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蛟宫门外，利寒就听到人们在不断议论什么，他本能性以为这是关乎于此次他们出行的事情，因而下意识地让白雀往后头站站，不过在逐渐靠近后，他发现议论的人们并没有多在意他，并且他们交流的话语中反复都提到了一个词——‘鲲鲨’

“鲲鲨？”利寒困惑地琢磨着这个词，正想不通时猛然感觉背后被人给拍了一下并同时爆出一声‘哈！’，他心猛然一惊回头看去却发现空无一人，正在这时他的前面传来一阵铃铛般的笑声，此声一出他顿然明白是谁，继而绷着一脸厌烦看着眼前的少女蛇泉羽。

蛇泉羽是刀瀑城城主、蛇泉族族长蛇泉本唯一的女儿，她的母亲龙渊音是利寒父亲宁内公的亲妹，也就是说，羽是利寒的表妹——她模样标致可爱，个子中等，眼下脸颊上布满了不规则雀斑，皮肤白如牛奶，她的右手小拇指因为童年时期玩开水被烫坏所以一直处于弯曲状态，那头扎着花绳的马尾辫更是羽的标配。

“嘻嘻，你是不是被我吓到了？！”蛇泉羽倒着走了两步后转了个身来到利寒身边“嗨？”她伸手在利寒面前晃了晃，利寒保持眯眼无语看着前方的表情“哎呀，被吓到就直说嘛，我下次不欺负你了行吧？哎？话说你哥去哪儿了，他人呢，不对劲啊你们兄弟两不都一根绳上的蚂蚱吗。”

利寒提眉瞄了她一眼【什么叫一根绳上的蚂蚱？】“你来玲水做什么？”他不冷不热地问道。

“哎呦，你这话说得，我都不能来玲水了是吧？”蛇泉羽瞥了眼因赶路而显得疲劳的雪灵女孩白雀，拍了拍利寒背后的狼牙，笑道“你这两把刀还是我叔叔打造的呢，什么人呐。”

龙渊利寒挠了下头，从小到大就属这家伙最烦人，不过现在人人都知道羽是慎全未婚妻，宁国未来的国后，还是得跟她关系打好点…并且提起武器，利寒知道自己的确很需要他们的帮助，想完这些，他咳嗽一声“怎么？你跟慎全的婚事提前了？我记得还得过一年吧。”此话一出，蛇泉羽的脸顿时红了，她顿了几息，小声娇羞地看向别处嘟哝“我~我跟慎全哥哥的事情~我还没想好呢~你别瞎说。”

利寒淡然地看向她现在这状态，轻声笑了几下“如果你是来找他消遣、打发时间的，那应该得在这里呆段日子了，他现在人在古苏，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他在古苏？”羽瞪大双目“他去那里做什么？”

【跟伊有关】利寒肯定不会傻到提黄金公爵那茬“等你回来后自己问问她也不妨。”

“不行，不许”羽站到利寒前面，竖起手指指向他，很严肃地鼓着腮瞪向利寒“你说他到底干什么了？我就知道你眼里有鬼。”【古苏那里慎全哥哥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去的，那里美女如云，他总不能——】

见利寒说不出话来，她迅速转向白雀，瞬间露出和蔼可亲的笑脸“嗨小朋友，姐姐问你呀，你有没有看到一个跟这位哥哥长得比较像的另一个哥哥呀？”

白雀看向利寒，思索了一会儿，说出了让利寒没有想到的话“我看见了”童言无忌“那个哥哥跟一个漂亮的小姐姐在一起”

【我的天！】利寒无奈直视蛇泉羽故作镇定实则内心冰凉的样子，先是瞪了眼白雀让她别乱说话，白雀感觉事情不妙因而低头沉默，利寒迅速解释“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你别乱想，那人是蛇泉兮，我们三个出去办点事情。”很快他明白了这解释不如不解释。

“蛇泉兮！？”羽微微皱眉，脸色不好，这个名字在玲水不讨人喜欢【该死，蛇泉兮一直住在大蛟宫里面，谁都知道她是个白莲花，她竟然胆子这么大，敢打慎全哥哥的主意，怪不得之前让她去刀瀑她不去…听说她有了纹身，还学了刀术…目的肯定是为了跟慎全哥哥多接触。】羽深呼吸一口气【那个贱娘养的东西】礼仪让她不爆粗口，蛇泉羽闭眼调理了三息后睁开“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利寒也是个傻瓜，他根本不懂女人，我得想想怎么对付她…】

“我不确定，可能明天，可能后天，也有可能马上，古苏离玲水不远。”

【这么说兮那家伙跟慎全哥哥在外面不知道过了几次夜了。】蛇泉羽越想越是愤怒，她转身面朝前方，双手环抱于胸前，抿紧嘴一言不发，她并列与利寒一起往城宫内走去保持沉默，走了段距离后利寒感觉氛围很不对劲，轻声开口想要打破现状“所以你来玲水就是专门为了慎全？”

“不是”蛇泉羽瞥向别处【才怪~】，看城墙上那两个在聊天换班的卫兵“你没有听到消息么，甲国人捕到了一只一千八百斤重的大白鲨，现在人人都说那是只鲲种。”【蛇泉兮这人怎么这么恶心啊】她越想越不甘【上梁不正下梁歪，婊子只能生出婊子。】，羽暗暗捏紧拳头。

【这味道不对，她生气了？】“一千八百斤？那得有多长，真有这么大的鱼？甲国人是怎么抓上来的？”

蛇泉羽面目中闪露出厌烦，她正想着其他事，敷衍回道“是的~真有那么长，我见过，不过现在已经被剥皮割肉了，你爹要保留这东西的骨架，现在你可以去看看，就在厨房外头的大空地上~”她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转弯顺势走上城墙，那里视野好，可以提前看到慎全是否回来了“至于甲国人怎么弄到的，那你就得去问问甲国人了。”羽对利寒挥了挥手“拜拜，我先去别处。”

利寒没有说话，他看着蛇泉羽的背影好一会儿，是想要安慰什么——或者至少说点什么也行，但他终是没有那么做，他很清楚自己语言处理能力相对薄弱…。

龙渊利寒继续走了一小段路，在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什么人后拉着小白雀到旁边，她半蹲下来以让自己可以平视她，利寒抹了把脸，很认真地端详这个雪灵女孩，小而严肃地说道“你刚才不该说话”他竖起食指立在白雀嘴唇前，雪灵女孩露出困惑、茫然和无辜的神色，“刚才因为你说话，本可以避免的一些事情现在发生了，这不是好事，你要记住在陌生人面前，沉默往往是最基本的礼数…看着我，接下来我要带你去见我父亲，他是宁国的国君，简单来说，他是你在这里所能见到的所有人的主人…”【也是王朝册封下合法世袭的周天公爵】这话白雀肯定听不懂，利寒便不提“他是你所见过的最高大尊贵的人，所以在他面前，除非他问，你不可以擅自随便说话，一句都不行，知道么？”

白雀快速地点头，稚嫩的眉宇间仍且残留着一丝无法理解的困惑，利寒知道她现在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但此刻已经没有再商量的余地，他带着思索对白雀露出信任的眼神，牵着她白嫩嫩的小手在众人不理解的目光下和她一起来到了国君大殿中。

现在不是谈论政务的时候，父亲宁内公自然不在里面，上卿卓安史和往常一样在侧旁文书区翻阅着书籍记录一些事情，他旁边的那部线装巨著《南州通鉴》是由周天著名史学家‘太都夫’呕心沥血所完成的，并且受到了圣都观天客济世然的赏识，此书价格珍贵，真迹仅此一件就在大蛟宫内，因而在看到利寒和白雀进来后，卓安史停下笔墨走向利寒，目的是为了不让别人过多靠近古书，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伤。

“利寒大人，您来了。”

“国君陛下现在在什么地方”

卓安史看向白雀，回答“您父亲正在客寝园内与香水洲来的方士洽谈话题。”

“香水洲？”利寒挠了挠下巴“方士？什么方士？那群卖樟脑的？”

“准确来说是茶商和香料商，会一些独门秘术。”卓安史如实回答“利寒大人如果是要会见父亲上的话，可以稍等一会儿，不过…”他问道“此女是谁？卓某不曾有印象，是个北地之人？”

“是，她是一个雪灵，我的侍从”【我还不知道父亲对方士兴趣】利寒点了下头，拉着白雀往别处走去，留下一脸困惑的卓安史。

说起方士，利寒自然就想到了苦茶寺的老者和那个蛇妖女人以及名为‘人魂’的东西，故而有了一种强烈的不安，这种不安白雀身上也有体现，原因肯定和利寒不同。

宁内公的客寝园在宫内后方一处幽僻，是一个极为精致优美的园林，假山瀑布山竹花草溪流小池应有尽有，布局移步换景，白雀好奇地看着池水旁走动的丹顶鹤与石头上晒太阳的陆龟，丝毫都没注意到自己在利寒的带领下已经到了国君的附近，直直那阵阵爽朗的笑声传来时她才猛然发现那石桌石椅上坐着的国君黑红色调服饰男人，并且聪明地意识到此人就是利寒之前所提的国君、高贵之人。

龙渊仁正值中年，年龄三十五，体格硬朗身材匀称，鹰钩鼻深眼眶大耳垂，头发掉得很多秃了近乎一半，露出明亮宽阔的前额，他穿着君主天道纹便服，正在和旁边一个卓安史所说的方士聊天。

这方士长得像老鼠，眼睛小下巴尖身子瘦，整个人就像是刀削成的，看上去很年轻该是和利寒差不多大，说话一套接着一套，有商人故有的那种油腔滑调。

“所以小人来南方主要的目的不是赚钱，人生该有更加远大的理想和目标，我是想成为一个云游者，不过先天资历不行家里没条件，没办法喽，靠后天打拼，现在算是有了些钱财，但人不能忘本，也不能忘记一开始的梦想啊，大人您说是不。”

“是啊，你说的这个很对。”龙渊仁对他点了点头，露出赞许“很好，古苏的凉茶在你配的凉茶面前根本就是锼水，香料也很好，但——”宁内公露出一丝尴尬“作为药师和商人，你现在已经非常不错，但想要在宫内就职于文书，如你自己所说，尚且还是需要一定历练和距离。”，方士抿嘴点头，宁内公这时发现了次子利寒已经和白雀一起出现在旁边，继而内心起了波澜“但我看你是个可塑之才，将来必成大器，这样——利寒！”他忽然主动叫儿子，利寒一愣，缓慢往前走去“参见父上”他谦卑地行了一礼，白雀也想跟着去学，不过想起自己应该保持沉默。

“去刀剑库拿一把四足蛇剑给这位高先生”他命令，而后转向方士“请跟随吾子前去，四足蛇剑是寡人赏赐给你的礼物，即日起，请携带此物云游天下，博学云识，待你功成名就，再携此剑前来玲水，便是你封官的佐证。”国君笑道，方士一听即刻露出极度的欣喜，连连下跪长行一礼“谢陛下盛恩！小人必将全力以赴！”

“退下吧。”宁内公甩了下袖子，转向利寒，看着儿子“去吧，利寒，带他去刀剑库，照我刚才说的做。”

“是~”利寒眉头微皱，他对那方士挥了挥手，往刀剑库走去，白雀慢慢悠悠地跟个不会飞的小鸟似的继续跟在了后面，不过刚走了两步，宁内公又开口了“等一下”他喝了口凉茶，抿着嘴无神地看向这个雪灵女孩“她留下来，你们两个先走。”

这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