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襁褓中的孩子已经奄奄一息,眼看活不了多久了,而且身体极其幼小,比猫崽子大不了多少,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孩子父母听到我的尖叫声不禁一愣,旋即向渣渣师傅投去疑问的目光。
渣渣师傅恼羞成怒地看了我一眼,吼了一嗓子:“闭嘴,一天竟给我丢人。”然后继续掐算着手指查看孩子,表情越来越凝重。
陈立行和炕上的妇女无比紧张,又不敢多说一句话,只能耐心等待着,他见渣渣师傅只看不说话,满脸凝重地说道:“师傅,不瞒你说,前些日子我们到隔壁村找人看过,可那位先生说缠在我家孩子身上的东西太多……”
不知道渣渣师傅有没有听陈立行的讲述,大约三五分钟后,他缓缓收功,轻叹口气,开口询问了一些关于孩子出生时候的情况,孩子父母如实回答。
站在一旁的我听得暗暗称奇,心想我爸说我出生时候像一坨冰疙瘩,眼前这孩子刚出生像是被鬼掐了一样,看来这大千世界无时无刻不再上演各种奇闻怪事呀。
双方简单聊了几句,渣渣师傅从腰间拿出一张灵符递给孩子父亲,说你说的情况我大概了解了,你家娃娃没什么大事儿,应该是在出生的时候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但是你家的住宅风水极好,所以你不用担心,只需把我给你的灵符贴于房门正中,不出三日便能治好你家孩子的怪病。
陈立行一听这话当即对渣渣师傅表示了一番真挚感谢,又拿出些钱递给渣渣师傅作为报酬,不久后我们便离开了陈家。
本以为这次能跟渣渣师傅学个一招半式,没想到居然如此草率就返回了辽阳。
回去的路上渣渣师傅才将真相告诉给我,原来陈家的房宅风水的确很好,堪舆术中称之为青龙抱穴局,然而缠在那个青紫婴儿身上的怨灵实际上真的多不胜数,一张灵符根本解决不了。
我问渣渣师傅那你为什么不帮着陈家驱鬼呢?他说那婴儿的命格跟我差不多,都是灵童子,只是跟他之间没有缘分罢了,他不能多管闲事,以免耽误了灵童子的修道正途。
我用鄙视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说师傅,既然你们没缘,那干嘛要收人家的钱呢?
他给出的回答险些令我吐血,说我要是不收钱怎么给你买好吃的?
最后他还告诉我,说那个青紫婴儿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应该不会在我之下。
我懒得理会这个无良师傅,知道他无非是在给自己找借口罢了,回到辽阳市内,我们没有再回贺国立家,而是直接来到了火车站,准备坐火车返回大连。
等车的过程中,贺老太太不知从哪得到消息听说我们回来了,于是在小保姆的搀扶下来到火车站为我们送行。
“师傅,国立的事情这次多亏了您,您就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吧,我让国立安排车送您回去可好?”贺老太太的语气无比真诚。
“不用了。”渣渣师傅指着我,微笑着回应道:“小胖儿还没坐过火车,我寻思带他体验一下,车票已经买好了,你们请回吧。”
贺老太太见渣渣师傅语气坚决,这才作罢。
临走前她递给渣渣师傅一个小挎包,渣渣师傅却连看都没看便甩手丢给了我,并嘱咐贺老太太说:“贺国立身上的鬼虽然驱除了,但长时间被鬼附身导致他身上阴气太重阳气极弱,你回去以后多买点西洋参、五味子、肉苁蓉、锁阳等中药熬给他喝,不过虚不受补,所以一开始不能喝太多,逐渐加量,至少需要九九八十一天才能彻底补回他身上的阳气……”
渣渣师傅还叮嘱了许多注意事项,为了书说简短恕不一一赘述。
第一次坐上火车的我简直兴奋的想哭,好家伙,那么长的车居然也能开走,而且还能坐下那么多人……
“师傅,这么大的车是怎么开走的啊?”
“烧煤,蒸汽动力。”
“那万一我想拉粑粑怎么办?”
“……车厢有厕所。”
“师傅师傅,火车为什么不往城里开呢?”
“因为火车只能行驶在轨道上,而城里没有铁轨。”
“师傅师傅,那会不会开着开着从铁轨上掉下去啊?”
“你给我闭嘴。”渣渣师傅彻底发飙,把我按在座位上打了几下屁股板子,当时周围的人全都看到了我白花花、肥嫩嫩的小屁股,羞得我小脸通红,在心里把渣渣师傅骂了个遍。
之后我不敢在问问题,渣渣师傅则偏过头,闭目养神起来。
火车比挎斗摩托车快很多,却没有挎斗摩托车方便,坐摩托车我们能直接从这个目的地到达下一个目的地,然而下了火车我们需要坐客车回旅顺,之后又步行了一个多钟头才回到小南村。
走在回家的路上再一次把我累得腰酸背疼,手脚抽筋,不过离老远我便看到我妈站在村口的一颗大杨树下,满脸焦急地张望着。
“妈……我们回来了!”我呐喊了一声,急忙跑到我妈身前,亲切地抱了抱她,这趟出门前后将近一个月,我真的很想她。
我妈紧紧抱着我,慈祥地摸了摸我的小脑袋瓜子,旋即她又将我推开,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渣渣师傅身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眼中泪水狂涌:“你们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我每天都在村口盼望着你们快点回来……”
我和渣渣师傅同时一惊,连忙问我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哽咽着答道:“你们刚走没几天你姐慧珍就撞鬼了,我以为你们很快就能回来,没想到……”
我姐撞鬼了?
我妈的话把我吓了一大跳,急忙拉着渣渣师傅的手恳求道:“师傅,你救救我姐,她对我最好了。”
“先回家再说。”渣渣师傅面色沉重,似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后悔不该在辽阳停留那么多时日。
刚刚回到家里,第一时间我便发现我姐像是得了精神病一样,头发像鸟窝一样乱糟糟一团,且沾满了杂草,身上披着的花被子全是锅底灰,乌漆麻黑一片,手里攥着根烧火棍,在房间里上串下跳,一会儿炕头,一会儿地面,甚至会跳到家具上蹦蹦哒哒,嘴里发着“哼哼哈兮嘿嘿哈哈”的古怪声音。
我们家那会儿还没有电视机,镇上每个月都会来一伙儿放电影的人,我感觉此刻的我姐像极了电影里面的女侠,前些年我们还经常玩这种游戏,一人拿着跟棍子当做宝刀宝剑使用,互相厮杀,最后都是我被杀得惨败而归。
我姐现在已经十八岁,是个大姑娘了,不再与我玩那些幼稚游戏,开始变得安静起来,对我也只剩下照顾。
此刻见到我姐这般模样,我的心脏一下子揪得紧紧的,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感涌上心头。
她因为动作太过剧烈的关系,太阳穴磕在了桌角上,掉了一大块皮,鲜血呼呼往外渗,整个人消瘦了一圈,脸色也是一片惨白,冷不丁瞧上一眼,感觉跟当初的厉鬼殷红霞有些相似。
我爸看到我们回来,满脸愁云地蹲在门槛前抽着老旱烟,他似乎想站起身子和渣渣师傅打声招呼,但身子微微欠了一下最终又蹲了回去,别过头一言不发。
我妈看到上串下跳的我姐,早已哭成了泪人,一边抽噎着一边告诉我们说,就在我们离开小南村的第三天晚上,我姐在半夜里好像中了邪似的穿衣服起炕,走到院子里对着星空又是尖叫又是手舞足蹈,妥妥一幅撞邪模样。
当我爸妈心急火燎穿好衣服赶到院子里的时候,惊讶地发现我姐已经靠在土墙根底下,蜷缩成了一圈,目光涣散地注视着某个方向,撕心裂肺地呐喊着:“鬼呀……有鬼……”
我爸妈被我姐的举动吓得不轻,互相对视一眼,我爸立刻跑过去将我姐抱了起来,走进屋里放回到炕上,那时候我姐已经昏迷了过去。
老两口守护在我姐身旁,也不敢睡,内心默默祈祷我姐能睡个好觉,第二天早上起来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结果还没到一个钟头,我姐倏然坐了起来,目光依旧涣散,而且变得力大无穷,一把甩开我爸,失心疯般的跳下炕,准备往外面跑。
我妈见状急忙将房门插上,哭着问:“大丫,你怎么了,别吓唬妈呀……”
我姐见房门被插上,恶狠狠地看了我妈一眼,‘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用脑袋使劲往地上撞,并嘟囔着说:“你们都给我让开,不然我就弄死她你们信不信?”
我姐在家里生活了整整十八年,说话是什么语调什么口音我妈再熟悉不过,然而她此刻所发出的声音明显是另外一个女人的,所以我妈当即意识到我姐是被鬼上身了,而且听那意思,一旦不打开房门放她出去,她极有可能一直操控我姐的身体用头撞地,直到撞死为止。
那会儿我已经和渣渣师傅前去了辽阳,没了主意的我爸妈担心我姐真有可能被撞死,迫不得已只好打开房门。
房门一开,我姐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我爸妈始终跟在她身后,一直来到黄仙小庙的位置才停下。
我姐快速跑到黄仙小庙前,跪在地上对着黄大仙神像一个劲地磕头作揖,嘀嘀咕咕的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你放心,就算我魂飞魄散也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我姐跪在黄仙小庙前,嘴里重复着类似的话语,都是些什么“我对不起你”“你相信我”“我会救你的”“原谅我吧”等等,这种情形持续了整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