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和略有稚嫩的面孔,很快地便吸引来了众人的注意力,隔壁桌一个穿着长袍的人道:“姑娘,这如何会对,君子,当宽容礼让,当进退有度,如今他小肚鸡肠,又残酷无度,有失君子风范。”
纪梵音的声音仍旧是脆生生的,“你说的好没有道理,明明是那些人有错在先,他不过就是让那些人体会了一下他们所做过的事情罢了,难道就因为涉及孩童,所以就说他完全错了吗?”
那人似乎是十分的难以置信。
“那可是刚出生的孩子。”
“那又如何?难道他的孩子是孩子,别人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吗?”纪梵音说到激动之处,甚至起身,看向对方,“保护幼崽,是动物的本性,你如今对那个刚出生的孩子无比同情不过就是因为你性子里的本性罢了,但实际上,刚出生,与长大了几个月,或者是成年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同样都是生命,为何他刚出生便要比别人贵上几分,难道对方是一个耄耋老人就可以随意践踏了吗?”
那长袍男子张张嘴,竟然突然间不知道要反驳上一句什么。
这时候那说书人倒是给了对方解围了。
“可是这般,你报复我我报复你,何时是了断。”
纪梵音回过头,看向那说书人,声音调子极为的清晰而冷酷道:“方才你不是说连刚出生的孩子都死了吗,那还有什么人能报复回去。”
阳春三月,正是长安暖洋洋的季节,可所有的人却无端地都感觉到了一股凉气。
对方的眼睛清冷而坚定,说的就好像是什么最寻常不过的事情,和今天天气很好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那说书人一时间被对方眼中的神色所迷惑,竟然停顿了半天,愣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那……君子所云……”
“对付君子,自然是要用君子的办法,对付流氓,便要比流氓再流氓一些才对。”
小姑娘微微扬起头,“看你这人,也读了不少的书,却不过是一个庸俗的人罢了。”
她转过身,走出了茶楼,丝毫没注意到二楼坐着一个身穿暗红色锦袍的男子,那男子眯着眼睛,看着对方的背影,嘴角微挑,“有趣。”
身边的人低声道:“大人,可是要去查一下是什么人?”
“查,为何不查,好不容易碰见的这么有意思的人。”
傲然走出了茶馆的纪梵音一开始还有那么几分的愤愤不平,转头一想,不过就是说书人讲的故事罢了,便是讲的再逼真,也仅仅只是一个故事,她这么激动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摇了摇头,再抬头的时候,一串糖葫芦突然间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纪梵音茫然地抬起头,却见到了燕南天那张熟悉的脸。
“你?”
“是……之前纪姑娘在茶楼中说的话,在下也听到了,倒是在下小看纪姑娘了,纪姑娘果然不是我等俗人。”
纪梵音伸出手,毫无心机地接过了那串糖葫芦,“什么是俗人?”
“困于俗礼之人。”
纪梵音抿了抿甜滋滋的嘴,“是因为,执念太多。”
燕南天低头,他感觉到了纪梵音身上那奇怪的来源,她太不像是这个年龄的人了,她成熟的让人觉得可怕,仿佛是已经看遍人间万物,经历了许多的沧桑。她身上带着她名字里所有的那种佛性。
“纪姑娘,那你觉得,有仇,就是要报的吗?”
纪梵音理所当然地看着燕南天,“是啊,我便是这样以为的,若是人世间连仇都不能报了,只能压抑着自己,那又有什么趣味。”
“世界人千千万,只有纪姑娘一个人,看透了。”
纪梵音摇摇头,就在燕南天以为对方要说什么的时候,她又低头咬了一口糖葫芦,却并没有说话。
重新与纪梵音和解的燕南天将人带回了之前的客栈中,准备好了要进行自己下面的一步了。
“在下已经打探好了,今晚崔钰会在游舫之上,会见邻国的使臣,等使臣离去的时候,咱们就可以趁机混上船去见人了。”
纪梵音想了想,若是这样真的能见到崔钰也好,毕竟按照一般的道理来说,梦里的崔钰应该是认识她的。
看纪梵音没有反对的意思,燕南天道:“那,纪姑娘,在下先去打探消息了。”
纪梵音点了点头,看着燕南天走远了。
燕南天匆匆地走了,纪梵音也觉得今天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以她如今对燕南天的了解,她似乎还不能想象的出来究竟是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回身的功夫正好看见了有一个姑娘站在她隔壁房门的门口。
纪梵音微微蹙眉,有几分陌生呢,不知道这个姑娘究竟是一个什么人啊。
“有人吗?”
那人试探地伸出了手,纪梵音这个时候才看见了她眼神中的空洞,于是对这个人也没有那么深的敌意了,往前走了几步,扶住了对方,“姑娘有事?”
那人笑了,“果然走廊中是有人的。”
纪梵音下意识地蹙眉。
“我这两日便能听到走廊中有人走动,还有人在说着什么事情。”
“什么?”
“姑娘可认识在这里住着的燕大侠?”
“燕大侠?”纪梵音那句谁呀还没有说出口,倒是突然间想起来了燕南天介绍他自己的时候曾经说他是剑侠,于是便顺势问道:“你说的是剑侠?”
“是。他们便是这般称呼他的。”
“原来你们认识。”
珠儿摇摇头,“不是,我只是被他所救而已。”
说完像是有几分不好意思地说道:“倒是叨扰姑娘了,不知道姑娘愿不愿意听我说这些话。”
因为崔钰如今已经是冥界的判官,他的梦是不能直接被纪梵音吃掉的,无聊的纪梵音便开始了喜欢听故事的爱好,如今看着无事,自然是要听下去的了。
“我本是苏州人士,五年前,苏州上任了一个新的刺史,其实本来跟我也没有多少的关系,可是这个刺史手段凶狠异常,那时候我母亲身子不好,经常多灾多病的,父亲听说有一个江湖游医,能够治这个病,但是特别的贵,需要很多的银子,我父亲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县丞,又能有多少的俸禄呢,无奈之下,父亲挪用了那年县学中的银子,打算在恰当的时候还回去……”
说到这里,珠儿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所有的祸事,都是从这里起来的,新刺史对这件事情特别的敏感,他派人抓走了父亲,将家中所有的东西都变卖了充为县学费用,母亲便在惊吓饥饿当中死去了……我孤苦无依的一个人……没有办法,只好各种做活,可是这个世道,女子艰难,并没有什么很多的活能够给我做,后来我被人骗去了青楼……逃跑的时候不小心弄瞎了双眼。”
珠儿看不见对面人的举动,但是从声音上来看对方平稳异常,似乎没有半点是被这件事情给感动的。
“我……我后来被燕大侠所救,一直苟活到现在,前些年,那人高升进入京中,本来我也没什么活下去的欲望了,只是听说仇人居然还好好的活着……我就恨不得生食其骨,便一路追到了京中来……”
纪梵音有几分无聊了,这个故事,可真的是没什么趣味的一个故事,从前她在阴阳界的时候,要听上好几个。
“说起来,人家也没什么错么。”
“没错?”
珠儿无神的眼睛骤然间睁大,好像她能看见前方似得。
“是他害的我经历了这么多的痛苦,难道他没错吗?”
纪梵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可是人家不过就是履行了指责而已,充其量也就是方法手段太过了一些,可是错处最开始难道不在于你父亲动了官中的银子吗?”
“他是为了救……”
“为了救人去犯错,也没比别的高尚多少啊,再说又不是只有这么一种方法……”
纪梵音随口说了几句,隐约地总觉得这个故事的哪一部分特别的熟悉。
阳间与她完全不相配合的气氛让她大脑的思考似乎都已经停止了一般,纪梵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去看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看着”她的珠儿,还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处。
若是她动了什么东岳大帝的东西,她敢保证,崔判官那条死鱼敢直接扒了她的皮,再把她扔到孟婆身边帮她倒个几百年的孟婆汤,虽然说孟婆有的时候会照顾照顾她,给她塞一些很好吃的东西很好玩儿的东西,但是能坐在自己的小椅子上为什么要跑去孟婆那里吹风……看一群痴男怨女在那儿山盟海誓,实际上一碗汤过去,什么东西就都忘了,哎,都是一些虚的。
纪梵音正出神地想着阴阳界当中的一切的时候,突然间地房门被推开了。
“纪姑娘?”
是去打探消息的燕南天的消息。
“嗯?”纪梵音抬头,还没从自己的思绪当中飘出来。
未完待续