他们,别人没有这么大的能力!!”
孙堂点头,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道:“都怪太上皇当日心慈手软,没有除掉这两个心腹大患,现在他们不死,就是我们死了!!”
突然,远处小巷里的格斗和惨叫之声,都已经停了下来,孙氏父子面面相觑,他们明白,自己的部下都已经战死,现在自己将直面,李卓然的兵锋了!!
果不其然,只见密密麻麻的一山阁和金鳞盟人马,簇拥着端坐马上的一山阁主李卓然,还有他的夫人陈淑云,两个女儿一诺和阮青竹,还有数十个两大帮会的堂主和骨干,都来到了这条巷子之前。
孙道志气急败坏,正要说话,忽然旁边的孙堂已经大声叫道:“李卓然,你是太上皇的结拜兄弟,现在却公然谋反,背叛太上皇,请问你的江湖义气,都喂了狗吗?!”
一诺大怒,道:“孙堂!!你有什么资格,如此骂我父亲?!你们暗算徐老大人的时候,就应该会想到自己的今天!!”
孙道志冷笑道:“哼,薛一诺,你这任人叫父的无耻女子,也配来教训堂堂朝廷的大将军吗?!”
阮青竹恨声道:“我们再怎么样,也比你们这些在狗太监手下做尽坏事儿,欺压百姓的狗东西要好得多!!”
李卓然微笑,忽然看着孙堂,道:“孙大将军,事到如今,再争论是非曲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们双方谁对谁错,史书上自会有公论的----现在你已经兵败被围,为了你们父子两个的尊严,我李卓然给你们一个自我了断的机会!!”
孙堂大笑:“痛快痛快!!李阁主,我孙堂敬你是条汉子,你这个面子,我给了!”
孙道志这时候才如梦初醒,含泪嚷道:“父亲,我不甘心!”
孙堂看着自己的儿子,冷笑道:“小子,记住,成王败寇,既然我们今天已经一败涂地,那就应该走的有模有样,不要露出一副狼狈样子,给人家看笑话!!来,看爹给你做个样子!!”
他挺起身体,拔出腰间佩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只是用力一横!!
鲜血飞溅,一个风云一时的大将军,就此落幕!!
孙道志痛呼一声,然后看着李卓然,冷然笑道:“好,李卓然,大丈夫死则死尔,只是有一句话,还要请你转达给侯龙波:既然他以我们干预朝政迫害百姓为名干掉了我们,那么他今后会不会走上我们的道路?!请他三思!!”
李卓然点头,郑重其事的说道:“小侯爷所言极是,李某一定不辱使命,将你的话,一字不落的转告给侯龙波!”
孙道志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用自己的剑,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好,真好,真好……”
他的长剑,只是一旋,便猛然割断了自己的颈动脉,鲜血飞腾,又如同雨点一般落了下来,孙道志的尸体站了好几秒钟的时间,方才倒地。
李卓然叹息道:“这个年轻人其实很有才干,可惜他走错了方向。”
阮青竹却在他身后说道:“可是父亲大人,你怎么知道,我们自己,现在就是走对了方向呢?!”
李卓然笑了,他盯着一诺和青竹,盯着这两个自己心爱的女儿,笑道:“这个问题不要烦我,回去问你们的夫君去!!”
两个女儿都娇羞万状的笑了:“父亲,什么夫君,我们还没有正式成亲呢!”
“这件事情结束之后,就给你们正式成亲,”李卓然微笑道:“免得到时候人家太忙,美女一个接一个举行婚礼,把你们两个排到队伍后头去!”
“哼,他倒是敢!”一诺笑道。
突然,不远处的两大帮会的帮众们开始纷纷大声叫喊道:“城门打开了,姜大将军的大军,杀进城了!!”
一言既出,整个队伍登时像炸了锅一样,欢笑声,哭泣声混成一片,谁都知道,姜青阳的十几万大军进入京城,大局就已经稳定了。
李卓然自言自语道:“孙道志说的不错,他们犯过的错误,我们的确不能再犯了!”
他突然大喝一声:“弟兄们,会合京营大军,赶往紫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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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营大将军姜青阳站在京师城墙之上,看着熊熊燃烧的京城正阳门,叹息道:“当年北胡大军攻城,也没有烧成这个样子,我姜某人,实在是愧对苍生呀!!”
他身后的姜彪冷笑道:“叔父大人,您不是愧对苍生,而是在拯救苍生,您想想,要是让这帮奸贼得逞,又将会死多少人?!”
姜青阳点头,道:“姜彪,看来现在你已经足够成熟了,这件事情之后,我这个大将军的职位,我会推荐你来接任,该是我急流勇退的时候了。”
姜彪大惊失色道:“叔父大人,您这是怎么想的?!现在侄儿,恐怕还担当不了如此重要的职务!!”
姜青阳苦笑,道:“姜彪,不只是我,将来你也要做好自己的退身之法,毕竟,我们这样手握兵权的大将军,却是君主猜忌,群臣嫉妒的,朝廷有事的时候,当我们是宝贝,朝廷太平的时候,我们却是最大的威胁----‘太平本是将军打,不许将军见太平’!!”
姜彪点头,道:“前日里徐谦老大人讲话的时候,也隐约透出了提拔我的意思,我并没有深究;现在看来,他的话里面,竟然还隐隐约约透出来,让你交出兵权的意思----这老大人,好深的心机!!”
姜青阳笑道:“咱们跟他比不了,他徐谦可以做一辈子的内阁首辅,可是我们却不能掌握朝廷一辈子的兵权,这就是武将和文官的区别。其实,徐谦的意思也很明确了,他正在提拔他的儿子徐冕上位,如此一来,几十年内,朝廷大权,恐怕还是在他们徐家的手里。”
“这无所谓,谁当政,只要能不做坏事,造福于民,便是好事。”姜彪叹息道:“我只盼着,徐谦和徐冕父子,能够将那个陈贵妃肚子中的皇子教养成一代明君,不要像他的父亲和叔父那样,祸害黎民,危害无穷。”
“这也正是我必须退休的原因之一。”姜青阳叹息道:“当日南宫政变之时,我多次要杀死陈贵妃,这个仇,怕是不好化解的----我退下来,你来掌握京营,要竭力搞好与陈贵妃,也就是将来的皇太后之间的关系,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姜彪苦笑道:“只怕人家不肯原谅吧,谁都知道,我和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这位新的皇太后,怕是没有这样的气量吧?!”
姜青阳大笑,道:“现在时过境迁,我们和她之间,除了共同的利益关系之外,还有一个最好的桥梁,便是侯龙波,有了这个最好的桥梁,一切仇怨,自然都会消于无形的。”
姜彪点头,道:“您说的有道理。更何况,未来的岁月里,朝廷也不可能真的太平无事,朝廷还用得着我们,自然是会笑脸相迎的。”
姜青阳笑了,尽管他的笑容里面,包含着多少苍凉……
姜彪忽然道:“可是叔父,您带大军入京勤王,等于再造乾坤,这场事变之后,朝廷必然会论功行赏,徐谦是首功,您也差不多的,这个时候你想退下来,怕是……”
姜青阳大笑,道:“这却是最容易的事情了!!老高,老高!!”
他连声呼喊之下,我们的老朋友老高,现在是禁军副将,刚刚带着部队投降了姜青阳,带着他杀进京师,正在紧张的指挥着部队进入京师各个方向,与前来接应的金鳞盟和各江湖帮会的帮众会师,控制整个京师。
在众多姜青阳亲兵的呼喊之下,老高终于急匆匆的策马奔驰到姜青阳身边,下马拱手道:“大将军,您有什么吩咐?!”
姜青阳看着老高,苦笑道:“老高,吩咐谈不上,我有一件事情要求你,但如果你做了这件事情,你可能会被革职回家,当然了,也只是会回家歇上一两年罢了,正好让你的几个夫人,给你多生几个孩子,将来朝廷还是一定会重新起用你的……”
老高看着姜青阳,一时之间,不明所以,不知道这个自己多年的老长官,到底在云山雾罩,说些什么。
姜青阳便不厌其烦,将自己刚才和姜彪所说的话,又向老高基本复述了一遍,然后道:“老高,你明白我的苦心了吗?!”
老高不是个聪明人,所以才能活这么久,否则,单单一个姜青阳亲信的身份,早就让高国忠和孙堂干掉他多少次了---如此说来,他到底还是一个聪明人呀。
大智若愚,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何其难呀。
老高看着姜青阳,道:“大将军,我这个人很笨,你想做什么,直接下命令,我执行就好了!我跟了你这么久,你即便是要我的这条命,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给你的!!”
姜青阳的眼泪,说来就来了,他落泪道:“既然如此,老高,我命令你,带着你的人马,还有我的一万人马,去,把原属于孙堂的八千投降禁军,统统杀掉!!”
孙堂手下的八千禁军,跟着老高投降了姜青阳,都被解除武装,回到自己的军营当中“休息”,原来姜青阳这样做,早就打定主意对他们下手了。
“什么?!!”老高和姜彪同时惊呼道!!
姜青阳举起了手,制止了两个心腹的劝说,斩钉截铁的说道:“孙氏父子,树大根深,在禁军当中心腹极多,如果不趁此良机,斩草除根的话,日后难免会为乱----本大将军,决心已下,一切后果,由我承担,怎么,你们两个敢抗拒军令吗?!!”
“可是,叔父,那是八千多条活生生的性命呀!!”姜彪看着姜青阳,颤抖着说道:“而且他们已经向我们投降,我们……”
“啪!!”一记狠狠的耳光,已经打到了姜彪的脸上!!
姜彪立刻口鼻流血,再不敢言语,姜青阳动了真怒,这一巴掌的力量,可是十分厉害的。
姜青阳怒不可遏,瞪着姜彪,道:“为将者,手托江山,口含乾坤,岂可因妇人之仁,遗祸将来?!我问你,将来你在中军酣睡之时,倘若有孙堂余党,怀恨在心,入帐行刺,他们会有你今晚这样的心慈手软吗?!”
“可是,大将军,如此大事,我们需不需要跟徐老大人,还有侯盟主再商量一下?!”老高也实在下不了这个手,便想出了这个变通之法。
姜青阳冷笑,站在城墙上,手指着京师的某个方向,一大片熊熊燃烧的豪宅府邸,高声喊道:“你们看到了吗?!那两处熊熊燃烧的豪宅,便是我们的孙氏父子,还有跟他们比邻而居的陇东孙氏的高门府邸,现在统统已经被点燃了,这一定是侯龙波下的手,他连皇太后的女儿公主殿下都敢动,他连皇太后的娘家都敢动,这是什么样的狠辣手段?像你们这样的心慈手软,儿女之态,将来能做成什么样的大事?!既然你们不敢动手,我亲自去便罢了!!”
姜彪和老高立刻动手,双双拉住了激动而愤怒的姜青阳,姜青阳看着老高,道:“老高,你怎么还不明白?!只要有姜彪在职位上面,我们大家都没有事情,我是一定要利用这个事情,给自己找个过错,退下来的,更要利用这件事情,把我们潜在的军中敌人,清除干净!!”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老高已经别无选择了,只见他咬了咬牙,刷的一声,拔出了自己的佩刀,双眼含泪,道:“大将军,我听你的命令便是了-----弟兄们,跟我走!!”
说完此话,老高便带着自己的亲兵们,离开了正阳门城墙,他紧张的调动人马,集合起来,杀气腾腾,冲向了关押禁军的兵营所在!!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距离此地不远处的关押禁军投降士兵的军营当中,就发出了阵阵惊呼和惨叫声,还有禁军士兵们疯狂到极点的怒骂声----姜青阳叔侄和老高的十八代祖宗,都已经被问候了一个遍……
姜青阳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目视着这一场惨烈无比的大屠杀:他看着浑身扎满箭镞的禁军士兵们,哀嚎着,尖叫着,怒骂着,疯狂的从军营里面冲了出来,又被紧追上来的老高部下和京营士兵们乱刀砍翻,大卸八块;或者,干脆用火铳轰掉了脑袋……
老高的突然袭击,让几乎毫无防备也几乎手无寸铁的禁军官兵们乱成一团,这场残酷的大屠杀,也就变得轻而易举了,老高流着眼泪,指挥着手下,进行这一场疯狂的屠戮---好多事情,他的确不懂,可问题是,他却必须执行姜青阳的命令,否则,他和他的部下,也会被用同样的手段干掉的。
这还不算,姜青阳并不放心,他干脆又派出了他手下的直属部队三千多人又杀进军营,进行了又一轮疯狂的冲击,只用了半个时辰,禁军的军营,就重新陷入了可怕的宁静,只是这种宁静,竟然是用八千多禁军军官和士兵们的鲜血活活泡出来的……
也许连老天都实在看不过去吧,此时的京师夜空,突然开始下雪,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下来,开始掩盖地上层层叠叠枕胳靠头的尸体,开始遮盖地上一滩一滩一坑一坑冒着热气的鲜血……
这一刻,姜青阳的眼睛忽然湿润了,他实在不明白,自己走上这样一条路,究竟是对,还是大错特错……
千古兴亡过眼消,人世不过如飞烟!
白云缥缈万年后,多少魂魄再凭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