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秋略有颤抖地抬手晃了晃手指，她想说什么但是噎着了，艰难地忍受一会儿后另一只手抓握一杯水猛地灌下，接着那抬起的手有了力“再来一只烤鸭！”她很礼貌地叫道。

利寒表面不说什么，额上已经出汗【这已经是第三只鸭子了】，烤鸭店的掌柜也是诧异困惑地看了过去，如此食量之人他见所未见“还？还来一只？”掌柜擦了擦手，看着易秋桌上满满的鸭骨头，不大确定地问道。

利寒轻咳几声，摸了摸袋子，把钱放在桌子上“我们要不~先走一下？”

易秋舔了下唇擦了擦嘴，听得这话失望懊恼地冲他道“你自己说让我吃饱的，骗人呀？”这声音有些大，周围的其他食客目光都聚集过来，议论之声顿然想于周围，利寒赶紧压低声音打了个暂停的手势“我知道，我说过，但——”他凑过去小声说“但你不想换换口味？”

“就这个挺好的啊”

利寒吐了口气“先跟我出来，出去说——老板，结账，钱不用找了。”他拉着易秋的手腕往外就走，易秋不甘地跟在了后面，出去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利寒即刻转身，惊心未消地跟她和声解释“正常人吃半只鸭子就饱了——”

“可我不一样啊。”

“你先闭嘴，听我说完行不行？”他拍了下额“我知道你不一样，你一个人吃六个人的量，但你能不能低调点，至少别在一家店里吃这么多，你可以一家一家地吃。”

“那样多麻烦~”

“麻烦？如果你在一家店里吃惊人数量的食物，白痴都能看得出来你的不同，你的身份继而很快就会暴露，到时候你就完了，知道没？”易秋一副还是不太懂的样子，利寒言简意赅“总之就是，你不能在一个人面前一次性吃那么多东西，否则你就会有危险。”说完这话，易秋算是明白了，她恍然大悟地点了下头，利寒继而大步往另一个方向走“我答应你前往你说的地方，按照我们说的，今天让你吃饱后你就告诉我你身份的具体信息。”

“其实我们的身份没什么好解释的，很简单~况且你们周人老早以前不是都知道了么？”易秋盯着包子铺看了好一会儿，直至利寒提醒她前面就是熏鸡店后才转过神来，“一——额~两只鸡~”利寒说道，掌柜点了点头，用干荷叶包了两只以草绳拴住递给了利寒，利寒转身全交给易秋“你说什么？老早以前都知道了？”

易秋瞟了他一眼，没有详细回答，利寒看得出来她是想赶紧解决掉手中的东西，故而带她来到了一个隐蔽的小树林中，易秋看四下无他人便迅速拆开了熏鸡，她吃这肉特别快，一只鸡七八口下去就没了，那咬合力强地惊人，连大骨头一起啃碎，【这简直比狗还厉害】利寒惊地瞪着眼睛，刚才在烤鸭店易秋没这么吃显然也是考虑到了形象问题，此刻完全放开后，她吃一只鸡的速度就是普通人快速啃一个苹果的速度。

并且她吐出来的鸡骨头绝不完整，准确来说全都是裂开的碎渣，在她吃完后，立刻又跑到旁边的一个水缸中洗手擦嘴，“这是别人家的水缸，可能还是要喝的~”利寒提醒，易秋洗脸的动作停下来“喝水的水缸怎么会就这么放在外面。”

“啊~也许只是一个简单的喜好而已~总之这不是关键，你如果饱了的话，我们可以继续刚才的话题。”

易秋漱了漱口后打了个嗝“什么话题？”

“关于你说~你们的秘密很久以前就有人知道了。”

“是啊，的确如此，你们还有组织呢，就叫五行纯和，过去我们跟王朝关系特别好，天子都帮着我们说话，后来事情变了，天子听了五行纯和那帮坏人的话，到处抓我们杀我们~所以我们只好隐藏起来了。”

“天子？哪一任天子？尊义？延希？天亿？还是昌平？”

易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听年纪大的说，是好久好久以前了~我记得那天子有个‘天’字。”

“天亿？”

“哦对，好像是。”

【难道又跟九鼎坛之战有关系？】利寒琢磨不透“那可能有什么原因，导致连宁国的观天客都没有你们的资料。”

“也许他有，只是他知道必须要保密。”

“嗯~或许吧”卓安史的样子浮现在他脑海中“那如你所言，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你、或是你们的一些详细事情。”

“但这里不行”易秋施展了一下筋骨，微笑地侧目看向利寒“必须得确保没有任何人过来偷听，而且按理说我应该再多了解一下你来确定你是个能保守秘密的人，但现在有更紧急重要的事情，所以~”她转向不远处大蛟湖畔的港湾，那里有一些木舟“会划船吗？”

按照易秋的要求，利寒走到湖畔边，租借了一艘传统木舟，他们往前划了二十几分钟，在不远处一艘渔船彻底离开后，易秋这才开口“不过你要说话算数，不能告诉其他任何人。”

“你——如果实在不想说，我也不强求。”利寒已经被她这么搞了整整一上午，她们的秘密就像一个诱饵一样牵引着利寒麻木向前，现在他有些厌烦。

易秋观察了利寒一会儿，最终放下警戒，手指在水中晃了晃，道“我们并不是这个世界的祸害或是你们以为的恶魔，我们也是自然母亲孕育的生命，只是有些不同罢了~”，利寒思索着易秋这句话的意思，没有彻底明白“你见到觉青姐的真正面目，是一种半人半蛇的样子”说到这儿，易秋身体在短短五秒内发生着巨大快速的变化，她腰部以下的部位发出骨肉扭动的 怪异声响，那两条腿在利寒的面前变成了雪白的蛇身，这蛇身不算很长但也有三米，尾部直接盘到了船尾利寒那边，同时易秋的身体也发生了变化，她的双眸瞳孔变为了竖着的一根黑线、就像蜥蜴、蛇的一般，两根大骨针一样的上颚獠牙露出令人毛骨悚然，她躺在了船里生了个懒腰，张口时利寒还发现她的舌头窄而长，让人想起了鬼怪书中所描述的吊死鬼。

利寒清晰感受到与他同船的易秋真实形态拥有一种极具毁灭性的力量，他咽了口唾沫，在白天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蛇妖想都没想到【她会杀了我么？】只要易秋想，利寒很清楚地明白自己会在瞬间被杀。

对于利寒来说，这是一种突如其来、无法言说的恐惧。

“你看~就是这样~”她挺起腰部起身坐了起来，丝毫没有意识到利寒的情绪变化“也没什么特别的，世界上有很多很多动物，这些动物中有灵性的不多，而有灵性的里面被神眷顾、运气很好而逃离短命生死后修炼成功的也不多，在那个什么天子干了一些坏事后，本就不多的妖灵更是稀少而且不愿在人们面前暴露身份了~”

“所以说，你原本是一只蛇？”沉默些许后，利寒尝试触碰易秋的尾部，她没有抗拒“啊~不然你觉得会是什么？蛟龙么？”她一边嘴角上扬“那东西根本不存在，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那么迷信。”

蛇体上遍布细小鳞片，整体重而柔软，易秋躺在了船双手枕着脑袋里看向天空“这样子晒太阳实在是太舒服了~”

【蟒蛇么···怪不得一次吃那么多···】利寒琢磨着问道“所以说，还有其他动物？”

“很多~”她疲惫地回答“不过其他的都比较坏，他们心眼儿坏，特别喜欢骗人，尤其是什么狐狸、狼这种，你们有个成语叫狼狈为奸，这成语太对了，狐妖狼妖可坏了，不光骗人类还骗同伴，他们嘴里没一句真话。”她挥了挥手，惋惜地说“但你们人类还是被他们迷地神魂颠倒。”

他在书上看到过蛇妖的故事，但现在真正地面对时方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做好任何准备，易秋只是这个世界另外一面的冰山一角，利寒很快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更加可怕的东西还藏在某处等待着他。

他一边思索一边摸索着易秋的蛇身，当他按压到某处时易秋猛地一个抽搐起身把利寒吓了一跳，“你干嘛？”她满脸通红，蛇体蜷缩。

“怎~怎么了？”利寒心惊肉跳，他没有带刀，周围又都是水，安全感极差。

易秋生气地鼓起腮，这样子客观来说颇为可爱，但利寒只感受到压抑和恐惧，他试探性伸手，回想起那晚的战斗，知道如果眼前的易秋突然攻击的话，自己的胜算为零。

最终她吐了口气，眉宇舒展“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她的身体又快速变了回去，成为了正常女子的模样“所以你也看到了，有些我这样的妖灵就生活在你们周围，不过~数量应该很少很少。”

利寒暗舒了口气，却又觉得不大对劲“你们是非常强大的，我说实话，不管是雪灵还是周人，都没有你这种强大的力量~太厉害了~。”

“蠢货才需要力量呢，力量又没有用。”她挑了挑眉“钱和权才是最重要的，你看你只要掏一掏袋子，拿出钱来，就能吃好多好吃的~要是力量管用，码头苦工已经统治世界了~”

易秋的胸部是利寒所见过最丰满的，他控制不住地多看了几眼，易秋隐隐约约有些察觉，眉宇中却闪露出了一丝担忧和无奈“觉青姐是个傻瓜~她是古苏唯一的另一个蛇妖了~她跟一个原天教徒过了好几十年日子，还帮那老家伙提炼人魂，我告诉过她这样做是要遭天谴的~她还不听~”

“我想知道人魂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自古以来国君天子权贵们都最渴望的一样东西，你觉得是什么？”

“更大的土地和资源？”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长生不老的办法”她眉头突然一皱，微微摇头“但这不存在，即使是妖灵寿命也是有限的，一切都在神的控制之下~但就是有些人喜欢突破禁忌，琢磨歪门邪道，原天教派就是这样的一群家伙。不知道人魂提炼方法是谁发明的，但如果真有冥府地狱，那么发明者必然会遭受最严厉的惩罚”她眼神透露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需要花费几十年时间，活煮上百个童男童女连炼造精华，注意，绝对不是单纯地杀几百个孩子，原天教派有特殊的办法能让每个孩子不被杀死，而是在熔炉里意识鲜明地保守折磨长达数年，那种折磨每一秒的疼痛都和任何生命所难以承受的，如果你仔细听的话，会清晰感受到熔炉里大量灵魂的惨叫~”

“灵魂的~惨叫？”

“但愿你永远都听不到那种声音···”

利寒低头沉默，他尝试想象出那种感觉，但最终失败了“所以，现在那个人魂失窃了？”

“具体的你也见到了，火灾毁了一切，说实话，我到现在也不能确定你到底有没有把人魂偷掉。”易秋坦诚地说“但我感觉~至少从那个雪灵小女孩那边看~你不是个坏人~所以姑且信你一次~况且——你跟我去那个地方也同样可以证明你没有偷走那东西。”

【你怎么知道白雀？你监视我？】“所以，你想让我去的，是什么地方？”他低头问道，脸色不大好。

易秋看着水面，眼神逐渐凝重“天机洞”她严肃地看向利寒“去那边之前，我们需要做一些基本的准备。”

“什么准备？”

“至少，你得带上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